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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84 字 6個月前

長一些就送他去洛陽拜名師,但他現在覺得,寫出《韓國論》和《趙國論》的人身上就有他最想學的東西。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那是什麼,但他知道,如果想要解決讀書以來的疑惑,他隻能去豫章見許盈。

從讀聖賢書起,蔡弘毅就有許多疑惑壓在心裡——光靠這些聖賢書就能得到治國之道,就能致君堯舜,就能立功、立言、立德,就能明白世間道理嗎?

自從儒家一統天下,儒家的學問也被無限拔高了,似乎學通了儒家學問,便什麼問題都迎刃而解了。但事實就是,一代又一代的大儒士不斷給儒家經典做注、解釋,擴展了儒家經典包含的內容,也沒有真的讓儒家學問包攬一切、解決一切。

在原本的曆史上,後來還會出現理學、心學...這其實都是在讀書人在尋求出路。他們在儒家原有的圈子裡打轉轉,找不到出路之後開辟了新路。但這樣的新路實際上也沒有解決問題,一開始大家覺得這是一條光明大道,但走到最後卻發現依舊是死胡同一條!

不然理學之後為什麼會有心學,而心學為什麼在興盛一時之後並沒有真正服眾?甚至在明朝末年,出現了士大夫輕視讀書(隻拿聖賢書當科舉的敲門磚,其他時候都恥於談及這方麵的學問)的情況?

很多人讀書時隻是被動接受灌輸,沒有想那麼多。有的人想了,也覺察出了問題,但他們往往不願意‘惹麻煩’,或者認為這就是

自己讀書不夠,也就不管了。但隻要真的願意去思考,必然會發現現有的學習體係是有問題的。

現在的儒學,其實早就不是原本的樣子了,很多時候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擴展著儒學的領域。隻不過,這種擴展並不是由儒學延伸而來,而是自己有了一定的想法,然後從儒家經典中尋找‘出處’。

這樣做很可笑,但這樣做的當事人自己都不見得意識到了這點,他們真的以為是儒家經典中已經有了世間的全部道理,自己隻是在學習過程中明白了這些。

但這種‘由果及因’必然是有問題的,特彆是積累的多了,後來者進行學習時,必然會體會到其中的‘不通順’。

而如今就算是承認這種‘不通順’的內容,儒家之學也無法解決問題了。

蔡弘毅從小就有著能夠獨立思考的品質,即使當時他隻是一個熊孩子...自從他認真向學起,這方麵的問題就無時不刻不在困擾著他。他向家中最有學問的祖父請教,而祖父也無法給出答案——洛陽的名師能夠給出答案嗎?

蔡弘毅對此並不樂觀...若真的能解決這樣的問題,那應該早有耳聞才對。

但現在,蔡弘毅覺得許盈或許能解答他的問題,因為他有一些疑惑已經在《趙國論》和《韓國論》中得到解決了。

如果可以弄清楚他長久以來的各種問題,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這大概就是孔夫子所說‘朝聞道,夕可以死’了。

身在南昌的羅真不會知道,從自己手上流出的《趙國論》和《韓國論》竟然引得一位南陽少年做出了拜師決定,更想不到對方會有‘朝聞道,夕可以死’的覺悟。對於現在的羅真而言,他需要煩心的是,堂兄羅丘總催他從許盈那兒弄來《戰國論》的其他篇章。

講道理,這真的有些煩人了。

好在他在家盤桓的時候其實不多,裴夫子上課的日子裡,他都是要住在東塘莊園的。人都不在家了,羅丘自然也煩不著他。

好不容易能回家一次了,這次羅真帶回了《戰國論》全部...在東塘莊園這些日子,他讓自己身邊的書童去許盈那裡抄下了《戰國論》。這樣一來,他隨時都能拿出來閱讀,而且回家之後也算是有了交代,

羅丘直接讓人抄書就是,不會再煩他了。

知道他回來了,羅丘果然讓人來抄書,不隻是讓人抄書,羅丘還親自來了一趟。

僮兒在一旁勤勤懇懇地抄書,羅丘則與羅真坐在一旁品嘗新做的肉羹。一臉唏噓地對羅真道:“這幾日你不在家,可不知道家中出大事了!”

