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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388 字 6個月前

“嗯...這是什麼?”翻到最後,裴慶對於手上的東西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牛郎織女?神仙故事?”

不怪裴慶這樣想,實在是每個看到的人都會這麼想...那其實是許盈閒的無聊寫的‘劇本’。

之前快要過七月七了,許盈自然一下想到了牛郎織女。此時牛郎織女的故事已經有了簡單雛形,但

真的非常簡單。

將牛郎織女與愛情聯係起來,那是《迢迢牽牛星》這首詩開的先河,但也隻是有那個意思。真正發展出故事情節,還是東漢《風俗通義》,但也就是寥寥兩三句概括完畢,當一個傳說都嫌太簡單了。

真的進一步拓展這個故事,在原本的曆史上是南北朝時的事了,雖然依舊很簡單,但至少有了一定的起承轉合。

而此時,就許盈所知,牛郎織女的故事還是最簡單的版本。

許盈寫這個故事的劇本,一個是閒暇娛樂,另一個也是借此鍛煉文筆——他又不是拿大白話寫作!他是以適合此時歌舞表演形式為要求寫的劇本,人物對白其實就是唱詞,而此時的唱詞其實和詩歌也差不多了。

後世之人看來,可能會覺得這種表演形式缺乏吸引力,但生活在此時的人不會這樣覺得。特彆是配合上這樣的故事之後,就更有吸引力了。

此時也有一些傳奇故事流傳,大體風格就是《搜神記·乾將莫邪》(語文教材有選)那種。事實上,《乾將莫邪》已經算是比較複雜的故事了,大多數《搜神記》中的傳奇故事還要更加簡單。

許盈的劇本則更進一步,故事有了很多細節來豐富,這在當下是一種‘創舉’,對讀者的吸引力也是直線上升。

但裴慶對於這樣的‘創舉’顯然沒有太多藝術情懷去包容,弄懂這是什麼之後,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向許盈。

就這?

在他看來,這就是活脫脫地浪費天賦啊!有那個力氣,多寫幾篇《六國論》一樣的文章他不香嗎?

第54章

雖然說《牛郎織女》被裴慶相當看不起,但實際上它是很受歡迎的。

不比那些文章詩篇,《牛郎織女》此時就相當於小說,小說寫了肯定是要給人看的,圖的就是一個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所以在動筆開始寫時,許盈身邊的人就成為了讀者,最先看到的是許盈身邊的婢子。

許盈版的《牛郎織女》寫的頗為平實,但考慮到此時的審美,市井是不能夠的了。所以彆說是現代人了,就算是受市井小說洗禮過的明清古人,也會覺得不太好讀...但在此時的人看來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許盈是用寫劇本的方式寫的這一版《牛郎織女》,以人物念白為主要劇情推動,夾雜簡單旁白和情境描寫。其中人物念白絕對是脫離了此時口頭用語的,這非是許盈不能做,而是故意不如此的。

一則,他寫《牛郎織女》固然是為了消遣,但也有鍛煉文筆的意思。不是說寫市井小說就不能鍛煉文筆了,隻是對於一個生活在此時的人來說,文筆隻有在寫策論、駢文、詩歌這些東西的時候才算是文筆。

寫一些傳奇誌怪小說,不缺人‘追更’,可要說能不能受到尊重,能不能提升社會地位,那就是明擺著的了。

所以,他寫的時候風格很‘雅’,並不很接地氣,很多地方就是詩歌。

二則,他還考慮過可以讓樂人、舞伎編排成歌舞(不然也不一定要寫成劇本的形式了),現在娛樂活動太少,這也算是個嘗試。而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得不考慮此時歌舞表演本身的情況了。

雖然許盈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給現在的歌舞帶來‘降維打擊’,但‘降維打擊’其實不是什麼時候都好用的。得考慮到樂人舞伎能不能完成這種轉變,以及觀眾能不能接受這種轉變。

不要小看了這種變化,也不要覺得這種變化理所當然,這是站在後來者的角度才能這樣說的。就比如電影曆史上的默片過渡到有聲片,按理來說可以聽到人物對話,怎麼都是一件好事,誰能拒絕呢?

