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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309 字 6個月前

要來向許盈說明情況的。

之前郭虎並沒有向許盈和他身邊的人說明東塘莊園這邊的複雜情況,一則是因為許盈年紀小,郭虎又不知道許盈的‘特殊經曆’,自然隻當他是個孩子,最多就是比普通小孩子聰明一些罷了。這種聰明在勾心鬥角中就沒什麼用了,恐怕和他說起這些也不管用,他不管事啊!

二則,許盈身邊哪怕有替他料理庶務的能人,情況也不容樂觀。凡是能人總是多疑的,至少不是你說什麼他就信什麼,怎麼也得拿出過硬的證據才能說服對方,而郭虎恰好缺乏有力證據。

說不定到時候人能人不信他,反而懷疑他們這些管事之間內鬥的厲害,他其實也是一丘之貉。

郭虎雖然忠心,卻也不是那種不顧己身的忠心。他到底沒有對許盈稟報什麼,這既是理智思考的結果,也摻雜了他一點兒顧惜己身的私心。

但現在情

況完全不同了,從許盈的表現來看,這位小郎君完全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之前許盈的表現郭虎看的分明,他判斷這不是彆人教的,而是小郎君自己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得出這個判斷並不難,郭虎對許盈身邊有哪些人是很了解的,雖然一年多沒見,有了些變化,卻不是很大。他打眼看過去,這次隨著許盈南來的人還是些他認識的老麵孔。這些人譬如仲兒,聰明歸聰明,卻沒有那份能耐!

另外,郭虎也對東塘莊園這邊那些同僚相當了解,俗話說的話,‘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他在東塘山莊這段時間,有一部分日常就是和其他管事鬥智鬥勇,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能不知道鄒大他們是什麼貨色?

事實上,鄒大他們遮掩的還是不錯的,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能一直拿不到把柄?郭虎可不覺得自己是傻瓜。

如此這般,許盈依舊能輕易看穿他們的漏洞,更能見得這位小郎君的非同一般了。

他這個時候來是為了說明事情的前因後果,和鄒大等人撇清關係的!

許盈在廊下見了他——現在依舊是跽坐,雖然出現了類似小馬紮的坐具,卻不被有身份的人接受,垂足坐、箕踞依舊被認為是非常粗野的坐姿。獨處時許盈或許能輕鬆一點兒,見人的時候坐著就是一種煎熬了。

他寧願站著見人。

見到郭虎之後許盈並沒有說什麼,隻是由著郭虎自己說。他沒什麼社會經驗,但也知道在情況不明了的時候要少說多聽,看看其他人是怎麼說的。而選擇郭虎來‘說’也不是沒有理由的,至少眾多管事之中他和郭虎稍微熟悉一些。以郭虎家和本家那邊的緊密程度來說,他也應該更可信一些。

此時許盈是足夠淡定了,隻是苦了郭虎。許盈一言不發,隻讓他說自己想說的,他就隻能一直說。一邊說著,他偷偷用餘光瞟了一眼似乎正在注視院中花樹的許盈,心中暗暗納罕。

許盈小郎君似乎比以前更少說話,也更讓人難以忽視了。

以前郭虎在許家內宅走動,許家的郎君他見過不少,許盈幾兄弟外,還有族裡的子弟也常見。這些小郎君們‘居移

氣、養移體’,看起來都是一般的蘭芝玉樹,行事作風也往往瀟灑自如、天然有氣度,絕非一般的寒傖子弟可比。

但即使是在這些兄弟中,許盈小郎君也是最難以忽視的那一個。具體要說哪裡難以忽視倒也說不上來,非要說的話大概是他有一種少見的沉靜和篤定吧——這位小郎君說話就很遲,但學會說話之後一直說的很好,幾乎沒有過小孩子的那種含含糊糊、咬字不準。

而學會說話之後他也依舊很少說話,有見識的人說這才是沉穩典雅,如今世道長者都少見如此,多的是誇誇其談之輩,更彆說小孩子中了!

