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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312 字 6個月前

不會從床榻上起身了。洪師叔是年齡大之人,早膳用得早,翟羽就過來陪老師用膳。看到老師在看著窗外,他也走到木楞窗旁,手伏在窗欞上。

“老師,你看誰會贏?”

“……”洪遠孤拂了拂純灰色的長須,“小娘子會贏。”

“為什麼?”翟羽覺得有些意外,因為他看著還是翟容占著上風。

“因為不舍得。”洪師叔眼角是菊花般的皺紋。

黃石假山中,一道綠蘿波動不止,翟容被秦嫣一把按在了假山的縫隙中。

他的手腳都被她引得卡在假山突出的斷石內側。抵住他%e8%83%b8口的是秦嫣的右手,那裡昨日才被林朗扭傷過,多少有些絲絲骨裂,還被包紮著。翟容不能用力頂著出來,隻能任她的左手撐在自己右耳邊,被她壓在石壁上。

秦嫣站在一片石塊上,難得居高臨下看著翟容。

翟容也難得仰視著她。

兩個人什麼都做過了,頭一回以全新的角度,看著對方。

秦嫣咬了咬嘴唇,郎君這樣看,下巴頷顯得尖尖的。他平日裡因為時常低著看她,眼睛總是顯得半眯不眯,有點凶相。如今她能看清楚,他上下睫毛都很卷翹,瞳仁清澈,如沐雪水。眼尾稍稍挑起,看著特彆勾人。

於是,她就做了一件,他經常對她做的事情……

她低下頭,親了他漂亮的眼眉。

她剛碰觸到他,便被甩了出去!——翟容終於從她受傷的胳膊,和細小的身子上,摸到了一個可以將她用力推出,而不至於將她弄傷的地方。

他果斷將她從自己身上狠狠推出,她親在他眉目上的雙?唇,也心不甘情不願地被丟遠了。

他自己從石壁的縫隙裡退出來,沒好氣地拍了拍自己頭上的綠蘿葉片和碎枝:“若若,你到底什麼時候跟我說實話?”

“我……”秦嫣從斷石上跳下來,淺藍深藍的裙子隨風飄動著,“郎君不是已經猜出來了嗎?”

“你先前為何從來沒有流露出這個意思?”翟容看著她,“如今卻突然有了這個想法。”

“先前……我沒有把握……我一個人回紮合穀,肯定是送死的。”秦嫣努力靠攏他,“如果有旁人相助……而且,你不覺得我武功變高一些了嗎?方才,”她小聲道,“我不是贏了你?”

想起方才的情景,她的臉紅了。

兩人認識以來,一直都是他主動。她偶然主動調?戲了他一次,覺得又羞又有趣。

“那是我讓著你!”翟容沒好氣道。秦嫣道:“那你就再讓我一回嘛?”她伸手去拿他的袖子,又被甩開。

“宜郎,秦小娘子。”翟家主朗潤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翟容轉過身,翟羽站在一條風廊中等他們,杏花飄落在他的玄色墨衣上,顯得分外春嬌豔%e5%aa%9a。他的臉上似乎心情很好,對翟容道:“你們換身衣裳,你師叔在等你用早膳。”他對秦嫣道:“秦娘子也可以一起去。”

翟容走到自己的臥室裡,已經有奴子準備了長袍,給他更衣去陪洪師叔用早膳。

秦嫣穿的是外出的裙衫,倒是不必換衣服了。站在翟羽身邊,翟羽笑著微微低頭:“見過小師妹。”

“……”秦嫣對洪遠孤這個草率認的師父,還不太適應,忽然又聽到這個稱呼,困惑地看著翟羽。翟羽解釋道:“我是洪先生的親傳弟子。”

“……”秦嫣還是不適應。

翟羽道:“你將昨日跟我商量的事情,與宜郎如何說的?”