但事實就是,當時有說法稱‘太平洋上漂滿了過不了有聲片這一關的默片明星屍體’,藝術形式的轉變,即使隻是最

微小的轉變,也足夠讓許多無法適應的藝術家隕落了。

而從觀眾的角度來說,有聲片也沒那麼美妙。畢竟一開始的時候,很多人都沒弄明白一點——有聲片比默片更接近真實,於是有聲片伴隨著自然主義來臨。

然而,自然主義象征的‘真實’有的時候是很難以捉摸的。從前大家可以真摯、熱切地表演,而這在有聲片時代會讓觀眾覺得過火,以至於尷尬。而如果追求‘返樸歸真’,那就是另一種大錯特錯了!因為表演這種東西,源於‘自然’,卻又要高於‘自然’。

真的生活式的表演,是沒辦法像電影中一樣,準確、強烈地傳遞信息的。

有聲片當然比默片更能代表未來,但不能否認,在這期間有一段對於所有人來說的混亂期。

許盈至少現在沒有想法改變如今聲伎的表演形式(以他的年齡做這樣的事,隻會落得一個很不好的名聲,這很不利於他的前途),所以他並沒有挑戰舊有的審美。

事實上,就算是這樣,他也沒有將《牛郎織女》傳播出去的想法...他無意測試這會不會給他的名聲帶來影響。

不過,就隻是身邊的人看看的話,大家還是挺喜歡的。這樣完整、曲折、有細節的故事,在此時是真的挺少見的,而且故事也沒有宣揚什麼教條道理,主題是亙古不變的劇作要素‘愛情’,這就更有吸引力了。

此時的人早熟,如劉%e5%aa%9a子才十歲出頭,也能看懂,並且看的津津有味...如果不是許盈是郎君,她就要化身‘催更狂魔’了!

“郎君這也寫的太好了!”劉%e5%aa%9a子捧著臉讀故事,然後又歎息:“隻是寫的太慢了!幾日寫不了一回,一回寫不了幾百字,今次讀了,下次要什麼時候才能知道後事呢?”

“本就是郎君消遣遊戲。”仲兒輕描淡寫道:“郎君日日苦讀,課業又繁重,難道還在這樣事上‘玩物喪誌’?”

在此時,以許盈的身份,在讀書以外的事上花太多時間精力,無論是什麼事,都可以說是‘玩物喪誌’了。對於此,其他人也說不出個‘不’字來。

劉%e5%aa%9a子怏怏地應了,放下手中的《牛郎織女》文稿,轉而收拾書桌。這時本在外間給吳女開小灶補習的

吳軻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書桌旁問道:“有新文?”

也不等劉%e5%aa%9a子開口,直接從鎮紙下抽出一遝文稿。上麵一些是他看過的,但他也沒在意,就順著這一點兒開始看。等到劉%e5%aa%9a子和另一名小婢女擦地時,他已經看到‘新連載’的部分了。

此時的地板分很多種——因為主流的跽坐就是跪坐在地上,家具也十分低矮,所以對地麵的衛生要求很高,地板就十分受重視起來了。

一般人家是泥土地麵,那是沒辦法了,但也要在地上鋪一層粗席做地板,日常不忘擦洗。隻是這樣的話,即使不衝洗地麵,而是小心翼翼擦拭,也難免積潮氣、生黴病。

有錢人家則是鋪磚石,當然磚石內部也分檔次,就比如許盈家在洛陽的宅邸,說是磚地,但質地十分緊密,表麵有一層薄薄釉質一樣的東西。比不上瓷器,但和成熟陶器很像。而一般的磚地,滲水情況十分感人,就是另一副樣子了。

另外,還有木製地板,這個在南方比較常見。因為南方潮氣重,很多房子都是乾欄式房屋。底部是架起來的,懸空了一些,可以隔絕濕氣。北方也見木製地板,但這一般見於樓閣之中的高層。

事實上,因為古代建築的結構承重問題,注定了此時要起高樓就得用木製地麵...這樣梁柱的承重才能減輕,才能架的住!