而這位小郎君一旦開口,基本上就是篤定了什麼,不會有瞻前顧後之態、猶猶豫豫之心。這種特質在大人身上出現,也不會是一般人!

聽郭虎解釋自己在東塘莊園受排擠的情況,又說了自己不向許盈提前稟報這些事背後的難言之隱——許盈都隻是聽著,並沒有中途打斷。

等到郭虎說完了,過了一會兒他才道:“我知道了。”

許盈隻說了一句‘我知道了’,還不等郭虎明白他是知道了什麼,許盈就又不說話了。等郭虎離開,許盈才讓仲兒去查,事情是不是像郭虎說的那樣...其實就是查郭虎本人是不是真的那麼乾淨,他是不是可信的!

查一個人是不是可信的,這就是仲兒他們這些內宅之人擅長的了,並不用許盈多說什麼,人家比他這個半吊子懂的多得多。

不消半日,就確定了郭虎的說辭,他在東塘莊園確實人緣很差...

既然知道了這個,許盈也就不再浪費時間了,讓僮兒給郭虎帶話——他可以準備取代鄒大成為大管事了。

許盈並沒有將這件事弄得複雜的意思,頭一件就是免了鄒大大管事的職務,他可以什麼都不做了。許盈給他兩個選擇,要麼在東塘莊園養老,要麼回汝南、回洛陽,至於這邊容不得他,直接遣回去能有什麼好前程,那許盈就管不著了。

他確實犯了錯,這也是他應得的。

然後就是郭虎以外的其他管事、典計等人,懲罰都是一樣的——許盈也做不來打殺人的事,至少他們現在犯的錯不夠讓許盈想到‘打殺’。這些人一個是罰薪俸,

半年彆指望拿錢了,另一個就是一年之內再被抓住犯錯的,就像鄒大一樣安排。

拿不到薪俸對於某些油水厚的管事來說還好,但對於另一些管事,還有更沒油水的典計來說就有些難受了。不過他們之前都多少撈到了好處,許盈也沒讓他們還(主要是因為想要得到確切數字太難了,許盈索性不費那個功夫),兩邊算是打平了。

真正讓人難受的是第二條,等於是一把刀隨時隨地懸在頭頂,隻要他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再弄走他們就連求情都沒有了餘地——不教而誅謂之虐,這可是提前警告過,打過招呼的!

“奴婢還以為郎君會度量這些人錯處不同,懲處也不同呢。”許盈的命令是當天傍晚發出的,晚上仲兒服侍許盈睡下,輕緩地說了一句。

“已知沒有什麼苦衷,都是自願如此的,也就沒什麼好分辨的了。”這條情報是從郭虎那裡知道的,至於說誰錯的多一些,誰錯的少一些,除了鄒大這個主犯之外,其他人都是差不多的。

“我不願拖延此事。”許盈抿了抿嘴唇,脫掉外衣縮進被衾之中,半閉上了眼睛:“這類事最好是快刀斬亂麻,真要是拖延下去,鄒大這些人回過神來怕是又要囉嗦,說不定還要互相攀扯。”

許盈不太想把原本的‘小事’搞成大動作,真要是那樣,恐怕莊園上下都不得安寧了,說不定還要耽誤莊園運轉——許盈或許可以不在意耽誤莊園運轉的損失,但莊園中還有許多指望著這吃飯的莊園客。

這種情況下,許盈很難完全以自己的喜惡做事。

“這也夠了。”仲兒笑著安慰:“如今鄒大已去,其他人成什麼氣候?再者,他們還要懸心自己,自然隻能規規矩矩做事,不敢步鄒大後塵。”

許盈也差不多是這麼想的,隻不過他沒有想到,第二天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來拆自己的台。這個人還不時彆人,是自己的族叔——他了解到這件事的時候也有些驚訝,這是哪裡來的沙雕?

