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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這個老道士看起來一直是一副瘋瘋癲癲的模樣,但趙如徽卻也並沒有掉以輕心,僅僅是在旁邊一側淡淡地審視著他。

然而老道卻仿佛是沒有看見他臉上的審視和敵意一樣,看著趙如徽往牆角邊上兒縮地更緊了一些,神色也是委委屈屈,“您,您身份高貴,哪兒還要有我需要算的事情啊,就算是老道士我算了,您也不信啊,還要平白挨上一頓打。”

趙如徽看著他笑了笑,“孤可不是什麼地痞無賴,你若是算得準了,孤又如何會動手?”

“老道我能力有限,算不準,算不準。”這老道士原本就哭喪著的臉這會兒皺地更緊,活像是個曬光了水分的橘皮。

在這老道士還沒有辭官的時候,趙如徽雖然是年少,但也已經十六七歲,在先皇的教導之下開始參政了,即便欽天監不像是六部這樣的部門,但是作為監正,趙如徽自然也見過這個老道士的。當年的他雖然不能夠說有多麼仙風道骨神仙氣度,但也絕對不是這樣一幅瘋瘋癲癲的模樣,所以趙如徽自然認為他是在裝瘋賣傻。

他心間多了幾分不耐,臉上的笑容自然也收了回來,一雙鳳眸銳利地看著這老道士,掩飾不了其中的嘲諷意味,“哦?可是之前孤在房間外聽見的,您為知舟所算的那一卦,可是相當饒有其事啊。”

趙如徽垂眸,看那老道士依舊不吭聲,漫不經心地轉了兩圈手上的扇子以後,才沉聲開口,“孤此番是帶著真心實意讓算你一卦,否則也不會在這麼三更半夜地獨自一人前來,監正你又何必對孤設有如此之大的防備呢?”

帝王的耐心永遠都是有限度的,願意和你笑顏相稱那是給你麵子,可若是一旦等他沒了耐心,覺得你沒有了利用價值之後,絕對會是加倍翻臉,這老道士怎麼也算是侍候過十多年皇帝的,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如今看見裝瘋賣傻並不管用,也隻好在心中重重一歎,再抬起首來的時候果真沒有了先前的那一種刻意。

“先前老道所言並沒有欺騙陛下,老道我能力有限,若是連您都所迷惑的東西,又怎麼能夠是我這等道行低微的人所能夠卜卦的呢?”

這話聽著實在是有敷衍的語氣,卻隻有這老道士知道他說的究竟有多麼真心實意。不過好在趙如徽並沒有抓著他質問的意思,隻是道,“占卜算卦,這些並不急,正如我當時的疑問——您怎麼就能夠對知舟另眼相看,甚至主動要求幫他算卦?可彆告訴我,真是所謂的‘牢友’情誼。”

“……他的命格改變了。”老道士沉默了一下才最終開口。

萬事開頭難,而說話也是一樣,既然已經做好了決定說出了第一句,自然也就沒有了反悔的餘地,老道士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先前的猶豫,而是低聲將他看見的一切告知給了趙如徽,“或許陛下不相信,但是在我輩之間自然有特殊的觀望氣運之法,氣運濃厚的則大富大貴,氣運不濟的就多災多難,另外,從一個人的麵相上麵,也能夠算出他的大致命格,不說事事準確,但一個人的命運究竟是坎坷多災,還是平平淡淡,大抵都能夠有所猜測。”

“今日我在客棧對那位小友所言字字非虛,他原本應該是坎坷一生的宿命,但我卻偏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絲氣,一絲改了他的命格、護著他周身的紫氣。”

“那你在我的身上了看見了什麼?”