羅真回來之後確實感到了一股不同於平常的氛圍,但沒人主動說出來,他也就沒了探尋的欲望——他對於外界的興趣確實比孩提時更低了,對於他來說處理更多的信息能知道更多,但那又怎樣呢?

於他而言,這隻會招致頭疼而已,絲毫看不到好處。

“昨日胡氏來人了,原本以為是來施以援手的,卻沒想到是趁火打劫。”似乎是覺得這事兒有些意外,羅丘還十分感慨地搖了搖頭:“果然是世道險惡啊!胡氏居然絲毫不念多年交情,說起來小姑姑三年前才嫁了胡氏子呢!”

羅丘不用點明,羅真也知道‘胡氏’何許人也,畢竟整個豫章地頭上拿的出手的家族也就是四個,其中就有胡氏。既然沒有特意解釋是哪個‘胡氏’,那指的必然是四家之一無疑了。

至於‘趁火打劫’什麼的,羅真也能夠想象。

羅家從前年開始就與洛陽某位大人物走的很近了,之後沒少往洛陽周邊送糧草——說實在的,以現在洛陽的混亂局麵,很多家族已經暗暗下注了。但也有一些家族不願意在局勢不明的情況下下場去賭。

反正無論誰最後控製住了場麵,都還是要聯合世家大族治理天下的,既然如此何必要去趟這趟渾水呢!

但中原的高門能夠坐山觀虎鬥,這個時候保持中立,最後站最終勝利者就可以了。羅氏卻不能夠...羅氏說起來厲害,但在中原的世家大族眼裡恐怕與寒門無異!眼下雖然在江州能做個地頭蛇,富貴一方,但始終無法上桌,成為天下這盤棋的棋手。

命運受製於人,興衰隻在某些大人物的一念之間。

若是沒有雄心壯誌也就算了,偏偏羅氏還有往上更進一步的心思,自然隻能在這局勢不明的時候入局了...正是因為眼下局勢不明,彆人都不敢下注,贏了之後才能有更加豐厚的回報。

就羅真所知...家裡這一注雖然不能說全輸,卻也是賠了。

第74章

如今洛陽的情況正是最微妙的時候。

或者說,自從羊氏‘九龍奪嫡’以後,膠東王羊回戰勝其他兄弟,榮登大寶,洛陽就一直處在一種混亂之中。如今的‘微妙’隻不過是當初混亂的一種延續!

事實上羊回的皇位也沒有坐多久,上位不過一年,大周就在麵對漢趙幾次軍事行動中遭受重創,特彆是平城之戰,大周十萬軍士被坑殺。至此之後,大周再也難組織起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而在同年,漢趙大軍就兵臨城下,攻占了洛陽。雖然迫於很快來援的四方周兵,漢趙軍隊隻能迅速離開,並沒有真的毀掉洛陽這座城市。但羊回卻是被漢趙俘虜,並以此要挾大周——就是這個時候,楊太後站了出來,立了諸王之中最有實力的雍王羊威為帝。

羊回成了棄子,漢趙也就失去了要挾大周的籌碼,大周維持住了最後一點兒主動權。

而這個時候,離羊回登基也不過兩年而已。

雖然大周勉強續了一波,但外部的威脅始終沒能解決。此時周圍的胡人政權中,以漢趙最強。

漢趙雖然以‘漢’為名,底子裡卻是‘匈奴’。

說起來曆來可以追溯到西漢宣帝南匈奴內遷時的舊事,這一支南遷的南匈奴在光武帝時又被遷至西河。到了東漢末年,西河匈奴有參與到了平定黃巾軍中,因為平亂有功,獲得了河南的土地,於是遷到帝國真正的中心河南。

