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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90 字 6個月前

太大的道理!這種事,做了不見得有好處,不做卻是能少一件麻煩...大家樂得按兵不動。

也不是直接拒絕,就是找各種理由推脫唄。

行家法的奴仆生病了!換個奴仆來?那可不行!行家法這樣的事也不是隨便誰都行的,換個沒經驗的不知道輕重,真的把小郎君打出個好歹來,那如何交代?

再不然,‘來了來了,這就請家法,稍等...’,一會要把家法請出來,一會兒要按規矩告神,一會兒突然哪個人鬨肚子了...反正就這樣拖著唄。

許仲容就算知道這些人在敷衍他,那又能如何呢?在他南下的時候他就沒有獲得處理這些許家奴子、婢子的權力!許勳讓他來,也隻是輔助許盈,若許盈真有什麼亂來的,他可以阻止,但僅此而已了。

又不是讓他真的做許盈家

長,成為東塘莊園實際的主人的。

久等家法不來,再加上許盈的話,這就將許仲容逼到角落了。他本可以行使老師和長輩的權威,不管許盈說的話有沒有道理,就因為他的不尊敬罰他...此時卻不能了,他隻能按照許盈所說‘不教而誅謂之虐’,真的從道理上壓倒了他,這才能罰他!

這個時候都不指望能動家法了,隻是普普通通地罰,也算是挽回了麵子。

臉上陰晴不定了一番,許仲容忽然歎了口氣,語氣不再如之前一樣強硬:“你這孩子怎麼如此不聽教呢?伯父雖不是什麼天縱之才,卻也是踏踏實實讀了許多年書的,又在外交際往來多年...這些道理難道不比你懂?”

“如今世道,玄遠之學是顯學,這總是不錯的罷?一人或許有錯,難道這麼多人也一點兒道理不懂,錯把瓦礫當珠玉?”

許盈並沒有因為許仲容態度的急轉直下就如何,依舊神色沉靜:“伯父這話說的沒道理,若真的信的人多了便是對的,那倒是可笑了——鄉野之間多的是愚夫愚婦,好多人連田地裡的蝗蟲不能傷,傷了便要得罪‘蝗神’這種無稽之談都信呢!”

“這如何能比?”許仲容支支吾吾了兩句,這才像是想起什麼了一樣道:“你也說了,那不過是愚夫愚婦,可是玄遠之學,學的人無不是當世大才!海內皆有名望之輩!”

“哦...”許盈卻不會因此詞窮,當即道:“那就更沒道理了!說這話之前,伯父想過如今中原時局麼?”

許仲容一時沒反應過來,不懂許盈為何如此說。

許盈也沒有‘為難’他的意思,隻是稍稍停了下就道:“時局板蕩,天下大亂,如今再看朝局,正是一地雞毛!外麵多的是胡人小朝廷——所謂的有識之士、才俊謀臣也多的是投他們的!所以,這就是正理了?”

在民族大是大非上,不管心裡怎麼判斷,表麵上都不能承認那些‘投敵叛國’的家族和個人是正確的。

是的,或許他們有自己的理由,比如自己家郡望所在被五胡或地方軍閥割據,形勢比人強,他們也沒辦法。又或者,他們也可以說自己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今天下怎麼看大周都不像是很有氣數的樣子

,自然是良禽擇木而棲嘍!

其他人心裡也不見得會真的覺得這些人是國賊之流。

但是有些話就是這樣,心裡可以想,嘴上不能說,這是底線。

許仲容也不可能說這些人做的對...甚至很難否定這些人屬於有識之士、海內名人。畢竟,即使是他們已經‘叛國’的今天,他們的名聲也沒有真的敗壞——大周內部在政治上批判他們沒問題,但政壇之外又是另一回事了。

勢族們也看的很清楚的,如今時局變化很快,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而且勢族與勢族之間互有牽連,今天真的搞對立搞到一點兒餘地都不留...誰知道今後會不會自己打臉!那樣反而不能進退自如。

許仲容很想說‘你知道什麼,就敢這樣大放厥詞’,但他知道不能說!有些東西沒法說,而且說出來也沒用。許盈真的擺出大義凜然的樣子,他也爭不過啊!不管怎麼說,道理已經站在人家那邊了!

半晌,他隻能道:“不是這樣說的,不論如何,這些東西是要學的,不然將來你出去與人交際說什麼呢?”

這其實已經接近於認輸了...許仲容當然不想認輸,但是他現在腦子裡亂糟糟的,也分不出什麼條理來。這種情況下,他隻想快點兒結束這場辯論,然後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許盈似乎沒有看出他的服軟,聽他這樣說,輕輕道:“我如今年幼,說這些尚遠,還是學些經世致用的經學是正經道理。不然學些虛浮東西也不過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反而讓人貽笑大方了——就算是倡導‘玄遠之學’的名士,之所以能得世人敬重,也是因為他們於經學之上本就出眾!”

即使這個時代儒家經學已經沒那麼強勢了,但這依舊是正統主流。而如果想要在正統主流上開拓自己的領地,那就必須要在這上麵做的好,不然如何能讓其他人信任。這就像是真正的抽象派大畫家,他們寫實畫往往也很好,功底極其出色一樣...還真以為隨便扭扭曲曲地畫幾筆就值大錢了?誰都不是傻子!

“伯父覺得呢?”

第31章

“伯父覺得呢?”

