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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47 字 6個月前

,十四年的互相磨礪。這個戰場,從來就不僅僅是那些年輕人的戰場。身為不問世事的“武學修行”們,江湖的命運,眾生的生死,同樣會在他們的心尖裡留下一絲淺淺的牽絆。要麼不出手,出手他們就是最醇的烈酒,最鋒利的劍芒。

麵前的冰湖忽然出現了一道旋渦。

這道旋渦並不大,但是很深,裡麵黑森森的,仿佛地麵漏了一個大洞。武學修行們的歌聲越發寥廓,似要衝破蒼穹。

正好一曲終畢,仿佛是自然而然的,洪遠孤先生從秦嫣的手中將檀木鐵琵琶拿了過去。

隻聽得他手掌中金戈裂帛一般的琵琶聲狂作。這把鐵膽琵琶,與秦嫣方才那種中規中矩的彈奏,已經完全不同了。

在這片動人驚弦之中,她感到那十六名老者,身上發生了某種奇特的變化。他們本是各門各派的狂人,照例說師承不同,絕學不同,本該是有著不同的氣場。可是就在洪師叔的琵琶聲中,他們出乎意料地變得協調起來了。洪遠孤又對秦嫣道:“萬水歸海,成一濤巨浪爾。嫣兒,給我看著,每位前輩都有各自氣脈,歸海一濤是將他們的力量如百川入海一般涵養起來,彙成決絕一浪。”

秦嫣知道這是師父在給她授陣,凝神嚴肅地看著。

翟容則更為知道,這很有可能是洪師叔給他們最後一次授陣。翟容一向自詡目下無塵,可是洪師叔在每次教他的時候,總說他天賦不足,不堪大用。這真是太傷他的自尊了。

“他們要動了。”他聽到若若緊張地說道。他順著她的目光,才發現,的確有三名前輩身子微微起伏,似乎在將十六個人的力量做著協調。翟容微微一怔,旋即想通了,在做陣師這件事情上,其實若若一直比他強得多。

冰湖裡的旋渦越來越大,水流旋轉越來越急,那新月幼芽般的光芒已經被攪碎得片片如絲,仿佛一團雜亂無章的銀絲,混在水中一邊。水越轉越急促,猛地在湖麵上炸開。那些鑲嵌著月光銀絲的水如同化作實質,夾裹著尖銳的嘯叫,向著他們這個火堆撲將過來。

當先的五名老者,怒吼一聲,同時將掌力拍打在地麵上。石塊上頓時出現無數裂紋,洪師叔的琵琶聲一陣急奏,便有另三名老者同時出手,將那些碎石轟出了三丈以外。

水箭與石盾在半空裡撞出無數聲猛烈的碎響。

自小冰湖中跳出一個身影,比尋常人高上好幾尺。須發皆張,身上是皮質的戰衣。左手是一麵巨大的盾牌,上麵花紋不似中原紋樣;右手是一把戰矛。尋常戰矛都是人騎在馬上,用以遠攻,他的戰矛握在手中,卻隻是近戰兵器。洪遠孤看到對方的頭發因水貼在腦後,但是一旦離開水麵立即白發如同狂蛇一把飛舞起來。有老者嗐了一聲:“運氣太差,不是萬馬王!”

當年深入中原,做下血案的是那個紅發卷髯的萬馬王。他們這次跟著秦嫣這個摩尼奴,來截殺的,本來就希望是萬馬王。此刻見老對手沒出現,眾人跟開彩開錯了點數一般。

洪遠孤的琵琶聲音密如驟雨,隨著他的音律搏動,十六位武學修行手中絕學展開。

“波動斬”、“雲水手”、“百戰沾衣”、“繚亂落魂手”“風煙擎空”……一個個在江湖中難得一現的武功,在“歸海一濤”陣法的協調下,依次或者迭次出現,與那手握戰矛的巨尊尼在小冰湖邊戰成一團。

