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1 / 1)

麒麟兒 三春景 4266 字 6個月前

的明明白白...他本來就在這件事上心虛,此時就更覺得許盈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他倒不覺得是許盈自己品出味道了,隻不過許盈身邊又不是沒人了,但凡有個人提醒,說不定就點醒他了!

“不過是隨口說到——”許仲容的聲音高了幾分,似乎真的一點兒彆的心思都沒有,但隻要稍微懂些察言觀色的都能明白這不過就是‘色厲內荏、外強中乾’而已。

此時他自己似乎也覺得自己反應太大,話說到一半又收斂了聲音,板著臉嚴肅道

:“伯父如今做你老師、為你講經授課,難道還要你這小兒來教伯父如何做?誰是師?誰是徒?”

在這麼個時代,老師對學生是有著絕對的權威的。就算許盈和許仲容情況有些不同,許仲容對許盈其實沒那麼強的支配力,但身為師者教訓弟子,身為叔伯長輩教育小輩,總是挑不出一點兒錯處的。

現在許仲容就是許盈的老師,他上課自有自己的一套,輪得著許盈這個學生張嘴?就算有不對的地方,也大可一句‘我許仲容自有人情法理在’回應,每一個老師都有自己的教學方式,或許與主流不符...但那又能說明什麼呢?

有本事,你不要學了,找另一個合適的老師去啊!

許盈對於辯論這個沒有興趣,隻是用一種很沉靜的目光看著許仲容:“伯父...我家重經學,玄遠之學再好也是水月鏡花,不當立身之本的...不學也罷了。”

許仲容卻像是抓住了把柄一樣,越發板著臉:“這些話也是你說的?如今玄遠之學盛於時世,名士公卿趨之若鶩,本就是要學的!你小小年紀就偏狹如此,難道是大家氣度!”

見許盈依舊不為所動,他又加重了語氣:“還在這兒做什麼,滾回去讀書!尚未讀出個什麼便如此,幸虧是在家中,不然必得遭人恥笑、連累家聲!”

許盈深深地看了許仲容一眼,雖然不知道眼前這位族叔到底是怎麼想的,在這種事上這麼固執(難道他真的是玄遠之學的狂熱追隨者?)。但他清楚,和他是講不清楚道理的了,既然如此,也不再多說什麼,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淺笑,轉身就走了。

留下的許仲容卻被許盈這一個淺笑弄的心頭火起——感覺上兩個人在此時身份對調了一樣,許盈才是那個教授學生的老師,而他則是資質愚鈍、不聽教誨的學生。麵對這樣的學生,耐心的老師也隻能無奈一笑了。

他憑什麼如此!許仲容越想越氣,此時的他已然不記得自己教授許盈確實是含有某種惡意的,隻是覺得許盈膽大包天、目無尊長、性驕質吝...這不奇怪,人的認知有的時候是會出現某種偏離,畢竟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是個陰險小人,所以做了惡的人一般情況下會完成一種自我說

服。

要麼自己做壞事是有理由的,被逼到了絕景,沒辦法了,都是世道的錯等等。要麼就是自己做的不是壞事,我是替□□道、這是人之常情,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識時務者為俊傑等等。

這樣心裡能好受一些。

然後時間久了,自己就真的認為是如此了。

於許仲容也是這樣,他會想,自己並不是要害許盈,讓他的人生再無更多可能。這麼個世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反正許盈也不是長子,學習玄遠之道,將來做個談幽論玄的名士難道不好麼?

再者說了,許盈這小兒,年紀這樣小就如此刁鑽古怪,將來長大了還得了?說不得招來什麼禍患呢!他如今這樣做,也是因為許盈可恨,全都是許盈自找的!

許盈如此無奈一笑,眼睛裡也全然是不以為然的神情,仿佛已經將他看的透透的了——許仲容當然不快!這個小兒又知道什麼了?如此自傲,好像他真的什麼都懂,還敢在這裡大放厥詞,說什麼玄遠之道不值得學!

許仲容當然不是什麼玄遠之學的忠實擁躉,但在‘自我保護’的心態下,他必須認可玄遠之學。如果他也認為玄遠之學不是許盈該學的,都是這個時代浮華泡沫的一小部分,那他為什麼要教許盈這些?

他在自我說服中告訴自己,玄遠之學也是如今顯學,多少名士都在探討的東西,這是很值得一學的!也隻有以此為基礎,他才能理直氣壯地為許盈的態度生氣!

“你先等等,伯父怎不覺得你已然知錯?看你神態不以為然,顯然還是不知道錯在哪兒了!”說到這裡,許仲容頓了頓,接著道:“如此冥頑不靈,這是治學的樣子?非得好好罰你一頓了!”

說著對身邊的僮兒道:“去,去請家法來!”

也不是什麼打手板了,而是搬出了家法...如今他也算是許盈的監護人了,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更接近於擺設,但監護人就是監護人!他請家法什麼的,也不能說師出無名。

說出這句話之後,許仲容才覺得心裡一口惡氣出了,抬眼去看許盈——真以為他對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嗎?

這種事就算可以告狀到許勳那裡,一來一去也要很久了!再者說了,書信

裡能說明什麼?哪怕許勳來信問責許仲容,許仲容也大可解釋是許盈太過頑劣,他這是為了許氏著想才不得不‘痛下殺手’的!

隻要沒把許盈打死打殘,見不到人的許勳哪會真的為此上綱上線?

然而,此時的許盈並不像許仲容想的那樣驚慌失措...許氏的家法很嚴厲沒錯,施以棍棒來教訓子弟是非常長記性的。但一來,許盈其實根本不知道許家的家法是什麼,他在家的時候自己沒受過家法,有許氏子弟受家法也沒他去圍觀的份兒。他年紀太小了,母親楊氏還怕那種場麵驚到他呢!