許盈話音落下,也不等許仲容再說什麼,便輕輕頷首,轉身離開,身後跟著的是不敢再留的書童——教室裡空了,走廊上的腳步聲就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巴掌打在許仲容的臉上。

許仲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與輕蔑,哪怕是他當年在洛陽時,這樣的事也是沒有的。那個時候的他初至洛陽,即使有個汝南許氏的名頭,也是一文不名的。當時的他為了求名,做過很多低聲下氣的事,也不是沒有受過輕視與冷眼。

但當時的他都沒有這樣的屈辱...這很大程度上是預設的立場不同了。在洛陽時,他為了尋求出路,早已做好不受重視的準備,他甚至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麵對許盈則不同,他一開始隻當許盈是一個小孩子而已。

即使許盈顯得比同齡人早慧又如何呢?對於成年人來說,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連那點兒心機算計也顯得孩子氣,對於大人來說那就是明擺著的事,也從不會想到要去防備。小孩子而已,再如何又能如何呢?

他是這樣想的。

況且他還是許盈的老師、長輩,有這樣的身份加身,就更是如此了...他從沒有想過事情會如此超出他的預料,甚至讓他受到這樣的‘侮辱’。

許盈當然沒有侮辱許仲容的意思,但當事人的感受是另一回事。許仲容其實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這個時候他的感受就是確確實實受到了侮辱。

此時此刻,許仲容甚至覺得周遭的人都在心裡笑話他——許盈走了,許盈的書童也走了。他分明看到那些書童想笑又不敢笑!人說仆似主人,果然許盈身邊的人也和他一樣刁鑽可惡!

現在留在周遭的有他自己身邊的僮兒,也有一些整理書房的仆人...許仲容甚至覺得自己身邊的僮兒都有些不對了!

他們肯定也覺得自己這個主人十分可笑了!!

又惱又恨又羞慚,許仲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院子...之後連著幾日,他都稱病停課了。

也就是說,許盈幾天沒上課。

原本這次的事情還不會傳的那麼快,結果因為許仲容‘生病’,立刻飛一樣的傳遍了整個東塘莊園...八卦這種事,從古至

今、無論高低貴賤,都是很盛行的。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網Θ提Θ供Θ線Θ上Θ閱Θ讀Θ

“哈...這個許明德!”裴慶自然也知道了這件事,他甚至比一般人知道的更早更詳細,因為他分享了羊琮的情報。

嘟噥了幾聲之後,裴慶忍不住向羊琮抱怨:“授課便好好授課,如今弄的這樣難看,怪誰?真拿人當傻子,就他一人聰明——既然做出了那樣的事,就該想到如今,真是自取其辱!”

羊琮正展開一幅畫細看,聽裴慶如此說,冷笑了一聲:“你也不必如此說,不過就是嫉妒許明德罷了!”

“我嫉妒?我嫉妒他?”像是被踩到痛腳一樣,裴慶差點兒跳起來:“我嫉妒許明德什麼?嫉妒他無才無德麼?”

此地無銀三百兩而已,羊琮將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的‘虛弱’看的一清二楚,嗤笑道:“阿慶自然是嫉妒此人能名正言順教導玉郎...這可是你求而不得之事!”

裴慶一直暗搓搓找機會向許盈施加影響,相比之下,許仲容作為許盈的啟蒙老師簡直得天獨厚!他的位置正是裴慶想要的。但是,就是這樣的許仲容,時不時就要鬨出幺蛾子,似乎一點兒也不‘珍惜’這個位置...站在裴慶的角度,確實覺得惱火。

雖然被羊琮抓住了隱秘的心思,裴慶卻沒有之前那樣跳腳了。畢竟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他就算要繼續否定,羊琮肯定也是不信的。

看了看外麵的天,裴慶故作無事地轉移話題:“話說...玉郎平日看著隨和,如今卻知,他不是受氣的。”

“這難道不好?”羊琮反問裴慶:“你心裡是極滿意的吧?”

對此裴慶倒是不否定:“自然,我最厭惡者,對弱者心狠手辣,對強者唯唯諾諾!若是真有本事,對厲害人物去用,欺侮一些弱者算什麼?隻是如今天下的風氣卻是相反的,統統隻朝著弱者用力了。”

說到這裡,裴慶已然相當嘲諷,他想到了如今天下局勢。‘上等人’最欺軟怕硬,你殺我、我殺你,這樣的壓迫一層一層壓下來,最終全壓在了小民頭上。都知道這樣超出負荷的壓迫意味著殺雞取卵,但沒有人因此停手。

“玉郎年紀不大,卻天然已經比那些人強許多了——他是從來不會欺淩弱者,甚至對他們同情太

過,有時我覺得這可能會成為他的弱點。若要讓他對付,怎麼也該是‘強者’,看看他對付許明德就知道了,他可不是性子軟弱,隨便人揉捏的。”

裴慶忽然收斂了嘲諷之色,笑了起來:“隻不過,這許明德到底不夠強,我總覺得的玉郎其實並不太在意他...”

看起來許盈幾次三番給許仲容難堪不錯,但仔細觀察就能知道,每次都不是許盈故意挑事。他真的就是情況到了那個份上,為了自己在意的一些事考慮,然後就事論事地找上許仲容。

“這是自然的,許明德算什麼東西?”羊琮淡淡一哂,他有的是天潢貴胄的驕矜,對於許仲容這樣的人物,如果不是種種巧合,他可能都不會看這樣的人一眼,更彆說記住了!此時說起來也相當漫不經心:“若玉郎真的與他置氣,倒是缺了氣度。”

“如若玉郎真的有些許在意,如今也該處置這人,怎麼會一點兒動靜也無,竟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裴慶將一切看的很清楚...隻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許盈若真的覺得許仲容的存在對自己是一個威脅,肯定是要想辦法的。

現在如此平靜,隻能說他真的不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