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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314 字 6個月前

字用的墨差不多,隻是成本更低。許盈記得曆史上印書用的鬆煙墨常常是製作墨錠的下腳料,現在莊園中也製鬆煙墨,這個倒是不難得。

然後一切和製作墨錠差不多,隻是不用上模具做成墨塊,也不需要製成固體,在加膠之後就算完工了——許盈記得《古代手工業通史》中的描述,這個時候的墨是很臭的,需要等自然散味。

等上幾個月臭味幾乎就沒有了,印書更是聞不出來。而且經過了自然散味的時間,墨會更好用,更加精光照人。

得了

許盈的吩咐,這些工匠就去忙了。

因為他已經指明了方向,所以許盈覺得應該很快就能看到成果,雕版印刷術指日可待——至於說為什麼是雕版印刷術,而沒有直接上馬更加先進的活字印刷術,隻能說,活字印刷術的缺點和優點一樣明顯。

在仔細考慮之後許盈還是選擇了雕版印刷術。

事實上,宋代畢升發明的活字印刷術直到封建王朝結束,也沒有真正取代過雕版印刷術。應該說,它最後是和雕版印刷術一起,被西方來的、更先進的印刷術取代了。

古人看的到活字印刷術的好處,但更能看到其中的不好。活字無法做到嚴絲合縫,陶活字容易破碎損壞,木活字則是容易變形。銅活字沒了那些毛病,但是價格高昂!要知道,活字印刷術本身就是為了降低雕版印刷的成本才出現的,如果成本上沒有優勢,何必要用活字印刷呢?

難道活字印刷效率更高?

要知道,活字印刷還要排版呢!排版或許比雕版要快一些,但考慮到活字印刷術其他不便上浪費的時間,誰的效率更高還真說不好。

活字印刷直到明清時,也隻有一些價格便宜、質量很低劣的印刷品會使用,始終未能成為主流——皇家不惜工本搞過銅活字,印刷質量不輸雕版,但也就是一兩套,這不能以常理論之。

送走了工匠們,許盈又專下心來研究甲骨文。不多時,忽然又奴子稟報,說是羅真來了。

許盈請他進來,連桌麵上的甲骨都沒收,笑著道:“難得阿真你主動來訪啊!”

“說的你好似愛走動一般。”羅真嘟噥了一句。他自然看得出來,許盈其實也不是很喜歡交際。或者說,許盈不喜歡和一群不熟的人進行毫無意義的交際,既無聊,又沒什麼收獲。

可惜的是,時下大部分交際都是如此。

羅真也沒有和許盈太過廢話,見許盈又忙著鼓搗他那些寶貝甲骨了,也不願意耽誤他。便直接道:“聽吳軻說,玉郎的《戰國論》已經修改完畢,可否一觀?”

第70章

許盈寫《戰國論》並不是秘密,或許一開始大家不知道,但他都寫了這麼多年了,又沒有刻意瞞著。像羅真這樣的走得近的朋友,那自然是知道的。不隻是知道,他還看過一部分初稿。

正是因為看過一部分初稿,所以才這樣心心念念。吳軻一說《戰國論》校對修改完成了,他立刻就來借閱了。

小夥伴要借自己剛剛校對、修改完畢的《戰國論》去看,許盈自然是無不可的。隻不過當下他卻隻能拿出一部分稿件,解釋道:“你這話可說的太遲了一些,校對完畢之後,先生就拿走了大半,如今剩下的都在這裡了。”

裴慶是當初布置這個作業的人,此時作業完成了,作為老師肯定是最先看到的。而且他還不是一個人讀,還特意跑到了臨川找到臨川王羊琮一起——這又是許盈不知道的了。

羅真看著剩下的稿件,倒也沒挑。當即用布包包了,自己抱著拿回了家。

之後幾日在家時,他常常呆在書房讀這些稿件。這個舉動引起了同族兄弟的好奇,大家都知道羅真是什麼性格,那真是一個能躺著絕不坐著的家夥,平日也不怎麼見他如何用功。特意在他院子裡安置的書房常常是個擺設,根本不見他用幾次。

