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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316 字 6個月前

“已經好了,多謝伯父!”許盈亦是規規矩矩的,他現在還不知道這位族叔是來乾嘛的。雖然許仲容和他一起來豫章,還成為了他半個監護人,但兩人交集著實很少。

過去在族裡的時候就沒怎麼見過,許仲容原本是在汝南的族人,後來為了揚名才去做了‘洛漂’。此時家族觀念很重,許仲容去到洛陽自然依附在許盈家中。但和他打交道多的是許盈的父親兄長,許盈一個小孩子也沒機會和他相熟。

如今同來豫章,路上也沒有因此多多見麵...其實是很陌生的。

本來許盈已經默認兩人保持一個默契了——不用敘什麼叔侄情深,左右不過是儘到各自的本分,分寸之內各不乾涉。

原本安排許仲容這個長輩陪他來豫章,也不是真的為了管束許盈,最大的目的是為了讓這件事顯得體麵。這就

像是大家小姐凡是行動坐臥都有丫頭跟隨,不然就看著不像,至於到底有沒有這個必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許仲容沒有讓許盈疑惑太久,稍微寒暄幾句之後他就單刀直入道:“我聽說玉郎處置了鄒管事,要讓他走?這可有些不妥!”

這下許盈倒是不疑惑了,變成了莫名其妙...這位族叔怎麼想起說這個了?這和他有關係嗎?

“伯父或許聽人說了什麼,弄錯了其中內情。”許盈客客氣氣道:“鄒管事犯了不小的錯,不能不處置。如今路上不太平,我並未趕他走,若他願意留在東塘也罷,並不缺他衣食,也算對得住這些年他為許家辛苦了。”

許仲容皺著眉頭道:“你既知鄒管事為許家辛苦,怎能如此不念舊情?不過是一次犯錯就如此,傳出去隻當是我許家刻薄。”

許盈覺得這話說的不像,按照這個說法,鄒大這種就該供著,因為他以前乾過活兒,現在犯錯了都不能管了,一旦管了就是刻薄?

“伯父怎麼如此偏袒罪奴呢?”許盈並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也就開門見山地說了:“許家願意白養著他,若是這也算是刻薄,天下就沒有不刻薄的了。伯父這話說的太沒道理,怕是對侄兒先有了成見!”

許盈並不覺得許仲容對自己有成見,對於許仲容來說,自己雖然是長輩,卻也是他要交好的人——來到豫章之後可就沒有了洛陽的上升機遇了,或許為了讓他自願來,許勳給了他好處,但斷了可能的青雲之路也是事實。

即使這條青雲之路可能性極低。

如今真要說他還有什麼上升通道,那關鍵點就在於許盈了。

來到豫章,許盈和他都是背井離鄉,沒有了家族支持,沒有了上升通道。但許盈和他不同,許盈始終是嫡支子弟,是族長的兒子。他來豫章是為了做‘保險’,而一旦這個保險起效,或者保險失效,想辦法重新回到家族——許仲容都會是許盈的‘嫡係’。

許盈好,他就好!許仲容同意來豫章,就應該是搞明白這點了才是。

而許盈之所以說許仲容對自己有成見,隻是為了提醒許仲容,他們兩個才是一起的。他不管是因為什麼要幫一個罪奴說話,都要考慮

好值不值得——要為了一個鄒大坐實他刻薄的名聲?

很多時候一件事到底如何,也是要看其他人怎麼說!許盈待鄒大肯定稱不上刻薄,但許仲容這個做長輩的非要這麼說,其他人聽到了也很有可能會這麼想。畢竟他是許盈的族伯父,其他人自然不會覺得做伯父會害自己的侄兒,肯定是確有其事才這樣說的。

許盈不知道許仲容為什麼要幫鄒大說話,但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他真的覺得鄒大冤枉,許盈的處罰太重。若兩人沒有親戚關係、不是故友,那就是有些利益關係,比如說許仲容收了鄒大的好處什麼的。

不管是哪種情況,聽到他的話都應該知道該就此為止了。

果然,許仲容因為許盈的話半晌沒吱聲...他這才第一次正視了這個侄兒!

