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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萬福 蓬萊客 4333 字 6個月前

,或有一人能夠勝任。”

他還沒說出來,人人心中便已了然。

蕭列問:“何人?”

陸項奏:“主事之人,當有雷霆手段,更需柔遠綏懷之能。臣以為,非尚書台右丞裴大人莫屬。”

劉九韶道:“臣附議。”

……

天亮,裴右安沒有回來。嘉芙起身洗漱後,隻好先去了慈恩寺。

午後,便傳來了一個消息。

太子舅舅周進手段不當,引發西南流民變亂,裴右安臨危受命,被皇帝委任為平西南經略都督。因事態緊急,不日便要動身,離京去往荊襄平亂。

消息來的太過突然了。裴老夫人立刻讓嘉芙回了家,當夜,將寺中事情交托給了僧人,自己也帶人趕了回來,為長孫踐行。

如今夏末,他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明天他就要動身走了,今天一個白天,人都在宮裡。

嘉芙帶著丫頭婆子給他收拾行裝,心裡有點想哭,是那種依依不舍的感覺。但在裴家和下人的麵前,卻絲毫不敢有所流露。

到了晚間,裴右安終於從宮中回來了。

老夫人為他設了踐行家宴。兩房人坐齊了一桌。

這一頓飯,席間氣氛怪異。

孟二夫人那邊,從頭到尾,一直在說笑個不停,無非在誇讚裴右安如何得君所用了,辛夫人這邊,臉上雖也帶笑,卻顯然笑不由心。

皇帝已經下旨,不但革去了周進總督三省軍務之職,也革了他兵部侍郎的官職,著令即刻回京,交由兵部大理寺問罪。

據說皇後為他求情,也被皇帝給駁了回來。

上次是章家,那事的餘波還沒有消儘,這次因為周進的事,令周家又成了眾目焦點。

替兒子娶了周嬌娥,婚後發現這兒媳婦不妥,但也忍了,就當吃了個啞巴虧,原本是衝著周家勢力的,現在好了,才娶了沒多久,周家就這樣被打臉。

辛夫人自然笑不出來。

飯畢,裴右安親自送裴老夫人回屋。老夫人一番叮囑過後,見裴右安欲言又止,便道:“你放心吧,你的媳婦兒,祖母會替你照看的,盼你不負皇命,早些回來就好。”

裴右安下跪叩頭,起身離去,走了兩步,轉頭,見祖母坐那裡,麵含微笑,凝望著自己的背影,身形微微佝僂,看起來蒼老無比,遲疑了下,又回來道:“祖母,我見你最近精神有些不濟。我不在家,你自己定要保重。回去我會叮囑阿芙,讓她多加照顧祖母。祖母但凡覺察不和,記得請胡太醫及時過府調理,我今日特意叮囑過太醫了。”

老夫人笑道:“祖母知道。”

裴右安又看了眼老夫人,這才離去,走到門口,忽聽老夫人突然又叫住自己,便停下,轉身回來。

老夫人叫住了他,一時卻又沒有說話,隻凝視著孫子,良久,方低聲道:“右安,你可還記得你十六歲那年,離京之前,曾被我打了一頓的事嗎?”

裴右安沉默著。

老夫人歎息了一聲:“那時你來質我,你的生母到底何人,你既非嫡長之子,為何要讓你鳩占鵲巢,一錯再錯。便是如今,倘若你再來質祖母一遍,祖母也依然回答不了。你不會怪祖母吧?”

裴右安微微一笑:“祖母,那時我不懂事,惹祖母傷心了。祖母不必掛懷,右安早就已經忘了當年之事,也再不會問。”

老夫人目中微微含了淚光,點頭道:“你能如此做想,祖母甚是欣慰。如今祖母另有一話,想叫你記住。出生並非人所能擇。生而在世,行走磊落,便足以無愧天地己心。我知你定能叫祖母放心。”

裴右安微微一怔,佇立片刻,再次朝老夫人下跪,鄭重叩首:“祖母放心。祖母今日教誨,右安必定牢記在心。”

老夫人笑道:“從前你一人,祖母總覺得你來去了無牽掛,很不放心。如今娶了媳婦,祖母放心了。好了,我這裡無事了,你回吧。明日便動身,你們兩個想必也是有話要說的。”

裴右安起身,再次望了老夫人一眼,見她坐在那裡,含笑,朝自己拂了拂手。

……

裴右安漸漸加快腳步,進了房,檀香劉嬤嬤等人也不用吩咐,自己便相繼出了屋子,順帶還帶上了門。

嘉芙撲到了他的懷裡,被他抱上了床。

是夜溫柔繾綣。

嘉芙起先竟也忍得住沒哭,直到天亮起身,幫他一件一件地穿上衣裳,最後扣上腰帶,終還是忍不住,掉下了一顆眼淚,卻立刻擦掉,笑道:“大表哥,你放心吧,我會記住你的話,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祖母。我和祖母一道等你回來。”

裴右安將她摟入懷裡,用力地抱了一抱。

天亮了。嘉芙和裴老夫人等人,一道送他出門。

她立在大門裡,望著裴右安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晨曦之中。

☆、第62章

“怎的, 你不願再陪朕了?”

那男子一張英俊麵龐,堆積著人之將死的灰白陰影,他目光微涼, 看向那個跪在龍床前的絕色女子。

後宮佳麗三千人,她是他的唯一寵愛。

“稟陛下,妾願意。”

那女子回說, 以額觸地, 長跪不起。

男子目露欣慰之色,用最後的力氣, 將她抱入懷裡,懷著無限的遺恨和不甘,喃喃地對女子說:“阿芙,莫怪朕。若有來生, 朕必許你一個皇後之位。”

……

蕭胤棠大叫一聲,猛地睜開眼睛, 從床上彈坐而起, 滿頭冷汗, 因為恐懼, 雙手甚至微微發抖。

“太子殿下,你怎的了?”