若不是現在教導他的老師還算能約束他,恐怕他連讀書這件事都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隻不過氣人的就是這個了,即使是這樣,他的功課在同齡的同族中也是一等一的好——事實上,如果不是保持了這個地位,他也無法像如今這樣自由,父母長輩恐怕早就想方設法管教他了。

所以羅真的用功努力不是他真的想努力,而是仔細考慮利弊之後做出的最優解。

現在羅真忽然日日呆在書房,難道是忽然覺得書房才是最好睡覺的地方了嗎?不過這也說不通啊!他身邊的人都不是瞎子,真的拿書房當睡房,立刻就會有人去給族長和夫人打小報告,他哪能安睡!

出於這樣的好奇,幾個平常相對熟悉一些的同族特意來拜訪他。

彆說,雖然依舊是懶洋洋地靠在隱囊上,但手上拿的還真是文稿之類。有人就忍不住了,問道:“六弟這是在讀哪位

大家的文章,竟然如此手不釋卷?”

羅氏這樣的大家族,就算不說整個家族一起序齒,親兄弟的孩子一起序齒還是很常見的。羅真就和幾個堂兄弟一起序齒,他們都有同一個祖父。在這個排行中,他行六,眼前這個是他堂兄。

“也沒什麼。”羅真漫不經心道:“也不是什麼大家之言,不過是同窗之作,閒來無事翻閱一番罷了。”

雖然和許盈一起讀書的還有一些書童,但按照此時的認知,這些書童自然稱不上同窗。所以羅真說同窗,那就是許盈了。

對於許盈,這些羅氏子弟是知道的,畢竟這也算是自家一個‘鄰居’了。一開始不知道,這麼幾年下來總有知道的機會。再加上羅真如今常常住在東塘莊園讀書,唯一的一個同窗就是許盈,堂兄弟間哪能一點兒聲氣都不通。

羅真雖然從來沒有刻意說起過許盈什麼,但同族之人也能從他日常的言談舉止中看出,他其實很推崇許盈...真要說起來,羅真其實沒有刻意談論過任何人!以他的性格,就算看重一個人也不會如此表現。

說實在的,羅真如此倒是讓家族中的同輩有些不服氣了...羅真平常冷淡,或者說怠惰,根本懶得與人相親。如果對所有人都如此也就算了,大家隻當他是性情如此,事實上如今這年頭,這樣任性曠達之士也多。

以羅真的天資,將來混個名士輕輕鬆鬆...而既然是名士,自然就會有些異於常人之處。

他這樣實在說不上奇怪。

許盈或許也是勢族高門的郎君,但相對於自家人來說也不過就是‘外人’而已,羅真憑什麼偏對他要‘另眼相待’?

眼前這個堂兄撇了撇嘴,上前道:“這就是六弟說假話了,許氏小郎君少有早慧之名,六七歲便能作《竹石》詩,甚至還得過天子稱讚。他寫的文章,能視作一般小兒之作?”

這樣說著,已經將羅真麵前三足矮幾上一遝文稿中、最上麵幾頁拿起。隻見上書標題‘韓國論’三個字,心裡立即有些嗤笑。這顯然是說古的策論文章,這種文章似乎讀過幾天書就能下筆寫就,隻是寫的言之有物的,百裡無一。

而說優異的,萬裡不挑一!