翟容對秦嫣道:“我們跟著他們,以防萬一有其他巨尊尼過來。”秦嫣跟著他一直貼著這個戰團行動著。當對方有石塊、掌力等殺傷力十足地向他們撲來的時候,翟容就會擋在她麵前。兩人也就一直做了旁觀者。

按照當年江湖的傳言,萬馬王應該在整個中原縱橫的時候,是橫行霸道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他以轄製的。可是如今,秦嫣可以看到,這些武學修行,對於巨尊尼是絲毫不怯的。

他們之間的力量,是人類與怪物的對抗。人與這個世界共存了億萬年,此前都有著與各種史前巨獸鬥爭的曆史。而這些都在漫漫曆史長河中,漸漸被我們集體遺忘了。可是,隻要生存發生危機,每個人都會提供出自己的智慧和勇氣。

他們一刀刀、一劍劍,將那白發巨尊尼漸漸逼退過去。

他們逐漸來到了秋格明塔什山的一側,這裡灰沙飛揚,雙方的打鬥,都混雜在了磨盤山無儘的黃沙漫天之中。她和翟容也跟著移到了此處。

翟容看得緊張,他多麼期待前輩們將這名有雲貂的巨尊尼殺死?至於會不會有彆的巨尊尼也得到了老巫的雲貂?

翟容不敢想。

他根本不敢去多想這一切。

他低頭,看到若若擠到自己身邊,他也將她抱住。兩個人的手都是冰涼的,等著上天對他們翻出最後一張命牌。

……

……

三十裡開外,一個圓頭圓腦的高大青年拉著一匹馬,馬上坐著長清。那青年人就是被控製了內力的平安。

長清是來找老巫的。他和這個老人打了很多年交道,他相信自己能找到對方。

第135章 萬馬

三十裡外, 長清騎在馬匹上,帶著平安也來到了這一帶。他騎術嫻熟,一般地形都能夠駕馭馬匹翻越。萬一遇到很難經過的地方, 他就讓平安扛著馬匹翻過。

平安哪怕內力被封起來, 他也是個天生力大的年輕人。他不知憂喜,口中含著一塊婆羅門黃糖碎屑, 興高采烈地走在長清哥哥身邊。長清性格要比秦嫣穩重太多,雖然阿娘讓他親切, 長清哥哥才是那個最能夠令他安心的人。平安一向很聽長清的話。

長清先生清秀的眉尖始終緊緊地攢在一處。在沙洲, 接到翟容的消息, 得知了雲貂聞味之消息,更得知了那唯一知道莫血草字圈摩尼奴味道的雲貂,已經死在了二十七郎的箭下,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可是,他總覺得其中還有些什麼漏洞。他想了整整一個清早,終於想起了這個漏洞是什麼——老巫!

於是,他帶著平安, 深入天山,去尋找和阻止老巫。這個黑矮神秘的老人,是長清在紮合穀打交道最多的人, 他知道如何找到對方。隻是……長清憂心忡忡地看著遠處,群青色起伏的山勢。從天山傳消息回來,這一來一去,會不會已經遲了?

……

……

確實已經遲了, 秦嫣跟翟容一起趴在秋格明塔什山的一側。十六位中原絕世武者,拿出了震撼山嶽的氣概。秦嫣看著他們一輪又一輪地攻擊,洪遠孤師叔的陣法,跟西域的陣法一樣,並不是僅僅靠此時此刻的聽音配合,他們已經經過了長達十四年的磨合,彼此的刀式和劍招之中,回轉自如,如行雲流水。

十六位武學修行如同一個人,強大的內力從每個人身上自如進退。相比之下,翟容在夕照城上的表現,隻能算是初窺門徑。

一次次擊打之下,秦嫣看到白發的巨尊尼終於轟然倒下。他手中的戰矛在一次又一次的猛烈碰撞中,已經扭曲變形了。

尚還能站立的武學修行老者們,肅立在他的屍體身旁。他們當然也在這個過程中,或多或少受了傷。隻是此刻他們想起的,應該是那些當年慘死在巨尊尼手下的那些人,有的是他們的師弟,有的是他們的晚輩。當年,他們身為自己門派中的至高武者,卻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門派。

老者們徐徐轉過身體,他們的人數已經不太齊全了。好幾位武學修行在方才的激戰中,化作巨尊尼戰矛下的血肉齏粉。好在他們勝了,是慘勝。

從當年江南道的慘敗,到如今雪崖山頂的慘勝。

這一路,中原江湖的頂尖高手們,整整在黑暗和屈辱中走了十四年!