“也是紫氣——通天的紫氣。那是我八年前從未看見的,現在的您,就好像是被掘出了一個開口的河堤,隨著時間,周身紫氣甚至日益濃厚。”

“都說我當年占卜算出長公主生而不詳,但其實並不是的,那一卦,我是在當日開春祭祖之時所卜,卜的也並非是長公主,而是這大乾氣運。我確實是看見了血色,看見了大乾日日不知為何流散的國運,看見了這個世界的灰敗……卜卦結束之後,我隻說了‘不詳’二字,而後便吐血昏迷了足足有三個月。而當我再次醒來之時,事事都早已經木已成舟,我也向先皇稟告過,但顯然,先皇並不認可我的卦象,從此以後更是對欽天監心懷不滿。”

“但現在,這大乾被慢慢竊取的國運卻回歸了,我先前不知理由,才會重新來到這潮州想要從長公主入手……直到,我見到了您。”

一次夜出詢問,卻不想問出了這些舊事。趙如徽倒是並沒有懷疑。

隻有皇帝才更了解皇帝的想法。在祭祖祭祀之上出了“不詳”的卦象,未免動蕩民心,更有有心之士會刻意地往帝王不仁的方向扯,若再有個什麼天災人禍,被史官記入史冊……那可真是一世英名毀於一點。

但若是一個本就生而帶有“惡兆”的公主卜卦出“不詳”,也不過就是順水推舟而已。

趙如徽並沒有刻意詢問這個老道士長公主是否已經知道這些事情,這沒有意義,而長公主既然沒有提起,那麼他這個作為弟弟的也無從再提,他能夠做的,隻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不再刻意去戳長公主的傷疤而已。

“這些是之前知舟想要給你的銀票,這是他對你的好意,至於你之前究竟是刻意接近還是另有目的,孤都不再過問,隻是既然你在他麵前演了這麼一出戲,倒不如從一而終吧。”

賀知舟是個相當純粹的人,你對他一分好,他就能夠還你十分,他既然願意給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道士恩惠,那麼又何必讓他再知道其中的原委與刻意?

趙如徽背著手慢慢離開了,他沒有再看這個回憶起當初的老道究竟是個什麼滄桑表情,隻是淡淡輕言,“監正若是當真有心,不妨在這潮州多待上一些時日。”

再回到長公主府的時候,都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再研究繡個什麼貓咪荷包也並不太實際,趙如徽就把管家放在桌子上的,裝有布料和針線的小籮筐放到了一邊,之後再做打算。

或許是他的力道太重,或許是雲錦布料太滑,原本蓋在小籃筐上麵的花布滑落了下來,露出了下麵幾塊淡色的布巾和素白的手絹。原本打算解衣睡了的趙如徽倒是微微一愣,他看著那幾塊做工材料不太一樣的手帕,卻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

趙如徽在自己懷裡麵勾出了一直隨身帶著的私印,又在這籮筐裡麵挑挑揀揀,選中一塊他慣用的素白絹帛。朱砂是現有的,方方的私印先在紙上印了一次樣去除多餘的顏料,而後才落在了絹帛上麵。

蘇白的絹帛,豔紅的朱砂,上麵趙如徽獨有的印記就好像是一種另類的宣誓和占有。

他滿意地看了好一會兒,而後才在眾多顏色的繡線之中選了一個鴉青色錦線,在絹帛上麵費心費力地秀了一個“舟”。

——雖笨手笨腳,卻難能真心。

作者有話要說:  233遇到像我們陛下這樣又寵有細心,還大度全能的就嫁了吧姑娘們

第76章

畢竟昨日夜裡忙活地這麼晚,還眯著眼睛琢磨了好久他並不熟悉的刺繡,趙如徽頭暈腦脹地睡下,第二天也沒有神清氣爽地起來。

但他的生物鐘是在辰時左右,心裡有事也沒心思再閉眼睡懶覺,麵無表情地盯了一會兒屋頂的天花板以後,到底還是慢慢吞吞地起來穿衣了。

趙如徽不習慣有太多人服侍穿衣就寢,但作為一個有相當身份的人,他也並不至於事事親力親為,長公主就在這房間的外麵給他們配了兩個小廝,見趙如徽起來了,就十分殷勤地幫他端了水進來。

一捧清水淋麵,終於還是打散了不少的頭暈腦脹。這小廝也相當機靈,看見趙如徽洗漱完畢,就笑著詢問他的意見。

“公子是想要在房裡麵用早膳,還是在院子外麵用?”

