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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76 字 6個月前

然裴慶在當世也算是叛逆之人,但很多想法依舊是這個時代的主流。在他看來這種神仙故事的格調實在不高,這就好比一個寫嚴肅文學可以得到獎項的年輕人,忽然去寫網文了,在長輩看來這不是‘自甘墮落’‘浪費天賦’,又是什麼?

許盈並沒有爭辯什麼,因為他知道這就是此時的主流,他既然生活在這個時代就很難去爭辯。事實上,就算是爭辯中贏了裴慶又有什麼用呢?根本改變不了大多數人的看法。至於說不去管大眾眼光,做自己就好...隻能說,人都是社會性動物,完全不管他人眼光,這種事絕大多數人都做不到。

許盈乾脆不說話了,而許盈不說話,裴慶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許盈的性格看似綿軟,實際大有主意,不能他說不好,許盈就不做了。索性許盈也隻拿這做個消遣,並沒有耽誤其他事的意思,他也就沒有太過於囉嗦這事。

裴慶轉而道:“如何,《齊國論》作的如何了?”

上次裴慶見許盈寫了《六國論》,好歸好,有些地方卻因為文章篇幅所限,無法細細道來。乾脆給他安排了一個長期作業,針對戰國七雄各寫一篇文章,第一篇就是《齊國論》。

之所以《齊國論》排第一,這是因為戰國七雄之中‘齊國’算是最有排麵的大國了,傳承也老(雖然有田氏代齊,但好歹比三家分晉強,除了統治者變了,國家本質是沒有變的)。相比之下,楚國被認為是蠻夷,燕國存在感不強,秦國隻能算是暴發戶,趙魏韓國更是繼承了晉國遺產的小輩。論戰國七雄,沒有比齊國開頭更合適的了!

這是一個東周以前就很強大的諸侯國,春秋之世也有齊桓公會盟諸侯,登臨春秋五霸。而到了戰國時代,齊國的存在感依舊很強,是非常傳統的東方強國!

對於這個‘天降’的作業,許盈倒也沒抱怨,反正抱怨也沒用,還不如把抱怨的功夫省下來,仔細想想該怎麼完成——關於這個,他心裡是很有想法的。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讀初中時看過的紀錄片《大國崛起》,雖然是好幾年前拍的了,但當時的他一點兒也沒有覺得老舊——這大概也是紀錄片不同於一般影片的特點了,一般的影視劇都帶有強烈的年代感。

當時的他很喜歡這部紀錄片,覺得作為單純的曆史科普還是非常棒的!儘量負責的同時,還兼顧了觀眾的感覺,不會讓人覺得看的昏昏欲睡,反而很有趣。這類紀錄片能夠出圈的不多,《大國崛起》算是一部,很多原本對這不感興趣的路人也都看過。

很多人看過這部《大國崛起》,然而看過也就算了,許盈當時也是這樣。隻有等到真正接觸到曆史這門學科才知道,其實這種曆史科普也很有講究呢!

第55章

史學在近代是有很大變革的,以《大國崛起》為例,在史學變革之前,這樣的作品是不敢想象的(就算沒有視頻,隻是文稿形式也不可能)。因為近代以前的治史理念和之後的治史理念很不同,這就像是《史記》開創了‘紀傳體通史’的體例一樣,對於當時生活的的人來說都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然後後世因循之。

生活在後來的人感受不到這種變化的意義,但不代表這種意義就不存在。

許盈在經過一番考量之後就決定用《大國崛起》的方式論述戰國七雄的崛起!其中最重要的理念就是‘相互關聯’,以及引入‘經濟’‘政治’‘軍事’‘文化’等多種因素——一國興起不隻在於這一國,與當時所處的種種內外部環境是息息相關的。至於推導崛起過成,則需要追根溯源,從方方麵麵來分析。

這對於此時的‘知識分子’而言,恐怕會帶來巨大的衝擊。

不過士人中的精英分子接受能力一般都比較強,許盈並不擔心裴慶會覺得這樣寫有什麼問題。事實上,如果裴慶對此接受良好,許盈可能還會主動推動這些文章傳揚出去,這有利於‘揚名’。

想要為名師,必然要有大名...而揚名這種事,很多人都是從小做起的!

比方說,漢時的一個個地方孝廉,除了極少數表裡如一的,很多其實都是天生演員,孝行、德行那是從小就開始積累,時間久了名氣也就有了。此時也差不多,很多世族子弟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家族中的長輩就有意無意幫助出名了。

這可是‘出名要趁早’的現實版演繹!

許盈寫幾篇文章出來,隻要文章質量過得去,自然會有相善人家的長輩出來品評,因為他的年紀的原因也很難會有什麼差評。稍加包裝一番,他就能迅速立起‘神童’的招牌。

倒也不用擔心這樣太超常,事實上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神童。這個時候七歲寫得上佳詩文,八九歲能提出利國利民主張的孩子自然也是有的。許盈和這些神童站在一起,雖然這樣的孩子不多,但也絕不到‘僅此一份’的程度。

許盈選擇齊國作為第一篇,最近並不像裴慶想象的那

樣,都在詳細研究齊國曆史...這個時候離戰國時代雖然近一些,很多史實卻不一定會比現代更可考!受限於信息傳播與收集的困難,一個現代人想要了解齊國建國到滅國的方方麵麵是佷容易的。如果不嫌艱澀的話,各種非常深刻的大部頭也是唾手可得。但換在古代,那就是另一種難度了!

