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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綱 夢溪石 4298 字 6個月前

往前走?

如果是人……

“舒壑?舒哥?”他出聲試探。

聲音在洞窟內層層盤旋回蕩,傳向遠方。

這時候發出聲音,無疑是在告訴對方他們的方位,但如果不出聲,也容易誤傷隊友。

“是我。”

不是舒壑,是另一個更為熟悉的聲音。

冬至一時呆住。

劉清波卻大喜過望:“龍局!”

他見冬至半天沒動靜,忍不住搶過他手裡的手電筒,打開往前照去。

光線照射範圍有限,半天才隱隱綽綽照出一個身影。

劉清波和霍誡還不大能確定,冬至卻一下子就認出來。

那的確是龍深。

他完全沒有想到師徒倆會在這麼一個時間,這麼一個地點重逢,腦海裡空白茫然,從前設想準備過的許多話,此刻全忘得乾淨,直到被劉清波推了一把。

對方低聲道:“那真是龍局嗎?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有古怪?”

冬至回過神,發現劉清波因為他不聲不響而懷疑龍深有假,有點哭笑不得。

“應該是。”

對方腳步不慢,手電筒微弱的光線照在他身上,竟有些暖融融的感覺。

龍深的輪廓逐漸清晰,劉清波跟霍誡都鬆了口氣。

哪怕他們的心誌在許多人裡已經算是十分堅定強悍的了,難免也會生出奇兵天降,天不亡我的慶幸和驚喜。

“龍局,您怎麼會在這裡?”

“您有沒有遇到那怪物?”

霍誡跟劉清波幾乎同時發問。

龍深跟他們一樣,渾身都濕透了,衣服全貼著皮膚,露出肌肉勻稱的身材,想必剛才也是從水下過來的,隻不過一身黑色不大明顯,走近了才能看出來。

“明弦和地魔那邊解決了,唐淨還要善後,我先趕過來。無支祁被我打傷了,一時半會追不上來,我們先找到鐵鏈另一端的源頭再休息。”

龍深的目光掃過他們,落在冬至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他寥寥數語,言簡意賅,劉清波他們卻從這句話裡聽出一段風起雲湧驚濤駭浪。

☆、第 103 章

冬至見對方朝他伸手過來, 忽然有了反應, 卻是後退一步。

龍深的手停在半空。

冬至拉住劉清波,讓他也往後退, 神情小心翼翼:“我覺著, 我們現在看見的, 會不會又是那怪物布下的幻覺?”

原因無它,他覺得眼前太不真切了, 雖然在腦海裡千回百轉的想念, 可也沒料到沒想過在瀕臨險境時就正好能看見對方,夢想成真的一刻, 反而虛幻起來。

劉清波和霍誡一聽也有道理, 就都齊刷刷望向龍深, 眼神升起探究與戒備。

饒是龍深再淡定,也不由有點啼笑皆非:“我不是幻覺。”

劉清波突然問:“我們在特管局培訓頭一天,蔣局長給我們講課,之後發生了什麼?”

龍深:“之後你們被困在喪屍都市的模擬訓練, 你拋下大部隊獨自躲進特管局, 僥幸過關。”

劉清波:……我為什麼要嘴賤問這個問題?

重新被提起自己的黑曆史, 他臉上火辣辣的。

龍深又對霍誡道:“舒壑沒事,他找不到你們,先返回岸上了。”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冬至身上。

“你離開北京前,送了我一幅畫。”

這下三人總算可以確定龍深的的確確及時趕過來,並不是他們的幻覺。

冬至挪動腳步,有點尷尬:“師父, 我剛才不知道……”

龍深:“你足夠警惕,沒有因為看到我就放鬆,這很好。”

被湖水浸泡許久,感覺由裡到外都是濕冷的,這人一出現,就讓所有人重新拾起動力。

冬至尤甚。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而且跟龍深之間隔了一個霍誡,有意無意拉開距離。

龍深似乎也沒留意,劉清波問起岸上的情況,即使龍深再言語簡潔,也得說上好幾分鐘,末了他道:“根據明弦臨死前提供的線索,這片水域下麵就是石碑所在的小龍脈。”

短短幾個小時之內,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眾人一時靜默,需要時間去消化。

至於程緣,霍誡雖然不認識,對冬至和劉清波來說卻是個老熟人,他們甚至曾經一起參與了女明星惠夷光被魔氣附體的事件,當時大家都沒料到程緣會通不過麵試,結果出來之後還唏噓了一陣。程緣對考試結果的確情緒不高,跟他們說要去曆練一段時間,誰知再相見時,他竟已投身敵營,甘願與魔氣融合,成為地魔的代言人,與昔日同伴兵刃相見。

一念之差,程緣已走了這麼遠。

霍誡問道:“龍局,您說那隻怪物是無支祁?”

龍深嗯了一聲:“古籍記載,水獸好為害,禹鎖於軍山淮水之下,其名曰無支奇,形若猿猴,金目雪牙,輕利倏忽。”

作為上古異獸,無支祁曾將淮水攪弄得天翻地覆,後人甚至將它作為齊天大聖孫悟空的原型,這就難怪冬至他們根本不是它的對手了。

其實像無支祁,三頭巨蟒這樣生存了成千上萬年的異獸,雖還沒到與天同壽的地步,但它們身上,無不隱含天地造化命數,這與人類獨得靈秀神智一般,算是另一種方式的天眷者,哪怕有實力斬殺,修行者也不願為了它們背上殺孽。更何況,它們實力強大,又是地頭蛇,上回在地底,冬至他們就沒能殺了三頭巨蟒,頂多隻是把它打得落荒而逃罷了。

劉清波驚疑不定:“但淮河離這裡還很遠……”

