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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無需寬慰,所謂子不教父之過,臣那孫兒從小父母雙亡,他體弱的母親去前將兒子交給我,是臣沒有能夠好好教導他!以前隻常常想著,這孩子就算不是讀書的料,不讓他涉及官場也好,臣總還是能保他一生無憂,卻沒想到……我是真的沒想到啊,不然又怎麼會有這個膽子來驚動陛下!” 堂堂禮部尚書,如今一字一句說來,麵帶羞愧自責,早已經是涕淚交垂。

趙如徽聽他如此,便也跟著微微歎息,“不怪您。”

周尚仁卻哽咽搖頭,“他對我還是極為孝順的,雖從小愛胡鬨頑皮,但我想著男孩子好動也正常,卻不想十幾年過去,這一忽視,竟是竟是讓他鑄下如此大錯!”

自古以來嚴師慈母,祖母祖父則向來是處於一個慈祥寬宏的地位含飴弄孫,可周尚仁平日裡便政務繁忙,對孫子注意得到衣食住行,也到底難以時時關懷。而如今已經是白發人送黑發人,思及孫兒冰冷的身體,更是悔恨交加,聲聲落淚。

縱然周鶴再有千般罪過,趙如徽也不能再對著麵前這個老人多加苛責,他微微轉頭示意,旁邊的暗一就眼疾手快地拿來了椅子,把人扶著坐下。

不過朝堂之上的元老終究是元老,又有皇帝就在眼前,一場哀泣痛苦過後,到底是很快平複了情緒,隻是麵上到底還殘存幾分悲傷。

趙如徽見此,親自為他沏了一杯熱茶,溫聲勸慰,“多年以來周老為國為民、戰戰兢兢,也是心係政事才沒有抽出空來處理家事,孤心中也很不是滋味,終究是輾轉反側,這才來看望周老。”

周尚仁頓時苦笑,“陛下折煞老臣了,是臣行事有損能力有限,不能夠周全。如今老臣也無顏再待在京城了。”

趙如徽淡抿了一口茶,早在一開始見到周尚仁的時候就知道他恐怕是已經無心仕途,此刻也並不驚訝,隻是這對他來說可並不算是什麼好消息,周尚仁有時候雖然為人過於古板,但至少是可信可靠,要是莫名換了不知道底細的阿貓阿狗……趙如徽冷笑了一下。

“多年以來周大人的能力孤是知曉的,有您執掌禮部,孤才高枕無憂,可是如今大人要辭官還鄉,又讓我如何放心?”放下茶盞,趙如徽說的到也算是真心實意。

周尚仁笑了笑,麵色雖十分疲憊,但神色之間倒並沒有什麼欺瞞猶豫的地方,“陛下不必擔心,如今江山備有人才出,臣這等老朽,也該是時候讓位了。您可還記得三年前在禮部任職的新科狀元郎?”

趙如徽有些興味闌珊,心說真是愁什麼來什麼,可周尚仁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隻是帶這些感歎地回憶道,“當年他年輕氣盛,說他才華洋溢臣還有些不信,不過事實看來還是陛下您有眼光,如此優秀的年輕人,假以時日定成大器。”

這大概就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什麼叫眾多人一起被鷹啄了眼睛……趙如徽對於這個在他身死後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有野心卻硬生生要說是為了江山社稷、黎明百姓正義上位的行為十分膈應,所以就算是能夠對賀知舟既往不咎,但是對王孫的評價依舊是極差。

“周老,”趙如徽也不等周尚仁把話說完,就直接打斷了他,“孤知道此次一難你已經無心官場,但還是請你再留一段時間,畢竟要孤貿然地將整個禮部就這麼交給任何一個人未免太過於兒戲,即便王孫能力再高、資質再好,孤還是希望能夠有一段時間親自考察,而這段時間裡麵,更要勞煩您在旁指導。”

周尚仁是三朝元老,趙如徽畢竟年輕,但直到現在還肯如此客氣地對待一個罪臣,已經是相當不易,周尚仁心中感動,到底還是重新跪下,深深一拜,“罪臣必定不負陛下所托!”

趙如徽笑了笑,最後看了一眼樸素靈堂,真心實意地勸了一句,“周老也不要太過於傷心,畢竟現在逝者已逝,您還是身體為重,之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趙如徽既然已經說完了事情,也就不再多待,然而他雖然沒有帶多少人出宮,但既然沒有刻意掩飾,彆人要發現蹤跡自然是不難,根本沒有幾個時辰就傳遍了大街小巷,除了幾個泛酸的暗地裡嘴碎以外,真正拎得清的卻都是長長一歎。

“果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到底是三朝元老,陛下仁慈,這一回就算是揭過去了。”

“來人,備一份禮送到周大人府上去。”

官場之上,彆管前一刻究竟有多親,下一刻就能夠撇去一身乾係,可一旦是有了利益所在,所有人便都會像是嗅到了肉味的狼狗,滴著涎水%e8%88%94著臉上前往你身邊靠。

不過是一兩個時辰的時間,周府瞬間又恢複了昔日的門庭若市,外麵受了命令送禮的人幾乎排到了對門,周府的管家進去向自家老爺稟告。

周尚仁走向靈堂的腳步一頓,這才臉色不變道,“你去清點送來的東西,替我謝過各位大人,而後照規矩送到庫房裡去。”

官場之上的周遭變化,在周府呆了好幾十年的管家不會看不明白,但是看著自家老爺這滿頭的白發,再想著那雖然鬨騰卻極有孝心的少爺變成如今這冷冰冰的屍體,到底是忍不住哽咽開口,“老爺,您既然對少爺前幾日的行蹤有所懷疑,為何不對陛下講呢?”