“沒說……”秦嫣神色不寧著道,“不過翟家主也是知道他的,郎君,他能猜出來了。”

“你既然是我師妹,我們不講任務、講情分,你還可以再選擇一次。”翟羽看到翟容走出來了,道:“走,去明道堂。”

堂屋旁,碧綠藤蔓從門柱上攀旋而下。繞過門柱,寬敞的堂屋裡,鋪著黑木壓邊的象牙色羅絲簟席。上麵,整齊擺著四張髹漆朱木高腳案桌。案桌上鋪著新綠色的竹簟。各色小點、菜色均盛在白瓷器碗中,一雙雙碧玉筷擱在白瓷孩兒戲荷筷架上。

洪遠孤師叔昨夜很早入睡,今日精神不錯。昨日以琴聲相助翟容引起的精神渙散,已經休養恢複了大半,隻是臉色依然有些蒼白。他穿著素黃的棉麻長袍,端坐在彆府的大廳堂中。

翟羽帶著翟容和秦嫣走入廳堂,各自選了一張朱木案桌前,準備跪坐下來。

洪遠孤先招手:“宜郎過來,師叔身邊坐。”

翟羽乾笑一下,將位置讓出:翟容才是自己老師相處最多的人,那種親密程度,是翟羽和秦嫣都不能比的。於是,兩個真正算是他認入門的弟子,反被晾在一邊。

洪遠孤含笑,看翟容按照自己的心意,坐在自己身邊。這才看著秦嫣:“秦娘子,坐,昨夜睡得可好?”

翟羽一抬眉:他是唯一被冷落的那一個……自己斂衽坐在最外首。

秦嫣先看翟容,翟容正襟端坐在竹簟上,看來昨晚他睡她屋子裡,還是隱瞞為上。她回答道:“回師父的話,睡得很好。”

“哦。”洪遠孤亦看一眼翟容,翟容隻顧自己端起婆羅門鬆糕吃著,完全沒有禮數。

洪遠孤嗬嗬笑著,招呼各位晚輩,不要拘泥,先用膳。

秦嫣防著長輩問話,還不敢擅動。

洪遠孤見她雙手並放在膝頭,等待認真回話的模樣,慈笑道:“餓不餓?餓了就用早膳吧。”

秦嫣還禮:“多謝師父。”

因洪遠孤自己就是一位音律大家,翟羽並沒有如安排其他人的飲宴那般,安排自己翟府的私養樂伎出來獻樂。庭院裡此刻,清晨的薄霧嫋嫋,唯聽得小鳥囀鳴,風動竹搖,分外清曠。

洪遠孤看向秦嫣:“秦小娘子,昨日見你音律甚通,可惜手扭傷了,否則倒可以見識一下你的琴藝。”秦嫣心想,幸虧手傷了,在洪先生麵前彈琴,不知多班門弄斧呢。低頭回禮:“多謝師父抬舉。”

洪遠孤問道:“昨日與姑娘短短交談,姑娘似乎識得西域陣師之秘術?能否與老夫說上一些?”

翟羽也看著她,在夕照大城下,秦嫣兩槌將那莫賀咄可汗的陣師震傷心脈,此事他聽柯白岑說過。後來與老師商量之後,可以初步斷定,這個姑娘在陣師之道上,造詣不俗。

秦嫣雙手交疊,匍匐在地上行了個禮,道:“師父問話,弟子絕無隱瞞。弟子是長清哥哥所教,其實並不擅長。我兄長說了,陣師不能單獨訓練,要與軍隊長期共存共融。陣師擁有過人的眼力和耳力,能夠大致揣測對手呼吸、體能的極限,從而通過音律,提供有效的攻擊手法,協助自己一方獲勝。他按照陣師之法訓練我,是因當時身處紮合穀,不知如何幫助我,隻能知道什麼教我什麼。”

洪遠孤笑道:“原來如此。你是如何結識你的兄長?”

秦嫣將自己與長清的結識過程說給了師父聽,洪遠孤頻頻點頭:“如此人物,淪落於此,想來他的來處應當不簡單呐。”

秦嫣說:“弟子問過他,他不肯說。”

秦嫣與洪遠孤交談了幾句,漸漸就越來越熟諗了,頗有言談相歡之色。

她正侃侃而談,翟容將一碗雞絲胡椒粥,“咚”的一聲丟到她麵前,道:“你多吃一些。心比天高,身子卻比紙還薄!”

