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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336 字 6個月前

是喜歡的那種抱怨。

時人愛竹者甚多,愛芭蕉的也有,但相對而言就少多了。聽許盈說竟是喜愛雨打芭蕉聲,裴慶默念了兩回‘雨打芭蕉、點點滴滴、到天明’,忽然就笑了:“難怪有人說你‘才華清漣,誌氣高遠,治世之子淵,亂世之靈均’,有些事總該有本而來,並非虛言。”

雖然此時關於芭蕉身上的文人意象還沒有後世那麼豐富,但華夏的審美情趣其實是一脈相承的,這就讓裴慶理解許盈不是問題。

所以他能很筷感覺到許盈身上那種文人的意趣、細膩與敏[gǎn]。

外麵善相的人這樣評許盈,許盈自己並不放在心上——彆說許家早就出過許劭這種人物,搞出了‘汝南月旦評’首開先河,品評天下人物,臧否時事,聲勢動天,以至於天下英雄儘在許家兄弟一言以決。許家很清楚這些品評之語是怎麼一回

事,絕不會像一般人那樣在意。

就說許盈自己吧,他如今有了上輩子的記憶,身為一個現代人,更難以注意到這種評語的作用了。

這是思維習慣的不同。

其實隻單看這個評語的話,對他的評語真的很高了。遇到好時候可以做宋玉,‘才過宋玉’的那個宋玉!而哪怕遇上亂世,時運不濟也能做屈原,留下才名,然後乾乾淨淨離開這個世界,沒有身陷泥淖的可能。

以這時對宋玉屈原的崇拜,許盈能得這樣的評價,不可以說不出眾。

隻不過,這段評語更多著眼於許盈文學上的‘才華’,政治上並不怎麼牽涉,這在品評人物中比較少見。

裴慶自己對許盈到底有沒有‘文學才華’是不在意的,以至於有些忘了,年紀小小的許盈在外名氣最大的就是‘有文才’——都是那首《竹石》的緣故!

此時忽然感覺到許盈相比起他想象中的明主,更可能做一個文士,忽然就有些坐不住了,旁敲側擊道:“如今小郎君讀了些什麼經史?”

“並未讀書,認得幾個字而已。”許盈這話也不算瞎說,按照世族子弟的人生安排,他現在正處在‘尚未進學’的階段。雖然也學習,但主要是認字打基礎什麼的,並不能說正經讀書了。

然而許盈這樣說,裴慶也隻是聽聽而已,卻不會真的相信。

小小年紀能作出《竹石》來,自然不可能是‘認得幾個而已’——雖然《竹石》並不能算是許盈所作,但裴慶的想法卻也沒錯,哪怕許盈沒有上輩子的記憶,也不能說是認得幾個字而已,更彆說他在南來的路上恢複了記憶。

他從小就顯露出了‘天賦’,現在想來那可能並不是天賦,隻是拜上輩子的記憶所賜,他學的很多東西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學起來就很快。

但不管怎麼說,他都因此獲得了長輩更多關注,開始學東西的年齡也比兄弟們小了許多。

雖然這也不是正兒八經進學就是了。

“如今還未讀經史?”裴慶眼皮子一翻,似乎有些陰陽怪氣地道:“你日後要隨許明德讀書?”

明德是許仲容的字。

許盈不知道裴慶在陰陽怪氣些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初至豫章,雜事千頭萬緒,過些日子就要隨伯父讀書了。”

第21章

“初至豫章,雜事千頭萬緒,過些日子就要隨伯父讀書了。”

對於許盈的這個說法,裴慶簡直嗤之以鼻,當即道:“許明德何許人?才止庸碌,德不足稱!字號‘明德’,他有何明?他有何德?跟他學,你能學到什麼?”

這顯然是非常直白的‘人身攻擊’了,雖然知道時下風氣中多的是任性曠達之輩,這些人諷刺挖苦起來是非常刻薄的。但真的親眼見識,許盈還是覺得非常尷尬——按照時下普通人的反應,他應該站起身來義正言辭地斥責裴慶才對。

畢竟這年頭的人是非常重視家族的,隨隨便便當著人家孩子的麵貶斥孩子長輩,即使說的有理,那也是無禮。小孩子除非是不懂事,不然也要對此據理力爭一番。

然而,許盈又不得不在理智上讚同裴慶的話...許仲容這個族叔實在沒有太多他值得他學習的地方。

要說才華,若他真的有才,也不會在有許家做靠山的基礎下,這麼多年也沒混出頭。要說他德行出眾,以前許盈不了解也不好說,但經過之前的事,他也大可得出這人品德也一般的評價。

才德不具,他和許仲容學什麼呢?

末了,許盈也隻能歎口氣:“裴先生要吃楊梅嗎?”

裴慶聽了許盈這話,顯然會意,嘖嘖了兩聲道:“這時節哪得楊梅?倒是園中有孔雀,燒一隻孔雀來吃才好!”

兩人說的是‘楊氏之子’的典故,孔坦去楊府做客,楊氏之子以楊梅待客。孔坦見了便開玩笑說‘這是你們楊家的果子啊’,卻不想這個機靈沒抖對,人家不止不笑,反而被他得罪了,直言道‘我倒沒聽說孔雀是你孔府的家禽’。

此時的人十分重視家族、孝道之類,拿人家家族姓氏,或者長輩姓名開玩笑,那肯定是要生氣的。

許盈不好真的就順著裴慶吐槽許仲容,說他傻缺!但讓他義正言辭地維護許仲容這也很難,他本質上是受現代教育長大的,維護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即使這人名義上是他家遠親,他也做不到啊。

也隻能這樣說了。

然而裴慶也很懂,立刻知道許盈也不是很喜歡許仲容。

若他真的尊重許仲容,就該直接回擊才對,或許普通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回擊,但裴慶相信許盈不會有這方麵的問題。之所以會這樣說,本身就已經足夠說明情況了。

許盈因為上次的事,也意識到許仲容可能不會是個好老師,但他其實也沒太在意這件事。畢竟他現在也就是啟蒙階段,這一階段讓無雙國士來教是這樣,讓一般文士來教也是這樣。

許仲容或許不夠出色,但想來啟蒙是不成問題的。

裴慶雖然不爽許仲容給許盈當老師,鄙視許仲容鄙視的要死,但顯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又陰陽怪氣了幾句,這才轉而問道:“跟從許明德讀什麼書?”