不知者無畏!

二來,許盈就算知道,他也不是個真沒經過事的小孩子,他一個長輩開口就覺得死定了。

許盈隻是微微皺著眉頭,以一種更加無奈的神情看著許仲容:“伯父...不教而誅謂之虐,伯父不如教教侄兒,侄兒犯了什麼了不得的大錯——便是要動家法,也是要有道理的。過去對家中子弟動家法,一般是什麼緣故,總不會是說錯一句話、走錯一步路就要家法伺候了罷?”

說到最後,許盈已經有些好笑了。

而許仲容分明從中聽到了某種嘲諷。

不過事實也如許盈所說,請家法這種事不算小了!華夏從來都有嚴厲教育孩子的傳統,體罰也很常見。先不說體罰到底應不應該,到底是應該耐心勸說,還是打一頓長記性,這即使是現代社會依舊沒個定論。

但即使是古代,正常的家庭教孩子,即使動用體罰,目的也是教導孩子,而不會真的殘害孩子的軀體,更彆提以虐待為目的了。

為此,家長甚至總結出來經驗...打肉厚的地方,既疼,又不會真的有後遺症什麼的。

平常也就是打打手板、麵壁思過什麼的,動用家法,那就是要上棍棒打屁股了。一般來說是不會傷殘的,但也不是隨便來的,遇到個體弱的孩子,又或者打的人太實在,一命嗚呼也是有的——家裡打孩子用的棍棒肯定沒有官府打人的棍棒厲害,但如《紅樓夢》裡寶玉那樣見血見紅也常見。這個時代醫療技術太差,感染發炎高熱,死個人算什麼奇怪的。

所以,家法並不是什麼常規武器,真的隻有孩子犯了很嚴重的錯誤時才會用上!

第30章

平常的授課之所安靜的像一潭死水。

一切的起因都在許仲容和許盈,其他人麵對這兩個人的對峙,誰都不敢說什麼,甚至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許盈一句‘便是要動家法,也是要有道理的。過去對家中子弟動家法,一般是什麼緣故,總不會是說錯一句話、走錯一步路就要家法伺候了罷’出口,隻讓許仲容聽到了其中嘲諷。@思@兔@網@

說實在的,如果許盈和他隻是普通的師徒關係、長輩與晚輩的關係,那這句話是輪不到他來說的!

彆說是這個時代,哪怕是一千多年後的現代,很多老師、長輩對學生、晚輩也有著極大的權威!這種權威可以讓他們一些不那麼有道理的話也必須得到貫徹。這種事,輪得著許盈一個做學生、做晚輩的來質疑?還有沒有規矩了!

不管老師、長輩有沒有問題,這樣的學生、晚輩肯定是先犯錯了。

這就像是古代的一條法律,做人兒女的不可以去官府狀告父親,哪怕是父親真的犯了法!狀告父親的兒女是要跟著判刑的,而這條法律理論依據是儒家的‘親親相隱’。

很沒有道理,但堅持這些東西的人總能說出自己的一套‘道理’!還很能引經據典、自圓其說呢!

但許盈和許仲容的關係又沒有那麼簡單,許仲容表麵上是許盈的老師,但他在汝南許氏已經是很遠的一支分支了!對於許盈這樣的嫡支,長輩的身份其實是沒什麼用的。嫡支子弟或許會為了聲名著想做做表麵功夫,給予一些尊重,但旁支隻要是稍微聰明一點兒就會主動放低身段,不會讓嫡支子弟‘為難’。

而他現在多的一個‘老師’身份,說實在的,之所以會選他,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看重他身份低微,同時又是許盈族叔。前者決定了他即使跟在許盈身邊,也不至於能夠反客為主,這可是遠離家族、千裡之外,有些事許勳不得不防。

他是讓許盈南下成為家族亂世之中一個保險的,更重要的是成為自己這一脈的保險!到時候如果讓人反客為主摘了桃子,枉為他人作嫁衣裳,那肯定是不願意的。

後者又決定了讓他做許盈的啟

蒙老師不至於太掉麵子。

身為父親,許勳肯定希望許盈能一直有名師教導。這不僅僅是有助於許盈學習,同時一個有名的老師本身就能提供大量的人脈和聲望——但在沒得選的情況下,選一個同族長輩也不至於掉價。

畢竟,這年頭讓族中長者教導子弟啟蒙之事,這在勢族之中也很常見。

許仲容隨許盈來豫章,表麵上他是許盈的監護人。但一些地位高些的奴仆都知道,這隻是名義上的...若許仲容真的亂來,他們是很可能‘不聽話’的!

所以,即使許盈說了這樣的話,也算不得什麼,至少此時在場的其他人覺得他這話沒問題。

大家一開始預設的立場裡,許仲容和許盈就不是正常的師生、長幼。如果說許盈真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許仲容要教導他,那大家或許不會覺得有什麼。但現在這種情況,大家站隊就很微妙了。

事實上,許仲容吩咐僮兒去請家法...他這個僮兒是他的隨從,他說話是聽的,立刻就跑出去了。但半天都沒有請來所謂的家法,可想而知是下麵的人在敷衍——這些許家來的奴仆不一定真的如何忠心於許盈,除了許盈身邊的心腹,他們很多在豫章以前也沒見過許盈。

但是,他們對許仲容就更沒有所謂的‘忠心’了!

許仲容要對許盈動家法,就算是有過硬的理由,他們也要猶豫,更何況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