隻是他這種心態也就是一

時的,隨著文章緩緩敘述,他的目光很快就挪不開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許盈這可不是寫策論文章,策論文章哪能寫這麼長!寫史也不像,因為史家很忌諱發表那麼多議論,史家需要的是客觀,一切都像是旁觀者一樣,他們隻需要做好記述的工作就好——古代很長時間內《史記》都有些褒貶不一,問題就在這裡了。《史記》寫的很好,但裡麵主觀性太強了,以史家之作來說是有些不合適的。

《韓國論》一篇,他不從三家分晉寫起,而是追溯到了‘趙氏孤兒’一事。

‘趙氏孤兒’這個故事在後來的華夏是一個流傳麵很廣的故事,古代就有很多文藝作品有涉及,現代社會又有影視劇。就算不知道故事大概,也至少聽說過‘趙氏孤兒’四個大字。

但這個故事不是一開始就這麼豐滿的,最開始在《春秋》上隻有寥寥幾句話的記載。基本上和那個時代任何一起權謀鬥爭沒有分彆,後來《左傳》為《春秋》注釋,增添了一點點細節,但總體並沒有變化。

是《史記》中敷衍出了一些情節,包括救趙氏孤兒的公孫杵臼、程嬰,以及反派擔當屠岸賈,其實都是《史記》中才有的。

先不論太史公是從哪裡錄到的這樁先秦舊事,就當它是真的吧...反正如今《史記》已經被廣為接受,裡麵的內容被認為是真正的曆史了。

但即使是《史記》版的趙氏孤兒,也隻是權謀和戲劇性各占一半。等到宋元時《趙氏孤兒大報仇》這樣的雜劇誕生,這才徹底完成了史實到故事的轉變,權謀因素變得很淡,隻是一個故事背景,戲劇性成為了當之無愧的主角。

比如,雜劇中用來替代趙氏孤兒的孩子,就由一個沒有來曆的孩子變成了程嬰的兒子,另外還增添了趙氏孤兒的母親自縊的情節——以及經典的,趙氏孤兒認屠岸賈為義父。先‘認賊作父’,然後手刃仇人。

衝突性與戲劇性達到巔峰...《哈姆雷特》中也有這樣的情節,從出現的時間來看,《趙氏孤兒》要早的多——這裡肯定不是要說誰學了誰,隻是說‘戲劇衝突’這個東西,大家的認知是趨同的。

許盈沒有引入後世版本的《趙氏孤兒》,那樣精彩歸精彩,

卻會顯得不夠‘嚴肅’。他本意是想做嚴肅文學揚名,獲得主流認可,自然不願意因為這麼點兒細節問題,成為其他人攻訐的弱點。

但在《左傳》版和《史記》版的‘趙氏孤兒’故事之上,他潤色了一些。既不增改,又讓整個故事顯得更加驚心動魄。

這是因為這個故事,這才吸引住了羅真的這個堂兄。

隻不過這個故事隻不過是開胃小菜而已,許盈寫這個故事也是為了引出接下來的故事——《史記》版的‘趙氏孤兒’裡,韓國先祖韓厥有了出場機會,在這裡他是作為一個正麵人物出現的。

韓厥原本是趙氏的家臣,後來成為了趙氏侍奉的國君,也就是晉侯的卿大夫。等到趙氏落難時,韓厥已經是晉侯相當信任的臣子。當時晉靈公想要殺掉趙氏全族,晉國大多數大臣收到了這個政治信號,紛紛與趙氏劃清關係。

倒是前途正好的韓厥站了出來,為趙氏說好話,保住了趙氏的一線血脈,也就是‘趙氏孤兒’。

韓氏並不是從韓厥起,到韓厥手中時也沒有坐上諸侯的位置,但許盈在《韓國論》中依舊從韓厥說起。這既是因為韓氏從此而興,也是因為韓厥義救趙氏孤兒的舉動其實奠定了很長一段時間內韓氏的性格。

有什麼樣的國君,就會有什麼樣的臣子,而有什麼樣的臣子就會有什麼樣的國家(至少在春秋戰國時可以這樣說)。韓國在建國之初的許多事情中,都可以看到這一重性情的影響。

比如韓趙一同攻魏,趙國想要殺了後來的魏惠王,然後瓜分魏國的土地。但韓國不乾,認為殺國君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