睡他身邊的一個侍妾被驚醒,慌忙爬了起來, 跪在旁邊,用驚恐不安的目光望著他。

自從前次出了曹氏之事,太子的性情愈發陰沉不定, 太子妃的病,到現如今也沒養好,平日不大露臉。東宮裡據說鬨鬼,曹氏住過的那屋,有時半夜三更,會傳出瘮人的哭聲,太監宮女,誰也不敢靠近,本就人人自危,不想半個月前,國舅又出了事,連累太子又遭皇帝申飭,私下之時,太子更是暴躁易怒。

蕭胤棠猛地轉頭,看了眼身邊的半%e8%a3%b8女子,目中露出厭惡之色,說了聲短促的“滾”。

侍妾如逢大赦,連衣裳都來不及穿好,抓了過來胡亂掩住%e8%83%b8口,便慌忙下床,匆匆出了屋子。

方四更,正是夜最深沉的時刻。

蕭胤棠慢慢躺了回去,閉上雙目,卻再無半分睡意。

他的腦海裡,掠過了昨日白天的一幕。

昨日,宗室合陽王的母妃潘氏死去,朝廷訃聞輟朝一日,賜祭葬。蕭胤棠前去祭吊,遠遠看到了衛國公府的女眷。

其中就有甄氏,他夢中的那個女子。

去年去往泉州,回來之後,蕭胤棠便時不時會夢到甄家的那個女兒。

夢境很是奇怪。一開始,隻是零星的,不成片的。他總夢到自己和她親熱。他貪戀她身子,也喜愛她的溫婉天真。

這原本也沒什麼,因當日她被他挾著同車出城之時,他便已經對這甄家女兒意動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但漸漸地,隨著夢境的一再閃現,他隱隱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在夢中經曆過了另一個和現世互類,卻又有所不同的人生。-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個現世,她嫁給了裴右安,這世上唯一一個他有所忌憚之人。

而在夢中,她卻先是嫁了裴修祉,繼而被自己所奪,從此成為了他的禁臠,直到他登基,方不過兩年,因貿然親征胡人,意外受傷不治,臨時之前,他舍不得她,讓她隨了自己殉葬。

一切就此戛然。

這樣一個宛如經曆了另道人生的夢,之前模模糊糊。他想抓住看個清楚,但眼前總如蒙了一層迷霧。

但就在今夜,再次從夢中醒來之後,他終於清晰地抓住了一切。

裴右安,在他還是個少年,被蕭列帶到武定開始,在蕭胤棠的心裡,就埋下了不和的種子。

那時他就知道了,自己永遠不可能如父王期待的那樣,和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裴姓之人並肩而處。

那時他們之間還沒有衝突。他對裴右安的敵意,完全取決於人性而已。

蕭胤棠有才乾,又身為王府獨子,可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這也養成了他極端自負的性格。

他不能容忍旁人蓋過自己的出色。

而裴右安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切。

他有少年卿相之名,這個世人加在他身上的美譽,絲毫沒有誇大。在他來到武定,傷勢痊愈之後,很快便展現出了他過人的政務才乾,及至後來,他的軍事才能在武定起事和禦戰北胡的戰事之中,更是顯露無疑,如天上繁星,熠熠生輝。

蕭胤棠固然也很出色,但永遠也比不過裴右安。在裴右安的身邊,他注定黯然失色。

在他登基之時,裴右安已死去數年了,但聲望依舊不去。素葉城中,民眾為他所建的祠廟終日香火不絕,每逢他的誕日,民眾從四麵八方趕來燒香,對著他的塑像頂禮膜拜,許下祈福心願。

死後的裴右安,在民眾的心目之中,儼然已經神化,變成了能佑護他們平安的偶像。

蕭胤棠登基之後,之所以不顧群臣勸阻,一意孤行也要親征胡人,很大程度,便是受到了長久以來屈居人下的那種極度壓抑心理的驅策。

他急於要向群臣和世人表明,他蕭胤棠並非不如裴右安,隻是從前一直不得機會罷了。

除了嫉妒和懷才不遇之感,蕭列在這個外人身上所投的超乎尋常的關注和愛護,也令蕭胤棠極為不滿。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倘若裴右安是自己父親的另一個兒子,那麼他必定會毫不猶豫地拋棄自己,改而將裴右安扶上世子之位。

嫉恨的種子,就這樣一天天地在心底裡生根發芽。

蕭胤棠忍耐著。

後來有一天,發生了一件意外之事。

那是蕭列登基的第二年。裴右安當時以功,位極人臣。就在他權勢達到煊赫頂峰之時,恰逢胡人襲邊。不知為何,他竟自請離京,以節度使之職戍衛關外,一晃數年過去,從此再未歸京。

他的這個舉動,當時震驚了滿朝文武,包括蕭胤棠。後來,雖還是不斷有他威震北方,定邊安民的消息傳入京中,令蕭胤棠時不時感到心底有如針刺,但那時候,他還是能壓製自己的情緒。直到後來有一天,他卻突然從自己的母後周氏那裡,得知了一個驚天隱秘。

周氏對他說,或許便是因為這個隱秘,裴右安當時才選擇離開京城,皇帝也不得不放。

她警告蕭胤棠,千萬不要以為裴右安這麼走了,就能高枕無憂了。這是個非常可怕的隱患。一旦有朝一日,皇帝改了心意,那麼他的太子地位,必將岌岌可危。

蕭胤棠這才如夢初醒。

多年以來的疑慮和嫉恨,在那一刻,將他的心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