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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76 字 6個月前

也沒有,甚至覺得這些會牽絆自己的精力。

羊琮在這一點上比他強,但也強的有限。羊琮少年時就與王妃定親,十八歲時完婚,而後兩年後王妃生產時難產了,母子都沒保住...那之後羊琮就沒有續娶過王妃,他雖然還有其他侍奉的婢女美妾,卻也應付寥寥。

他一個月裡能去妾室那兒一兩次就算多了,和一般的宗室不同,他對於開枝散葉一點兒興趣也無——不是壓抑,是真的沒有興趣。

所以直到現在他也是膝下空空。

因為是多年的朋友,裴慶大概明白一點兒羊琮的心思...羊琮無法去痛恨自己的血脈,但又始終為自己的家族親人,甚至自己感到羞恥——天下敗壞成這個樣子,就算不全然是羊氏的責任,他們也算‘天下第一惡’!

因為處在羊氏的位置上,本來是有機會比彆人做的更多的。

他沒有直說過對自己血脈的複雜心情,但在子嗣這件事上其實是體現出來了

的...他對於延續自己身上屬於羊氏的血脈其實一點兒興趣也沒有,這又不是什麼優秀的、能讓人驕傲的血脈!某種隱秘心思裡,他甚至覺得完全斷絕了也算是一種報應!是另一種解脫。

雖然不明白有著這樣認知的羊琮為什麼問這個,裴慶還是仔細思考之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如果讓我來說,大概是為了有和自己相似又不儘相同的人,他們可以繼承自己的才能、德行、誌向,成為自己什麼都無法做之後的延續。同時,因為他們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有更多的期待可以放在他們身上,他們是有機會比自己更出色、更完美的。”

“或許有的人是為了彆的,諸如孝道、諸如偌大家業有人繼承、家族能夠繼續強盛...但我是如此想的。”裴慶顯然不是普通人的觀念,不過對於他們這樣本來就說不上普通的人來說,這也算不得什麼驚世駭俗。

此時,外麵的院子已經是初冬景色了,因為是南方的關係不像北方冬日那樣蕭瑟,簡直到了萬物凋零的地步。但即使是這樣,也能感受到某種這個季節特有的衰敗,而這隻是最正常的四季輪回、萬物更替。

羊琮注視著這一切,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忽然,他輕聲道:“按照這樣說的,其實也不必是自己的兒女罷?”

“本就不必...”回答這個裴慶就很快了:“不說有舍親子而選更出色侄兒繼承家業的,就說老師與弟子之間傳承信念,不是父子、勝似父子的難道還少了?孔夫子所創儒學,也不是靠兒女才能發揚光大。”

說到這裡,裴慶忽然停住了,狐疑地看著羊琮。然後慢慢的,神色變了,變成一種‘原來如此’的恍然。

此時兩人都不說話,聽得見院中的枯葉落地聲。裴慶輕輕一笑:“我說呢,本以為大王不看好我家明公,特意留下是為了等我自己放棄,乖乖隨大王去臨川...如今想來,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大王哪裡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現在,就連羊琮對許盈的‘平平淡淡’都有了解釋——說不定他對許盈特彆在意比自己並不晚多少。

不是因為不在意,所以才能表現的不在意,而是因為在意,所以才要格外故作不在意。

第26章

清晨,許盈的院子裡寂靜無聲,大家都屏息做事,擔心打擾許盈練習書法。

許盈最近開始將上輩子的書法給撿起來,每天早起之後和晚睡之前都要寫幾個字。他對此事十分認真,其他人思忖著他的態度,自然也格外上心此事,在他練字的時候一點兒乾擾都小心著。

其實三四歲的時候許盈就有這輩子的父親許勳手把手教著握筆寫字了,但當時他沒有上輩子的記憶,雖然憑借本能要比一般新學寫字的孩子做的好,卻也就是如此了,並沒有太多練字上的想法。

對於此時的貴族子弟來說,日常的學習不隻是詩書和禮儀,還有各種‘才藝’,畫畫、書法、音樂都算。但對於各種‘才藝’的在乎程度很大程度上是看個人的,並不強行要求——除非這項才藝是家傳的技能。

比如河東衛氏就是以書法聞名的家族,家族子弟自然人人修習書法,以免毀墮先祖名聲!

汝南許氏家傳的手藝是什麼?除了經學傳家這種正經營生,往遠了說是編字典,搞文字研究,往近了說是做評論家...沒聽說過誰在書法上有所建樹。

也是因為家族沒有這樣的傳統,所以許盈小時候也沒人說要給他格外嚴厲的書法教育。練字還是要練字的,這個時候貴族和文士已經有了‘書法’的概念,也認為寫字是一項很重要的技能。不是會寫就完了的,還要寫的好看...隻是他的練字強度肯定無法和河東衛氏這樣家族的子弟相比較。

現在都想起上輩子的事了,書法本來就是他高考時都沒有放下的愛好,再加上這個時代也要求人有好的書法,他自然很快撿起了書法練習。

他現在肯定沒法直接寫以前習慣的瘦金體,他心裡知道這個字怎麼寫,但是他的手不知道啊!小孩子的手軟軟的,控製力不強,還沒有力氣,就算是普通寫字都要比成人更難,更彆說是‘精細地寫’了。

再者就是肌肉記憶了,寫的熟練了肯定是有肌肉記憶的,就算心裡在走神,也能寫出大差不差的字來...現在的他肯定是沒有‘肌肉記憶’的。

所以他現在是從基礎地練起,也不用什麼瘦金體、褚體,就練習簡單的筆

畫,一次一次,一點兒不嫌煩,這方麵的耐心也是上輩子就練出來了的。

早上的書法練習完成之後許盈緩緩擱筆,這時吳女也捧著溫熱的水站在一邊。這個時候可是寒冷的冬天,即使屋子裡的炭火燒的很旺,寫字還是手冷呢!許盈放下筆之後就要用溫水洗洗手——也是防著手上蹭到墨汁,不洗乾淨的話蹭到彆處也是不雅。

溫熱的水沒過手指,許盈一邊輕輕搓洗,一邊溫聲道:“這回送來的筆做的不錯,就是墨還不行,得再改進改進,紙也是...”