他以往也曾聽族中同輩說起過許盈,但他並不太放在心上。小孩子再如何又能怎樣?哪有說的那麼玄乎!估計就是花花轎子眾人抬,見他出身好願意說好話捧他,給他造勢!

說實在的,許仲容十分嫉妒這個。畢竟時人很講究一個‘物議’,要是在外麵名氣大、風評好,做什麼都會很容易。他一直覺得自己出不了頭,很大原因就是無人給他造勢。而他夢寐以求的東西,許盈唾手可得,甚至不需要他自己謀劃,其他人就為他準備好了。

如今算是第一次知道這個侄兒確實不簡單,完全不像是個小孩子——雖然世道崩壞,很多大家族子弟會顯得十分早慧,幾歲的孩子憂國憂民、感慨時事也是有的,但那真的非常少見了。

如果不是少見,大家也不會拿這個當新聞。

許盈是許仲容見到的第一個可以稱得上‘早慧’的孩子,他不知道這種程度算是正常還是不正常,但他確實因此換了一個態度。

或者說,賣隊友非常熟練,幾乎一點兒掙紮的意思都沒有。

“如此麼...那倒也罷了。”雖然鄒大許下令他很心動的好處,但這樣的好處也不隻有鄒大能給,找其他管事也是一樣的...何必要多費功夫拉拔他呢?

第20章

許盈覺得自己和‘汝水’有緣。

兩輩子都是汝南許家人,所謂‘汝南’正是汝水南。另外,此時華夏大地上還有另一個‘汝水’,即旴水,又名撫河。而旴水正是贛江的重要分支。他現在所在的南昌往上遊走走,不多遠就能看到旴水入贛了。

臨川王羊琮要去的封地臨川,地名由來正是‘旴水’,就臨著旴水呢!而臨川郡郡治在臨汝,這個地名和臨川完全是同一個意思,隻是更具體了一些——臨的哪條河川啊?臨的是汝水!

而臨汝所在地正是後世臨川市不遠處,且後世的臨川離南昌也就是一個小時車程。考慮到此時的南昌和後世的南昌也是挨著的,可以知道羊琮的王府離東塘莊園多近了。就算如今交通不便利,一個小時的車程是不可能的,但兩地之間還可以走水路呢!

一日之內來回也是輕輕鬆鬆。

所以羊琮在南昌停下歇息,許盈是看不懂的。這等於是一百步路都走了九十九了,就差最後一口氣,偏偏人家就不走了!這是個什麼道理?去到自己的地盤休息不好嗎?臨川王又不是什麼破落戶,也犯不著在他這兒白嫖啊。

然而,即使心裡疑惑這件事,許盈也沒有特彆去問。

主要是他對臨川王怎麼想的沒有好奇心,誰知道那些大人物在想什麼呢?既然人家沒有主動提起,他自然也就不問了。人家部曲親兵都紮營在莊外,也不用許盈養大隊人馬,而如果隻是羊琮和他身邊一些人,許盈也不差這些吃用。

再者說了,臨川王那麼個親王,能在他這兒呆多久呢?遲早要去臨川的。

事情也和許盈想的差不多,到了第四天時,駐紮在莊外的親兵,還有一部分王府屬吏、仆人就離開了東塘莊園,往臨川去了。倒是羊琮、裴慶這些人依舊沒走,對外的說法是王府尚未建成,借住在東塘莊園。

行叭,您高興就好。

臨川以前可不是哪位王爺的藩國,這長江以南過去若有宗室封王的,大抵也是長沙王、楚王什麼的,總不在臨川這片。所以這裡沒有現成的王府,若要迎進羊琮這位親王就得從頭開始建個王