許盈手上能研究齊國的書籍不多,除了《春秋》、《太史公》等史書之外,還有一些春秋戰國諸子百家的學術成果,多多少少也會提到齊國相關。畢竟當初稷下學宮就在齊國,在那裡講學的學者、學習的弟子,這方麵有所記載也很正常。

聽起來很多,但相比起後世浩如煙海的研究成果就不夠看了。

那麼多現代曆史學者專注於研究這些,又有龐大的資料庫做支撐,很多這個時候不為人所知的曆史細節都能考據出來!再加上考古研究的成果,現代史學的科學方法論,這些都極大促進了曆史研究成果的出現。

許盈更多是在梳理上輩子所學...上輩子所學的東西不可能事無巨細地回憶起來,所以他也隻能儘力為之。

至於實在記不起來的,他才無奈地選擇通過手邊現有的‘史料’進行彌補,也有通過這些看能不能多回憶起一些的想法。

說真的,這樣一來,文章還沒寫幾個字,他治‘齊史’水平先飛快提高了起來。

至於文章,他大概就是開了個頭的樣子...雖然才剛開頭,但也不是什麼東西都沒有,比如他先引入了‘黃帝紀年’。這個時候史家常常提年號,沒有年號的時代也往往稱‘某某幾年’,這個‘某某’往往指的是天子、國君,就是以這些人在位年份來算的。

這個法子有的時候其實很麻煩,因為如果不是對曆史有著相當深入的了解,隻聽年號的話有些東西都會被模糊。讀史的人把握不準精確的年份,貌似隻要查一查各位皇帝的年號就好,但事情哪有那麼簡單!

這就像是小學學算數時不許用計算器,有些人覺得不能理解,人的先進性不就在於會使用工具嗎?但有的人卻是明白的,計算這件事,如果自己不算,很多時候對數字是沒有感覺的。完全沒有經過計算訓練的人,也就喪失了對

數字的敏[gǎn]。

許盈當然不可能引入公元紀年,考慮一番之後他乾脆請出了黃帝紀年...黃帝紀年最重要的就是推算出黃帝即位的年份,以此為起點捋順之後的年份。這個工作倒是不難,因為《漢書·律曆製》上就有記載。

這也是乾支紀年法能夠存在的基礎,畢竟如果沒有確定哪一年為第一個甲子年,之後要怎麼循環呢?

另外,《齊國論》的實際內容,才開了點兒頭——許盈從很久以前齊國還沒建立開始說起。

自然環境對人文曆史的塑造在現代並不是一個多新鮮的觀念,比如說史學家們就提出現代文明可能出現在亞洲,也可能出現在歐洲,但不可能出現在美洲!這是因為美洲是南北縱列的大洲,意味著一種作物很難像亞歐大陸一樣完成適應傳播,適於馴養的牲畜也是如此。

而這恰恰是文明的基礎。

許盈論齊國,但卻不從齊國說起,而是先從齊國的自然環境開始。很多問題從人文上找原因,把人的腦殼想破也想不到答案,但從地理自然上解釋,卻是那樣簡潔又有力!

對於裴慶的‘催作業’,許盈第一次沒有乾脆利落地往外掏。而是活像個不勤奮的學生,麵對家長詢問暑假作業時一樣,顧左右而言他。$$思$$兔$$在$$線$$閱$$讀$$

最後逼問的不行了,也隻能是點頭又搖頭:“在寫啦、在寫啦...”

第56章

清晨,天已破曉,整個東塘莊園都‘醒’過來了。各處都按部就班地做工,文淵館的大門也照常打開——其實今天文淵館是不開課的,因為裴慶臨時有事,去了臨川。

雖然不上課,但文淵館還是打開了小門,除了有照常收拾這裡的奴子過來,就是吳女了。

許盈注意到書籍的缺乏,同時還注意到身邊一些人讀書的不方便。考慮了一番之後在文淵館開辟了一間小藏書室,將一些比較大眾常見的書籍抄錄了一份放在這裡。誰想要看都可以來借讀,隻不過帶回去看的話需要做登記。

而吳女就是‘圖書管理員’,日常過來整理這些圖書,打掃藏書室。如果有人要借書,她也要負責登記。

如果是一般的婢子,原本在郎君身邊近身侍奉,現在卻被外派了這樣的活兒。即使自己依舊算是郎君身邊的婢女,也會覺得這是一種‘貶謫’吧。但是吳女不會這樣覺得,許盈也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這樣安排的。

吳女其實對於做什麼活並不在意,也不會覺得侍奉許盈就格外‘高貴’一些,在她看來都隻是做工而已。而剝離掉表層種種,隻單論工作本身,她可能還更喜歡做這個‘圖書管理員’。

在跟隨吳軻讀書以來,她對讀書這件事越來越有興趣,仿佛找到了一個新世界。讓她管藏書室,工作很有限,畢竟這個小藏書室的‘人流量’很少,而她就有了大量時間可以去讀自己感興趣的書。

可以說,許盈安排她來做這個,也是考慮到了她的想法。

稍稍打掃了一遍藏書室,又將昨天動過的書籍複歸原位。看著這個時候沒人來,吳女又去取了一壺清水,一些糕餅來。這些是她的饔食,這樣匆匆對付過,她就有更多時間用來讀書了。

取出一卷《毛詩》來細看,還沒翻過幾頁,她的思緒就被一陣腳步聲打斷。抬起頭來,原來是吳軻,今日雖然不用上課,但他也更願意將時間花在讀書上。

陸陸續續的,這邊又來了兩三人,其中有一個年紀比其他人都大,他是莊園裡的一個小管事。雖然是管理庶務之人,卻也有求知之心,在最開始的不適應之後,他很快也

成為了藏書室的常客。

至於另外結伴而來的,則是關春的表妹陳文君,以及關春的堂弟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