“就擺到院子裡吧。”

比起屋裡,自然還是外麵的空氣更好一些,這院子的四周又種著不少的高樹,密密的樹丫在這屋子裡麵留下了一個天然的天窗,雖然冬日裡會有潮濕陰冷的感覺,但至少在夏日,一看就是避暑的好地方。想來以這屋子的設計,也就是供主人在夏日時候短暫居住的。

不過現在這屋子被趙如徽給占了,自然是要好好體會一番其中的巧妙設計的。他出門在外麵的石椅上麵坐下,小廝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已經帶著食盒往回走了。八寶蓮子粥、三丁包、翡翠燕餃、蟹黃小籠包,那道前兩天賀知舟念叨的荷葉糯米雞也正在其中,除此之外還有四盤爽口小菜依次放開,將這不大的石桌擺的滿滿當當。┅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趙如徽剛剛夾了一個三丁包咬了沒兩口,就正好看見賀知舟提著劍從外麵走了進來,瞧他麵上紅暈和額上細密汗珠,就知道他應該是剛剛練完劍回來。

趙如徽摸了摸%e8%83%b8口,昨晚上那張讓他煞費苦心的手絹還疊的整整齊齊的,他想了想,乾脆對著賀知舟揮了揮手,把人叫了過來,而後指了指桌子上的早點,“用過早膳了嗎?一起?”

而麵對趙如徽的疑問,賀知舟雖然沒有直接拒絕,但還是委婉回答,“尚未,不過屬下出了一身的汗,還是洗洗再用吧。“

習武練劍,一練便是一個時辰起步,現在天又熱,衣衫都濕了一層。不過趙如徽卻顯然沒有什麼介意的,他兩隻手指扯上賀知舟衣袖一角,示意性地把人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坐吧,不嫌你。燒水沐浴,等你弄好了早該冷了。”

……既然趙如徽自己都這麼說,賀知舟當然也沒有什麼好拒絕的了,旁邊的小廝給他添了一幅碗筷,也就直接動起了筷子。

如果說原本這些早膳還有些多,那麼當兩個大男人分食的時候,也就夠他們吃個七分飽。

旁邊的小廝看著逐漸空下去的盤子自然是誠惶誠恐地問他們是否還需要加膳,趙如徽抬眼看了一眼賀知舟,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後自己也擺了擺手,“不用了,剛剛好,你把東西都收了吧。”

“勞煩再抬一桶水過來。”賀知舟很是客氣。

趙如徽看著他手裡麵的劍顯得很感興趣,“孤也很久沒有動手了,下次要是有機會,找個時間和知舟切磋切磋才好。”

“好。”賀知舟答應的很是爽快。

他們兩人又七七八八聊了些武藝上麵的事情,大多都是問賀知舟有沒有什麼慣用的武器,喜歡什麼類型的刀劍,還有就是趙如徽向他炫耀自己的藏品庫,和他說好了下次回宮的時候要帶賀知舟去看自己的寶庫。

而對於這些,賀知舟自然也都是一一答應。

“咳,孤昨天不是說要給知舟繡個荷包?”

談話漸入佳境,賀知舟倒是沒有想到他還會主動提起這事兒,一時之間有些詫異,心裡揣測著趙如徽究竟是“清醒了”,還是打了退堂鼓又不好意思和他扯皮來了。不過賀知舟到底也是看笑話的成分居多,於是故意一副疑惑地神色看著趙如徽。

“陛下您說。”

趙如徽哪裡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