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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著你 春韭 4382 字 6個月前

字仇殺隊》被捧得奇高,不僅成了自由民主反烏托邦的象征,連世界上最大的黑客組織之一也用福克斯的麵具作為頭像……最早提出類似“烏托邦”概念的柏拉圖一定沒有想到,這麼一個小眾情懷的東西,有朝一日也能借著一張不怎樣的麵具爛大街。

講真,中國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烏托邦社會,文明古國還沒發話呢,一群歐洲和美洲土著戴著反烏托邦的麵具到處走來走去,到底在興奮個什麼勁……曹雲山又是在興奮個什麼勁。

碩大屏幕上光線慢慢亮起,房間裡又關了燈,藍色光幕在牆壁上隱隱晃動,仿佛大海中輕柔的波浪。

曹雲山拉開茶幾底層的抽屜:

“光啃雞腿太無趣了,我們要不要來點啤酒?”

李文森眼睛一下亮了:

“好啊。”

茶幾底層的抽屜是一個簡單的儲酒櫃,二十四小時通著電,裡麵儲存著滿滿的冰塊,和世界各地各種牌子的啤酒,德國、法國、土耳其,還有印度的Green King IPA……卡梅倫曾經請□□主席在斯伯勒王子城附近的The Plough酒吧喝酒,兩人就著鱈魚薯條喝過幾杯,當時點的就是Green King IPA。

他挑選了一會兒,拿出兩瓶淡藍色瓶裝的Brewdog,把酒瓶在茶幾上一敲,酒瓶蓋瞬間彈了出來,茶幾上也留下了一個深深的鋸齒狀痕跡。

他看都沒看一眼,隻是望著手裡的酒瓶笑了:

“我們七年前一起喝過,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是我們在倫敦吃麻辣香鍋的那次?”

“瞎說。”

曹雲山又從茶幾倒數第二個抽屜裡取出一盤下酒必備的鹵鴨舌,準備相當充分:

“明明是我們在塞納河邊擼東北烤麵筋,還被法國那群沒見過世麵的警察以縱火罪抓起來的那次。”

“……”

她想起來了。

她交朋友的最大特點就是交不到正常朋友,和喬伊在一起的時候她每一秒都在上演《逃離德黑蘭》,而和曹雲山在一起的時候她每一秒都是黑曆史……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李文森晃晃手裡的啤酒。

不管對福克斯的麵具有多少吐槽,不可否認《V字仇殺隊》是部好電影——但再好也架不住她莫名其妙的生理反應,李文森在看到女主角開始吃黃油三明治時,已經滿臉淚水。

她哭,向來是沒有聲音的。

曹雲山明明坐她前麵,又沒回頭,卻在她剛剛開始掉眼淚的時候,突然伸出手,直接把她從沙發上拽下來。

李文森:“……”

她措手不及,像球一樣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滑行了半米,好一會兒才狼狽地爬起來,操起一隻空易拉罐就扔在曹雲山頭上:

“有特發性羊癲瘋就要去看醫生,腦子說不定能清醒點。”

曹雲山:“……”

的電壓越來越不穩不穩,黯淡的燈光一會兒明,一會兒暗,映著他的眸子也如燈火一般閃閃爍爍。

而此時,這雙眼睛望著她,手也伸過來——像上次,像每一次,他慢慢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李文森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曹雲山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哭點在哪?”

“沒有哭點。”

李文森邊哭邊冷冰冰地說:

“都說這是生理反應,和吃飯睡覺上廁所是一樣的,有本事你下次尿尿的時候告訴我你的尿點在哪。”

“……”

曹雲山裝作沒聽見這句丟人的話,和她並肩坐在地板上,屏幕晃動的光影一楨一楨地掠過他的臉,側麵看來,居然異常沉靜:

“你上次不是問過我,為什麼房間裡掛了那麼多福克斯的麵具?”

“嗯。”

李文森仰起頭努力讓眼淚倒流回去:

“後來我自己想明白了,你是個天賜的神經病。”

“……當然不是。”

曹雲山喝了一口啤酒:

“因為我喜歡這部電影。”

“為什麼?”

“他最後實現夢想。”這個“他”指的是男主角V。

“他死了。”

“這有什麼關係。”

曹雲山忽然笑了,眼角細微笑紋在燈光下蕩漾開一圈漣漪:

“死亡才是他的願望,死了他才能幸福……文森,這不是死亡,是重生。”

……

李文森驟然睜大眼。

輕柔的語氣仿佛從她耳畔傳來,又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倏忽灌進了她的耳朵。

幾個月前,當她掛在十七樓咬牙支撐時,那個試圖把她踩下去的男人說的話還如在耳畔,催眠一般,一聲一聲,每一句話,都準確地在她最深的意識海洋裡炸響,與此刻曹雲山說的話重合在一處

——

消失才是你的願望,消失了你才能幸福。

想象你要墜落的地方不是水泥地麵,而是大海,是你起源的地方……

……

”你看,伊芙多麼不了解他。”

他專注地看著屏幕:

“她不了解仇恨是他的拖累,不了解責任是他的枷鎖,不了解他有多傷痕累累……更不了解他真正向往的不是愛情,是死亡,不是保護,是自由。”

丟棄姓名,丟棄靈魂,最後連身體都丟棄……這樣一無所有的自由。

電影已近尾聲,V的屍體被心愛的女人裝在盛滿鮮花與炸.藥的火車裡,緩緩駛向議會大廈,漫天的火光晃過他的臉,柴可夫斯基的交響樂如焰火一般轟然響起……而他轉頭看她,眼眸在黯淡燈光下這樣幽深,李文森一時間甚至產生了這樣荒誕的想法——

他嘴裡說的“他”,其實是“她”。

“伊芙”也不是伊芙,是喬伊。

……

她會不會把事情想錯了?