許盈不知道他怎麼對這件事這樣上心,但還是老老實實道:“自然先讀《孝經》、《論語》,而後再治《詩經》等等。”

其實許盈已經讀過《孝經》和《論語》了,但家學啟蒙就是這樣,肯定要從頭教起的——因為在啟蒙之前就算有口傳心授,讀過一些《孝經》《論語》,也很難說是讀通了。讀書最忌諱一知半解,因此還不如多花時間精力再教一次。

“你識字時學的什麼?”裴慶又問。

上輩子的事自然不必說,許盈想想這輩子的經曆,輕聲道:“家母口傳《倉頡篇》,後父親手把手教習。待《倉頡》學完,大兄便贈了我一部《說文》,如今已看完大半。”

《說文解字》是字典,但又不僅僅是用來查字那麼簡單,裡麵相關聯了很多典故、曆史的東西。這個時候真用《說文解字》來查字,那反而很罕見——會讀《說文解字》的人往往用不著查字典。

“此外讀何書?”裴慶驚訝於許盈耐得住性子,要知道《說文解字》這種書感興趣的大人才覺得有趣味,讀的下去。一個小孩子不知道其中的好處,隻會覺得枯燥。而且相對於此時的書籍來說,《說文解字》已經算是鴻篇巨著了,能耐下心來看完大半,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殊為不易。

裴慶自己也沒通讀過《說文解字》...誰沒事會特意把字典從頭到尾讀一遍啊!

雖然許盈如此,有《說文解字》的作者許慎是同族的關係,卻也是稀罕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孝經》、《論語》,泛

泛而讀。”許盈確實已經讀過《孝經》和《論語》,但從他的角度來說,遠沒有到讀通透的地步。

“自然知道你是泛泛而讀!”裴慶哼了一身,往身後的隱囊靠了靠:“你的年紀,就算是讀的瘋魔了,也不能讀通!”

裴慶不否認天才的存在,有的人就是讀書厲害、早慧,他自己就是。但天才也是要講基本法的,許盈今年虛歲是七歲,就算是打從娘胎出來就讀書,又能讀多少?

許盈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其實他這話說的半真半假——他不想騙人,但實在是沒法說實話。

他確實沒有把《孝經》、《論語》讀通透,但說是泛泛而讀也不太對。身為一個受過教育的現代大學生,先不說大學以前十二年教育裡學過多少國學的內容,《論語》裡又有多少選段已經被他朗讀並背誦全文。就說平常耳濡目染,對這些國學經典也能有一些‘高屋建瓴’的見解才對。

因為中間經曆好些朝代,一直有人研究這些儒家經典,再加上現代社會信息大爆炸,更多學者可以在信息充足的情況下深入研究、科學研究...這些東西,若是感興趣的人,是能夠毫無門檻地學到的。

現代社會絕大多數知識都已經麵向大眾,發布到網絡上了,能阻止一個人學習的隻有主觀能動性不足。

而恰好,許盈就是一個對國學很有興趣的人。他不敢說是這方麵的專家,但專家出的書、做的講座都接觸的足夠多了。

然而,不管怎樣他還是要從頭學起,他的事又不能和人解釋。

所以又過了兩日,他居住的院子外圍,另一個院子已經收拾了出來,專門充作許仲容給他授課之處...他得去讀書了。

為了他讀書的事,身邊上上下下都忙碌了一番。在許盈看來這不是什麼大事,以仲兒為首的其他人卻不這樣覺得。正式進學意味著他進入了新的階段,至少不再是原本的%e4%b9%b3臭小兒了!身邊的人對他的要求會不太一樣,同時也會更在意他的意見。

這就像是幼兒園和小學生的差彆,雖然都是小孩子,卻也有明顯不同。

在古代這會更加明顯,因為很多時候大家完全是受刻板行為支配的。比方說一個即將加冠的年輕人,即

使他馬上就要加冠了,依舊不會受人重視。而就在他加冠後,立刻就會得到完全不一樣的待遇。

此時許盈的頭發又稍稍長了一些,離開洛陽時是蓋耳短發,現在已經垂到%e8%83%b8口了,有的時候照鏡子,許盈都覺得自己像個小女孩。

趁此機會,仲兒給他梳了總角,就是像羊角一樣的兩個丸子頭...雖然許盈覺得很難看,但身邊的人都感動的不行。仲兒連聲道‘長大了、長大了’,好像許盈一夜之間長的比她還高,明天就要獨立了一樣。

許盈隻能安慰自己,大家都是這樣的,大約看慣了就不覺得難看了。在心裡深深歎了口氣,對身邊人道:“走罷!”

他這就是要去讀書了,相比起現代小學生,他唯一的不同就是可以多睡一會兒...畢竟近。

幾步路的功夫他就走到了上課的院子,身邊跟著好幾個僮兒——他讀書的地方就沒有婢女跟著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僮兒。

這些僮兒又分為兩種,一種是年紀大一些的,十五六歲左右了。更多是做雜活,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