如今,他們終於以手中劍,掌中刀,以熱血和戰意,成功地完成了此生最值得的一次武道巔峰的挑戰。他們疲憊坐下,盤膝吐納。

秦嫣跟著翟容一起從隱蔽處爬出來,她看到師父還在。他是方才一戰的陣師,沒有直接衝在戰場最激烈的膠結處。那匹載著他千裡迢迢從中原趕奔此處的棗紅大馬,低頭輕輕%e8%88%94抵著自己的主人。

秦嫣和翟容過去,扶起洪遠孤:“師父,你們贏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餘下不到十位的武學修行,此刻也回到了這裡。有個人對翟容道:“小容哥兒,給老家夥們生個火。”

有人問道:“酒呢?打架前讓你們藏好的,可還能找到?”

“能找到能找到!”有老者歡天喜地,翻出事先藏好的酒。有人一看:“哎呀,可惜,碎了幾個囊袋。”

“有就可以了,夠堵上你的嘴了。”

“哈哈哈……”

那一陣陣爽朗的笑聲,除了說話的人少了一些,聲音中氣不足了一些,那份豪氣乾雲的氣概與風采,幾乎和大戰之前,一模一樣。

眾人喝著酒,翟容為大家燒起篝火。洪遠孤讓秦嫣拿起自己的琵琶:“方才那一戰可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師父再把歸海一濤陣傳你一回。”

“是,師父。”隨著洪遠孤斷斷續續的講述,秦嫣似乎覺得自己又回到了敦煌城外,安業寺旁,杏雲林下的翟家彆府。師父又再給她授藝。

不同的是,她方才親眼目睹了師父帶著十六位武學修行者,抗擊巨尊尼。如今再倒過來聽著師父的一一講解,獲益實在太多了。

洪師叔授藝授了一日又一夜,氣血漸漸乾涸。秦嫣幾次求師父停下來,他都不肯。在這個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候。洪遠孤終於到了油儘燈枯的時候。看著翟容被支使出去,他忽然說:“徒兒,師父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秦嫣流淚:“師父請說。”

洪遠孤道:“如果有機會的話,你讓宜郎生還。”

“……”秦嫣不知如何回答,讓翟容陪著自己死,她也是很猶豫的。可是,師父真的讓她跟郎君分開,她還是很難受的。

“羽郎已經走了,他將玉姑娘救回來的時候,和莫亨氏同歸於儘了。”洪遠孤壓低聲音。

“翟家主?”秦嫣陡聞噩耗,不禁回頭看著遠處在跟那些武學修行老者生火、做飯的翟容。

“你也不用聽著太難過,羽郎是贖罪。那時候,玉姑娘在印河鎮其實日子過得很舒坦,年齡又不小了,也沒想要嫁人。是他知道姑娘與星芒教有關,而且以她的姿容風采,應該不會在教中地位低。羽郎在她的樓前吹了三天三夜的笛子才打動了她。此後慢慢設計讓她同意回星芒教做臥底。”

“怎麼可以有這樣的事情?”秦嫣從頭到尾就不曾見過玉青蓮,但是從“無遙閣”的陳設,和她喜歡種奇花異草的習慣來看,這是一個心思細膩、平淡從容的女子。她能以聖女之尊反出被莫亨氏控製的星芒教,更可見她的心%e8%83%b8。這樣的女人被一步步利用,最終慘遭莫亨氏的毒手。秦嫣根本沒法想象,玉青蓮在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