曹雲山把她從十七樓推下來,本意並不是想殺她。

李文森心思轉了轉,想起那些毫無頭緒的謀殺,抬起頭,下定決心一般微微張開嘴——

就在這時,她的手碰到了一邊茶幾上的肯德基袋子,之前她隨手放在袋子裡的快遞信封“啪嗒一聲落在地上,信封口已經被她剪開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袋子裡滑落了出來。

曹雲山的眼睛是黑的,沙發是黑的,地板也是黑的。

看電影光線又暗,他回過頭,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地麵,也沒看得很清楚,隻隨口問了一句:

“什麼掉了?”

“一把鑰匙。”

李文森鎮定地把掉落出來的東西收進裙子口袋,眼睛仍望著麵前的大屏幕,心臟卻砰砰地跳起來。

她也沒看清楚掉在地上的是什麼,她的手指卻摸清楚了。

這是一枚……希臘等臂十字架。

一枚,和西布莉臥室裡那個詭異耶穌像如出一轍的,十字架。

……

地板上堆著一層一層的書,西路公寓五號的書百分之八十都是喬伊的,李文森因為不耐煩搬家收拾,在各大名校的圖書館都開啟了無紙化推送後就徹底開啟了全kindle模式,連看論文都是直接從郵箱推送到kindle看——但即便這樣,李文森放在西路公寓五號的書也有五百來冊。

喬伊還在一冊一冊書地翻找,伽俐雷在他身後心驚膽戰地接住那些珍貴書籍,防止它們受到男主人心情不好的牽連,而它自帶的搜索引擎正飛快地搜索著一個詞

——睡眠麻痹。

李文森對安眠藥的依賴性很強,要做出這種這種“睡的好”的假象隻能通過吃更多的安眠藥,單看她最近一段時間每天十二點準時睡覺的勁頭,就大致能猜出她到底加大了多少藥量……而她最近機體暫時性癱瘓與幻覺混合在一起的症狀,正是藥物過量導致的現象,仿佛自己醒來了,又仿佛自己沒醒來,很多人都經曆過,俗稱“鬼壓床”。

也叫,睡眠麻痹。

怪不得最近她睡的越來越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怪不得他有時要喊好幾聲才能喊得醒她。

怪不得她總是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明明噩夢做的那樣辛苦,可她就是動不了,隻能眼睜睜地在夢裡日複一日地經曆死亡。

這個……騙子。

喬伊身上的氣息越發冷漠。

“這裡也沒有。”

伽俐雷小心翼翼地浮在一邊,把自己縮成一團:

“夫人會不會把藥藏在了房間裡?”

“不會,現在她的房間裡堆的都是我的書,我的房間她又從來沒當做是自己的地方,還不敢把這些東西藏在我眼皮子底下。”

原本他以為李文森會像藏現金那樣,把安眠藥分開,一片一片地藏在書裡。這樣即便被他發現也可以解釋成是以前不小心落下的東西。

但明顯她這次變聰明了一點。

喬伊站在客廳中央,腦子裡飛快地閃過幾個李文森時常藏東西的地方——閣樓是不可能的,已經被他發現的地方他不會再用;地下室隱蔽物太少;她藏零食的窩點早被他端過一遍,那麼就隻剩下……

喬伊拉開盥洗室的門。

洗手間是個好地方,李文森在這裡藏書、藏CD、藏紅酒,有時還藏蛋糕,簡直就是她的風水寶地。

他環視了洗手間一圈,簡單估計了一下這個小空間裡最不可能用來藏東西的地方……然後,他就像長了透視眼一樣,準確地拉開馬桶的水箱蓋。

一隻小小的MUJI藥瓶,係著白色透明絲巾,正靜靜地浮在那一池清水裡。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1.之前有句話叫“即便你嫁了十八次,十九次也是我的”這句非原創,可能是伍迪艾倫說的。

2.乃終於解決列奧納多這麼久沒出現的問題!雖然很扯淡,但為了圓之前的坑,我以後還會更扯淡的!

3.這樣的節湊太緊湊還是太囉嗦,酷愛寶寶們趕緊告訴我!

☆、第140章

喬伊說的沒錯。

她一和曹雲山湊堆就智商直線下降,食欲直線上升,啃完了整整兩桶烤雞翅還不夠,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極有默契地打電話給燒烤小王子點了兩三份生魚,四五份烤海鮮並一隻波斯頓大龍蝦,好說歹說才說服小王子從二十公裡外給他們送一頓吃的來……那真是二十公裡的山路國道線,荒涼得和亂葬崗一樣,十天半個月不見一輛車。

據說這家燒烤的外賣小哥已經揚言她再叫外賣就打死她。

真是個讓人絕望的世界。

曹雲山下山去拿外賣,李文森整個人蜷縮在他書架邊的扶手椅上,地上到處都是他們兩個啃的雞骨頭,而伽俐雷蹲在牆角裡,正陰鬱地逗弄著幾隻可口可樂易拉罐,重複把易拉罐從左邊滾到右邊,又從右邊滾到左邊。

就這樣反反複複了幾十次,李文森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在做什麼?”

“撥易拉罐。”

“為什麼要撥易拉罐?”

“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