龍深道:“若乾年前,淮河與長江並不相連,如今淮水最後也注入長江了,地下水脈本來就縱橫交錯,許多暗流在地麵無從得知。”

古人成書大多是概數,說在軍山,也不一定就在軍山,說在淮水,也沒有說明到底在淮水哪個方位,從古至今,傳說僅僅是傳說,他們作為特管局成員,偶爾才能印證傳說與現實,普通人更加無從得見這個世界瑰麗玄幻的另一麵。

冬至從驟見師父的震撼與尷尬中慢慢回過神,也逐漸恢複了思考能力,他很快把大概的來龍去脈梳理出來。

“是不是當年為了讓無支祁鎮守石碑,最終沒有殺它,而是將它鎖在這裡,就像長白山骨龍那樣,而音羽鳩彥得知之後,就讓程緣過來,不斷殺人煉魂,引誘無支祁入魔,讓它去破壞石碑?”

龍深道:“我的推測也差不多,最終還是要先找到石碑再說。”

他的話,將眾人下水以來遇見的疑惑都解開得七七八八,冬至他們三人已是精疲力儘,還要顧著趕路,也就沒工夫再多想,一時間洞窟變得無比安靜,隻有沙沙的腳步聲在往前移動。

也不知是太累還是走得快,冬至冷不防被絆了一下,人倒向旁邊石壁,正好壓在剛才被無支祁一爪子拍過來的胳膊上,頓時冷汗直冒,不自覺呻|%e5%90%9f出聲。△思△兔△網△

“怎麼了?”龍深問道,手已經伸過來將他扶起。

龍深語調一貫的冷淡,手卻是熱的,燙得冬至微微一震。

“沒、沒事。”他發現自己無論做了多少回心理建設,在與對方肌膚碰觸時,心裡依舊會生出異樣的感覺。

他不想讓對方察覺,也不想對方誤會自己表麵答應維持師徒關係,實際上還心懷不軌,就強忍痛楚,主動將胳膊抽回來,側身拉開一點距離。

“你的手可能有點骨裂,出去我給你看看。”

龍深知道他體力耗儘,原想直接上手背他,見徒弟主動避開,想起上回兩人不歡而散的情景,抿了抿唇,也沒再把背人的話說出口,隻往冬至腰上托了一把,讓他站穩。

劉清波跟霍誡似乎沒有察覺師徒倆之間的古怪異樣,霍誡昏昏欲睡,體力不濟,不得不通過說話來提神,就有一搭沒一搭跟劉清波說話。

冬至跟龍深不知不覺落在後麵,洞窟裡的路崎嶇不平,並不寬敞,兩人並肩而行,難以避免肩膀偶爾總會輕輕撞上,冬至有心擺脫這個尷尬的局麵,腳步自覺挪開一些,差點又撞上旁邊尖銳的棱角,這回有一隻手及時攬住他的肩膀,將他往中間帶,附帶一句略帶不悅的囑咐。

“彆亂動。”

冬至身體一僵。

兩人之間距離為零,又有龍深攙扶,路果真好走了許多。

其實尷尬這種事,破罐子破摔之後也就好了,冬至知道兩人說開之後,他師父的確就當他是徒弟,隻有他自己還在糾結罷了,可他師父以劍化人,雖然與人無異,但也不是個九曲回腸的性情,更加不會去琢磨他這些心思,也因此糾結尷尬諸般情緒,就僅僅也存在於他一人身上而已。

為了轉移注意力,冬至把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的腦子集中放在石碑和無支祁這件事上,漸漸地果然自然了許多。

“師父。”

“嗯。”

龍深感覺徒弟的身體自然放鬆了很多,心裡浮起一點欣悅,在聽見對方喊自己的時候,語氣也比剛才不自覺柔和了些許。

“你是不是不打算殺無支祁?”

聽見冬至的問題,龍深有些訝異,訝異於他的敏銳。

“如果石碑完好的話,我會將它身上的魔氣驅離。”

縱是無支祁原本是作為凶獸才被鎮壓在這裡,但它守衛石碑數千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隻因音羽和程緣彆有用心,才使得它凶性複燃,重為禍患,一來這件事說到底,無支祁也是被利用的,二來如果無支祁一死,石碑就無人守護了。石碑既然作為陣法的一部分,就不可能被挖出來運去特管局裡保護,所以無支祁依舊是石碑的最好守護者。

這番打算,龍深剛才沒有說出來,但冬至卻猜到了。

眾人的腳步雖然不如一開始那麼快,可也一直是在往前的,但洞窟仿佛再怎麼走也走不到儘頭,劉清波甚至懶得再去計算時間,腿上像是綁了兩個鉛球,每邁出一步,都要提起巨大的勇氣,這讓他想起小時候每天被祖父勒令腳綁沙袋跑步的日子,旁邊霍誡的傷勢比劉清波重許多,但也堅持在走,這讓劉清波越發不肯示弱。

能聊的話題已經聊完,霍誡口乾舌燥,實在沒力氣說話了,兩人一時沉默下來。

身後,冬至正給龍深說起他在鷺城的經曆,讓大家勉強分散一點注意力。

其實冬至他們在鷺城做的事情,總局收到的報告上都有寫,龍深早就一清二楚,但報告畢竟是書麵文字,總有些細節,是不足為外人道的,龍深也是頭一回聽對方說起。

拋開令他無法回應的告白,這個徒弟並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對方甚至比自己所期待的做得還要好。

從前看見冬至在他麵前言聽計從,說什麼就乖乖乾什麼的樣子,龍深一度覺得,對方在外麵可能適應不了獨當一麵的工作,但事實證明,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冬至非但適應良好,而且頻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