若若想回去紮合穀做臥底,這件事情他從她坐在翟羽的馬車中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猜到了。昨夜他沒說,是因為良宵難得。今天早上他與若若比了一場武,想勸服她放棄這危險之事,但,他終究輸在了“不忍心”這三個字上。

洪遠孤道:“如今秦娘子是我的徒弟了,宜郎,你不能再隨便欺負姑娘。”

秦嫣也小聲說:“我打算,和師父還有師兄一起,我們好好商量推演一下,我回星芒教……是否對唐國有幫助?救我家哥哥,勝算有多少?若是……當真有危險,我不會勉強的。”

師父……還師兄?翟容的目光從洪遠孤轉到翟羽身上。^o^思^o^兔^o^文^o^檔^o^共^o^享^o^與^o^線^o^上^o^閱^o^讀^o^

“哼!”翟容扭頭拂袖,不理她。

第91章 臥底

秦嫣是否適合返回星芒聖教, 成為唐國進入星芒教的臥底?對於翟容來說,這還需要商榷、推敲嗎?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情!

就目前,他所掌握的情況來看, 星芒教以對於星芒大神的無限崇敬與畏懼為信仰, 打造出來的是一群沒有人性的殺手。這些刀奴,如講俗台下製造血案的矮腳他們一樣, 已經沒有多少可以打開的餘地。

秦嫣,則明顯是其中一個難得的異類。尤其是她的哥哥長清, 從片影截羽中, 可以感受到這位年輕人內心強大的力量, 和他對於星芒教義的不屑和反擊。

這些力量,一旦使用起來,會有怎樣的效果?

在敦煌城臨時租賃的那個小土屋中, 翟容讓秦嫣為他畫了許多輿圖,問了她許多細節。他是所有人中間,最了解她的能耐之人。在這樣的深入了解中,他感覺, 長清這些年來刻意訓練、挖掘秦嫣在耳力、目力、記憶能力之中的潛力,這些做法,僅僅是為了將她培養成合格的刀奴嗎?

他猜測, 長清訓練出來的這個妹妹,可能本來就是想要打造出一根插入星芒教的“毒針”。

她這根“毒針”,又被長清特意送到了河西來,目的多半是為了與唐國的力量產生鏈接, 以便合理去對付星芒教。

如果,翟容不是若若的夫君,他也會和兄長,和師叔一樣,因為獲得這樣一名與眾不同的“星芒教徒”而感到欣喜。他會為終於可以接近這個邪惡教派的窩巢,而感到激動。他會為長清將秦嫣這根“毒針”送到他們手中,感到興奮。

可是,他是她夫君!

他沒法感受到這些欣喜和激動,他沒法“笑納”這份興奮。

秦嫣乖乖喝完翟容丟給她的那碗雞絲粥,四個人都停止了聊天。一起用完了早膳,洪遠孤和翟羽隻是略微動了動麵前的菜式,翟容則悶頭悶腦吃得最多。

奴子上來給他們換水淨麵、漱口洗手。

翟羽請了茶具,將眾位奴子都屏退下去,親手給自己老師和兄弟烹茶。茶葉的苦澀之香嫋嫋然,隨著塗金鳥雀蘿小爐裡的銀碳熱度,緩緩散發到整個空氣中。

洪遠孤接過翟羽分給他的一盞茶,問秦嫣:“秦娘子,在夕照大城那日,你在樓蘭密道中,是什麼遭遇?”

秦嫣道:“回稟師父,那日我進入一個石潭中,遇到了一種紅蓮。出來以後,不知為何,覺得耳目特彆清楚。”

一說到那紅蓮,洪遠孤便感興趣了。秦嫣將自己在天疏潭遇到紅蓮之事說過他聽。洪遠孤問翟羽:“你們去找過那石潭嗎?”

翟羽道:“找過。不過夕照城已經被巨尊尼摧毀了,那條密道無法找到。”

“可惜了。”洪遠孤道,從他們後來挖掘密道,取出來的那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