周尚仁轉頭看了這個同樣蒼老了不知多少的老仆,眼中不免又湧上幾分的濕意,但這一回,他卻背對著靈堂用袖子抹了抹眼角。

“我本都已經做好了告老還鄉的準備,陛下就是駁回,也隻要下一道旨意,可是他如今卻半點不顧這靈堂的衝撞親自來了……阿福啊,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很多的事情不用說出來,行動反而就是一種最好的示意嗎?”

“您的意思是……”

福管家還想再問,這一回周尚仁卻搖了搖頭,“陛下聖明,就算是為了我那可憐的孫兒,我也要拖著再多乾上兩年了!”

蒼老的手在臉上一抹,卻是閉眸長歎了一聲,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中的那一抹滄桑就被全然掩埋在了眼瞳的最深處,他在這靈堂前麵站立了許久,終究是轉了身,“把這靈堂……封了吧!”

一句話中,不知隱含了多少悲傷和決然,這一瞬間,這位朝廷元老的腰都好像是又彎了不少。

——孫兒啊,我不知你怎麼會突然如此行事,可如果真的是有人挑唆,把你視作棋子用過就丟,那爺爺就算是拚了這條老命,也不會就讓你白白成為彆人的犧牲品!

第8章

禮部尚書重新得勢在文武百官麵前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王孫身為禮部門下,也是多受周尚仁一番恩惠,對周尚仁執師生之禮,收到消息以後自然也是給自家老師送去了禮品,然而沒有想到周尚仁收下了其他人的禮物,反而是把他的東西給退了回來!

書童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從街道到小院,拿了禮物就一路慌慌張張地跑回來稟報自家公子。

王孫原本伏案靜書,書童這麼驟然開門讓他一下子沒有掌控好手中的力度,好在他向來脾氣好,廢了手中的書帖也不生氣,反而見書童跑得氣喘籲籲,親自倒了一杯茶水給他。

“莫要著急,有什麼話你且一字一句說來就是了。”

書童的慌張倒被他的不緊不慢襯地有些毛躁,他咕咚咚喝了杯子裡麵的水,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解釋,“公子,您不是讓我去給周大人送賀禮嗎?隻是沒想到福管家不肯接,問他也不願意多說,我還特地多呆了一會兒,卻見彆的大人送來的禮物他分明是接了的……”

王孫笑了笑,“你這回倒是機靈了?還知道看看彆人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書童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最要麵子的時候,聽王孫這樣揶揄瞬間有些急,漲紅著臉推了推他,“公子啊,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您還笑話我呢,您就真的半點不著急?”

王孫處理了手上的廢書帖又淨了手,頗為不慌不忙地回答,“周大人是我的恩師,我之前雖然也不能為恩師做什麼,但是好歹也去送了周公子一程,在大人眼裡至少不會比不上那些人”

三兩句的解釋,說的卻自有一番運籌帷幄,書童又忍不住問道,“那究竟能是什麼原因呢?”

王孫搖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拍,“你真當你家公子我是神仙嗎?”

書童也知道自己過了,頓時摸著自己的腦袋“嘿嘿”乾笑了兩聲,王孫對他笑了笑,也沒多在意,反而是主動道,“不過想要知道,也不是什麼難事,你去把這東西放回庫房,待會兒我親自去周府一次。”

“可周大人不是連咱們的禮物都沒……”書童一臉的欲言又止。

“沒有收禮物,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以後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就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一番究竟可能是因為什麼原因,若是想不出又實在是想知道的話,也可以考慮反其事行之,當然,你後者必須是在你付得起後果的情況下。”

書童滿臉恍然,這顯然是他之前想都未曾想過的事情,難免有些迷糊,不過王孫倒是半點不介意,也沒有什麼不耐煩。書童雖然是伺候王孫的,但卻是從王孫家中帶過來的,多年一直陪在身邊,餓了送飯、渴了遞水,多年來將他侍候的很是周到,王孫早也已經把他當做了自己人。現在書童年紀也已經是不小,王孫見他願意想,就乾脆多和他說了一些。

“不管怎麼說,周大人也算是我的恩師,如今恩師有喜,我這個作為弟子的親自上門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如果真的是事出有因、有什麼要緊的緣故,最多也就是再碰個壁;而反之卻未免不是正合了周大人的意。”

現在的天色已經漸暗,倒是十分適合低調出行,隻是街口飄著朦朧的小雨,王孫這回沒有再帶書童,僅一人撐著一把青麵油紙傘,漫步走到了周府。

門口的仆人當然是認識王孫的,因此連忙跑去稟告,管家得了消息倒是很快就出來了,帶著親熱客氣的笑招呼他往裡麵進,“公子怎麼這時候到了?快進來吧,我家大人在房理品茗呢。”

王孫笑著道了聲謝,獨自一人推門進去,果然見到周尚仁正坐在上首喝茶,旁邊還有半副殘局,自娛自樂,應當是興致不錯,但如今他見到王孫來了,卻頓時板了臉,伸手指著他,怒發衝冠地喝了一句,“你還有臉來我的府上!?”

王孫行了個後輩禮,神色並不慌張,“子翡觸怒了老師實在是罪過,隻是子翡自認為沒有做什麼有辱聖賢的事情,一時迷惑,還請老師指教。”

他回答地不卑不亢、進退有度,當真是好一副從容佳公子的模樣,周尚仁銳利的目光盯他良久都沒見他有絲毫的退縮,終於是心中滿意,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頷首。

“行的端做得正,這是好事。”

原來是一頓校考,王孫心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