府。

此時朝廷衰微,不可能花大力氣給就藩的親王建豪華王府,但基本的樣子還是要做的。按照漢時的禮製建藩王王宮是不成了,但可以修個小一點兒的、差一點兒的——這個時候在建築上也沒有太多的所謂‘僭越’,這個是後世才慢慢興起來的,所以王府估計也就是豪強大宅差不多。

這樣朝廷還算能夠負擔。

隻是即使是這樣也是要工期的,臨川王就藩又很突然,以至於他人都到了,王府卻還有些地方沒有完工。○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按理來說應該不耽誤臨川王居住,他住的地方肯定是優先建好了的。但如果臨川王介意這些,不肯住進去...想來臨川郡多的是豪強人家歡迎這位宗室親王借住。非要住東塘莊園的話,應該是因為兩家關係近、有交情...反正羊琮是這樣說的,許盈也就信了。

“你這院中怎麼破土了,這個時節還種什麼花木不成?”裴慶借著給許盈診脈的由頭,比羊琮這個‘長輩’跑的勤的多,幾乎每天都來,自然能注意到許盈院子中每一個小小變化。

這一路來沒人點明過裴慶的特殊身份,但許盈又不是傻瓜,接觸的多了他自然有所察覺——裴慶說是臨川王的門人,實則兩人之間一點兒主從之彆都沒有,更像是一對朋友,最多就是兩人都有點兒傲嬌,有些人隻看表麵會有點兒看不出來他們關係親近。

臨川王身份擺在那裡,能和他平等交往,裴慶要麼出身也不一般,要麼就是才能極其出眾,或者兼而有之。

裴慶無疑不是一般人物,身份相當特殊。

而就是這麼個人物,卻好像對自己特彆關注——這可不是許盈自我感覺太良好,關於這一點許盈身邊的人都有感覺了。

“裴先生來的真勤!也太熱心了。”劉%e5%aa%9a子就這樣抱怨過,表麵上是說裴慶在給許盈診脈看病的事上熱心周到,其實是有些不高興來著。畢竟每次裴慶來都要招待他,而裴慶還是那種要求特彆多的人。

一般人或許會客隨主便,裴慶卻沒有這種‘自覺’,會非常具有主觀能動性地提要求。

這就苦了許盈身邊的一些人了,每次裴慶來都要忙碌一回。

“種些芭蕉。”許盈輕輕頷首,他是問過花匠的,

南方和北方不同,彆說是現在了,就算是最冷的時候依舊可以種花,隻不過更麻煩一些。但如果花匠技藝足夠精湛,這些都不是問題。

“怎麼想起種芭蕉了?”裴慶看著窗外庭院,這裡本來就是整座大宅最好的院子之一,當初原主人肯定精心安排過。後來許家的人來了,更是洗去浮華,多了幾分清雅質樸。現在看來都挺好的,沒有必要改動。

“喜愛芭蕉而已。”許盈想了想,又道:“雨打芭蕉、點點滴滴、到天明。”

許盈喜歡芭蕉並不奇怪,從小他在道觀中長大,父親雖然待他不親近,對他的影響卻不小——他的父親是一個很中國式的文人,文人求道沒毛病。

所以,許盈身上其實也有很多中國傳統文化的印記。

比如說書法什麼的。

而中國式的文人,肯定對一些意象了然於心。鬆柏、竹林、古琴、芭蕉、梧桐、飲酒...這些東西都在文化的長期浸染當中變得不隻是原本的意思了,有著更深的文化內涵。

隻說芭蕉的話其實沒什麼好喜歡的,但許盈讀到賀鑄的《題芭蕉葉》時,忽然就喜歡上了,覺得很浪漫。為此,他親手在自己窗下栽種了兩株芭蕉。隻是後來夜雨下的急了,聽的心煩,又難免念叨幾句‘早也瀟瀟,晚也瀟瀟’。

不過再怎麼抱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