之後又是東漢末年宦官亂政、外戚專權等等,一係列動亂之中,河南匈奴趁天下大亂,中央政府喪失了對其約束力,便屯駐到了河內。直到七國之亂中夏侯家逐漸統一北方,有了強大的軍事力量、地方管理能力,這才將屯駐在河內的匈奴分為了左右南北中五部,並轉移到汾河流域屯駐。

另外,五部首領也不能呆在自己的地盤,而是需要呆在鄴城(當時大夏的都城)。到了羊氏的大周,這條規矩也被保留了下來,隻不過鄴城換成了洛陽而已。▃思▃兔▃在▃線▃閱▃讀▃

直到九龍奪嫡最激烈時,在洛陽發生了幾家火拚的兵變,事情發生了變化。

左部首領劉嶽向當時的蜀王羊銳承諾,隻要放走他,他回到匈奴駐地之後就帶左部匈

奴來支持羊銳爭位——而羊銳這個傻子還真的相信了!

放虎歸山,羊銳這一走自然是有去無回了...不,應該說多年以後他還會回來的,以令羊氏恐懼的身份。

劉嶽也是一代梟雄,回到匈奴駐地之後居然統合了五部,然後擁兵自重,不斷發展自身力量。並且還以‘複漢’為名打起旗號,自己自封漢王。一個匈奴人,在劉漢故地以複漢為名對抗漢人政權。

不得不說,事情發展到此時,真的頗有一些黑色幽默。

而等到劉嶽傳位給了兒子,力量已經很強大了,於是在臣子的‘勸諫’之下建國,國號為‘趙’。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周這邊都以‘漢趙’呼之。

漢趙立國之後吞並了很多胡人勢力,越發強大,之後多次向大周用兵。比如攻下洛陽的前一年就有‘平城之戰’,而同年在洛陽之後又攻下了長安。雖然長安已經不再是西漢時的國都了,但也是北方大城啊!

雖然因為這不屬於自己的勢力範圍,漢趙很快就退兵了,但走的可比攻下洛陽時悠哉!除了劫掠走長安的巨大財富,還擄走了長安十萬百姓——對於統治者來說,人口向來是最大的財富。

也是至此,長安徹底荒廢。

雍王羊威登基,改年號‘元和’,大周在這期間稍微平穩了幾年,許盈也是在羊威登基後不久離開洛陽,來到南方的。

隻不過這種‘平穩’也隻是鏡花水月,一方麵羊威與其他擁兵諸侯始終處理不好關係,另一方麵漢趙還在虎視眈眈。

最尷尬的是,兩年前麵對漢趙越來越大的軍事壓力,羊威想要組織一次針對漢趙的大規模用兵,結果卻是掌控著地方軍權的諸侯王們紛紛聽調不聽宣。麵子上答應的好好的,結果都以各種理由不出兵。

或者說糧草不足的,或者說走出地方之後大軍就大規模瘧疾的...反正理由多的很。也不直接拒絕,就拖著——這種情況下,天子可以說是威嚴掃地。一些原本還算順服的宗室、大族,一時之間也桀驁了許多。

這種情況下,洛陽彙聚了各方勢力,暗流湧動之間不知有多少人在交手。

本來羅氏支持的是常山王羊理,出錢出人出糧,十分積極。原本常山王

羊理看起來確實很有贏麵,在他身上下注收益不會那麼大,但勝在穩妥。但誰能想到洛陽亂成了那樣,各方一通操作下來,原本最有冠軍相的常山王羊理居然完蛋了!

之所以說羅氏也沒有全賠,是因為常山王羊理的勢力將被其他幾家勢力瓜分。而說是瓜分,其實他們這些跟隨在羊理身後的人還是有些發言權的——雖然這種情況下免不了要繼續加注,但賭博就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