第19章

“郎君,廚下送了水引餅來。”劉%e5%aa%9a子腳步輕快地從外間走進來,手上捧著漆幾,上麵正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水引餅:“全是按郎君吩咐呢!”

許盈昨晚特彆想吃酸菜魚,現在住到了水鄉,自然可以隨便吃魚。所以吩咐過了,要用菜菹和魚肉片做羹,羹裡頭擱水引餅,也就是麵條來吃。這些在豫章也都不是什麼難得的東西,一早就有人送來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菜菹就是素菜放鹽、醋、醬醃製、發酵之後的一種風味食物,算是各種醬菜、酸菜、榨菜的最初祖先了,這種食物曆史很悠久,周朝時期就有關於這種食物的記載了。這也是為了延長食物的保存時間,保證漫長的冬日裡也有菜蔬可吃。

現在正是秋末,馬上就要入冬了,莊園中第一批製作的菜菹已經好了,現在拿來吃不早不晚正是好滋味!

至於水引餅,其實就是用‘水引’之法製作的麵食,在麵揉好之後搓成筷子粗細的條狀,然後放到水中,用手指頭拉、扯、揪、撚,最終得到薄薄寬寬的麵條...這在時下是非常受歡迎的美食。

許盈的這碗水引餅,湯色清亮,聞起來鮮香撲鼻,他舀了一調羹的湯來喝,立刻點頭:“好鮮!”

“自然是鮮的,廚下用的是鱸魚呢!還是鬆江鱸魚!”劉%e5%aa%9a子愛說愛笑,在眾人之中很是吃得開,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誰都不會對她藏著掖著,所以她好像什麼都知道——許盈吃的東西,他自己還不知道,她已經知道了。

“要說鱸魚並不稀罕,莫說豫章大河了,就是園中魚池裡也有!隻是鬆江鱸魚不同,有四個腮,隻有鬆江才吃的到!”至於說身在豫章的許盈是怎麼吃到鬆江鱸魚的,那就不必問了。這年頭雖然運輸條件差,但總還是有運輸的。

從鬆江到豫章,也不過就是‘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都是長江流域,走水路運輸一些魚鮮,相對而言難度並不那麼大。

仲兒見許盈胃口比平常更好,也笑了起來:“郎君從不吃魚膾,這魚膾造了羹湯倒是用的。”

“不好生食罷了。”許盈本來就不愛生吃肉食,更何況這年代也沒法

說消毒或者治療寄生蟲,他對生食就更加敬而遠之了——他小時候還沒有上輩子記憶的時候也沒有吃過生食,不知道是冥冥之中的自覺,還是他的口味所致。

“郎君不用生食也好。”仲兒看許盈總是覺得什麼都好:“以前為郎君診病的徐大夫也說了,生食不宜肚腸。”

這個時候這方麵的醫學理論並不完備,但中醫本來就是非常重視實踐的醫學。吃生的好不好,平常觀察也該看得出來。

“那怎麼許多人好魚膾?”劉%e5%aa%9a子正好奇發問,然而沒等到其他人給她一個答案,就被外麵傳來的聲音打斷了。

外麵來人了,來的是許盈的族叔許仲容,正是那位陪著他來豫章的族人,可以在這裡給他做半個監護人。

因為是長輩,許盈立刻放下了調羹和牙筷,站起了身。

許仲容是個四五十歲的男子,一副文士打扮,發髻上裹著幅巾。人看上去也文質彬彬,和他的文名倒也相符。隻不過相對於一般的四五十歲文士,他顯得精乾很多,精神十足——就這樣,無端端讓人有一種他很精明強乾的感覺。

“玉郎身體如何了?”許仲容語氣和藹,玉郎是許盈的小名,除了父母外,族中長輩、兄姐也能這樣叫他。

之前路上許盈還生過病,再加上他體弱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這樣打招呼倒也不算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