這個時候的筆墨紙硯肯定和許盈上輩子用的沒法比,即使他上輩子隻是一個普通人,而這輩子是個貴族子弟。

此時的筆墨紙硯都和現代人認知中的不同,書寫體驗真的隻有用的人知道。當代人沒用過好的,自然察覺不出這有什麼問題,但許盈用過好的啊...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個道理是哪裡都通用的。

所以許盈就想到了改進這些。

因為他本來就是書法愛好者,堅持練習書法多年。雖然身為現代人,需要什麼都可以去買,不必什麼都自己造,但他對於筆墨紙硯這些東西的生產肯定是有一定了解的——畢竟信息大爆炸的年代,想要了解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實在是太簡單了。

他甚至不需要自己主動獲取這些知識,在他某次又在購物網站上下單一些宣紙之後,他常常瀏覽的視頻網站就推送了筆墨紙硯相關的紀錄片......

基於此,讓他自己親手去做這些東西或許不行,給工匠提一些意見,列出製作流程,再讓他們鑽研工藝,這卻是很有可行性的。

東塘莊園本身就有一個小型的造紙作坊...此時的造紙術北方以桑樹皮為主,南方則雜的多,基本上是當地有什麼就用什麼,有用樹皮的,用破布爛網的,用絲麻的,用竹木的,甚至還有用魚卵的,魚卵紙還是高級紙呢!

這就造成了質量參差不齊——其中有聞名海內的精品紙,但大多數都很粗劣,時人依舊以北紙為尊。

其實不隻是紙,因為此時華夏精華人口基本上都在北方,特彆是大量工匠,他們很多都是被官府控製的(官府控製的工匠恰恰才是技藝最精湛的),所以在手工業上

,除了極個彆例外,南方是全麵落後於北方的。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但不管怎麼說,東塘莊園確實有造紙作坊——南方造紙工藝落後,原材料雜,這反而使得造紙業沒什麼門檻,不少大型莊園有能力的都會造紙。除了內部使用,也可以販賣,隻不過價錢低而已。

許盈看過東塘莊園的造紙技術,實在是太粗糙了,便吩咐他們改進。改進分兩個階段,一個是長期的。古法造紙就是這樣,有的原材料需要‘時間的沉澱’。比如說如果用稻草造紙,這個稻草和其他一些皮料就得經過自然環境處理,例如風乾日曬什麼的,這個時間可以是三年!其他也有類似的情況。

短期的話,也有一些可改進處...許盈日日都要用紙,顯然是等不了太久的。

之前他用的是外頭買來的皮紙,以這時的工藝來說很不錯,但許盈還是非常用不慣。

紙是如此,墨和筆就更如此了...東塘莊園沒有造筆的,也沒有專門製墨的——但有人,選擇聰明靈巧的,從頭做起就是了。這又不比雕刻之類的工藝,做出精品或許很難,但如果隻是做出許盈暫時可用的東西,卻沒有那樣難。

如今東西也改了幾回了,漸漸有了些樣子才給許盈送過來用。許盈覺得筆還可以,除了寫字的時候掉毛總讓人心情不愉快外,其他方麵都還不錯(改進空間還很大,但這是一個很好的開頭)。

但是紙和墨,特彆是紙,真的是一言難儘!

工藝這種東西就是這樣,有的時候真的不是知道一個流程、清楚一個配方就萬事大吉的!且不說簡單的流程和配方中有很多沒有涉及到的細節,隻有真正操作的時候才會明白其中的棘手。就算是這些也事無巨細的列清楚了,也有一個問題必須要解決。

人的問題。

傳統手工業本來就是十分依賴工匠本身的熟練度、技藝的,讓一批工匠接受新技藝、做新東西,直接能做好就怪了!更何況東塘莊園做這些的工匠都不是什麼出色的,悟性這種東西不用去期待...這就更難了!

此時許盈口頭‘批評’其實也是沒用的,所以他也就隻是說一聲而已——好在他有耐心,並不覺得這些東西想要就立刻要,所以心態還不錯。

著這樣平和的心情,許盈去上課。

今次依舊是繼續上《論語》,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許盈駁了許仲容的關係,自那之後許仲容給他上課就是另一種感覺了。一方麵特彆沒乾勁,不願意多說,另一方麵又特彆在意自己說出口的話...大概是怕再次給許盈駁回去吧。

丟一次臉就夠了,再丟一次臉可不是什麼好事!

隻能說上次羊琮真是出現的太‘巧’了,如果當時許仲容責罰了許盈,許仲容的心態或許不會這麼崩——身為老師,用自己的權威壓倒學生,這事兒有什麼難的嗎?但因為羊琮的插手,當時的他沒能責罰許盈。

這種事就是這樣,第一次的時候沒做,第二次的時候也就很難做下去了。

不過,這次許仲容是白擔心了,許盈顯然已經沒有了再次反駁他的意思。當許盈意識到反駁他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隻需要帶著耳朵聽許仲容說,至於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