不過就像是磚石也有優劣一樣,木製地板也分好壞,而且內部差異極大。

質地上緊密光滑、不易腐朽,工藝上平滑緊湊、不見拚湊縫隙的木地板,即使是對於富貴人家來說也是難得的。◤思◤兔◤在◤線◤閱◤讀◤

東塘莊園有磚石地板,也有木製地板,不過許盈書房的地板確實是磚石的沒錯。因為當初的建造者舍得下本錢,都是上好的那種。這樣的磚敲擊起來因為結構緊密,能有金石之聲。

這給擦地板的婢女們倒是提供了方便,不然做這件事還要小心翼翼...如今的話,可以直接用打濕的麻布去擦,不用考慮力氣是不是太大,水汽是不是太重,會不會弄壞了地板。

隻是劉%e5%aa%9a子擦到吳軻腳下時,他一動不動,這就讓劉%e5%aa%9a子皺起了眉頭。

忍不住提醒這個沒眼力的:“勞駕,吳小哥你抬抬腳。”

吳軻仿佛沒聽到

劉%e5%aa%9a子語帶嘲諷,真的就隻抬了一隻腳,連往旁邊挪半步都不帶的!劉%e5%aa%9a子瞪了了一會兒,發現自己這是拋%e5%aa%9a眼給瞎子看,對方根本沒注意到她,這才低頭繼續擦地...十分用力,仿佛泄憤一般。

好不容易擦完地,劉%e5%aa%9a子又給果盤裡換上新鮮水果。抬頭就見吳軻依舊站在那兒讀文稿,原本消了的氣又上來了,果盤裡原本是幾隻夏桃,許盈沒吃,現在換上新的,舊的就歸劉%e5%aa%9a子她們這些小婢女了。她拿起一隻掂量掂量,忍不住道:“怎麼不懶死你!”

說完,桃子就向吳軻砸去。

吳軻這時正好看完剩下的文稿,敏捷地接住飛過來的桃子。這些桃子都是優中選優,而且清洗的乾乾淨淨的,他直接就哢嚓咬了一口,大笑著跑出去:“打不著!”

跑出去的吳軻直接和迎麵走來的許盈撞了個滿懷——另外,和許盈一起的還有裴慶。

然而吳軻一點兒也不慌,揚了揚手中的桃,笑道:“夫子嘗嘗桃!郎君這兒的桃品質極好!”

然後朝許盈眨了眨眼,跑了出去。

“有時真不知道他的性子是靜是動。”裴慶又不是什麼禮法人,也不會覺得生氣,隻是對吳軻的性子有些嘖嘖稱奇。

“內裡是靜的,偏要做出動若脫兔的樣子,若是虛與委蛇,那未免太累人。”

許盈對此不怎麼讚同:“阿軻本性就是如此,為何先生覺得他是‘表裡不一’?我倒覺得是‘一體兩麵’。”

人的性格是很複雜的,有兩麵性一點兒也不奇怪。許盈覺得吳軻的動與靜、熱與冷是不矛盾的,都是他本真的樣子...若真的完全是裝模作樣,絕對不會這樣輕鬆自然,也沒有必要。

對於許盈的說法,裴慶不置可否,他也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麼必要討論。剛準備說什麼,就看到了書桌上的文稿,這是吳軻剛剛看完還沒收起來的。

到嘴邊的話就咽下了,道:“怎麼,如今還在撰這《牛郎織女》?”

許盈不以為意:“凡是有始有終,既然動筆了,哪能半途而廢?”

“你倒是有道理。”裴慶這話聽不出喜惡,隻是中途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這天資,用在正途上不好?花費在這上,不過是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