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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72 字 6個月前

”翟容終於可以摸一摸她受傷的肩膀胳膊,秦嫣稍微動了動那胳膊:“捆得很合適,一點問題也沒有。”

她身上還是很臟,隻是麵淨過了,衣服也換過了。

秦嫣也以左手摸他身上有血痕處,看看他受的傷可重?看著被趙海極撩在他後背的傷口在出血,說自己還留著一點傷藥,她來幫他塗一下。

兩人親密相處過,翟容對她也沒見外。他脫下外衣,褪去白絹內衫,露出結實的肩膊,白瑩瑩的脊背,秦嫣拿手指蘸了藥膏,在他的傷口上輕輕塗抹著。

翟羽食指稍微挑開一點車簾,他安排好洪遠孤與楊召他們,過來看自己的兄弟。

正看到兩個孩子,如同兩頭受傷的小獸,在抵足互%e8%88%94傷口。他臉上不禁露出一個慈父般的微笑。秦嫣坐在外側,因馬車內的光線變化,注意到了翟家主的到來。忙戳一戳翟容的肩膀,讓他向後看。

翟羽麵對翟容,立即恢複了平時肅靜淡然的神情,看著翟容汙垢滿麵的臉,道:“兩個都那麼臟。”他將車簾拉開得更大一些,“回了彆府,我讓奴子們給你準備水,好好洗洗。”

翟容半敞著外衫,一步跨到馬車門邊。

他墨眉緊皺,雙?唇緊閉,居高臨下看著自己兄長。他很想問問,在今日這件事情中,對方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翟羽從容地迎對他的目光:“你可以指責我,將關於她的訊息送給了那些中原客。但是,剩下的事情都不是我掌控的。”他道,“宜郎,我憐你六歲失怙,給你安排了安穩讀書的道路。你卻一定要跟著杜前輩去北海門,洪師叔幾次將你送回長安,你要飯也一路回去。本來我修書讓你在山門,做個‘武學修行’,不要隨意走江湖。你直接去討了皇命,要去西域。我還以為你有多大的本領?”翟羽嘲弄地挑起嘴角,“到頭來,這點小局麵你都鎮不住?”

他對秦嫣道:“小娘子受苦了,是我這個兄弟沒用,沒能保護好你。”

秦嫣看看翟容,說:“隻是扭傷了些。我自己也沒留神,我也不好。”

翟容沒說話,慢慢蹲下`身子,退回了馬車。秦嫣給他將衣服披上。

翟家主轉身去馬車隊前帶路回彆府。

秦嫣拉上車門,回頭看到翟容頹然坐著,立刻殷勤地將自己還沒有喝的蓮子湯,遞給他:“要不要喝一點?你嘴唇都乾裂了。”

翟容悶了一會兒,方說:“你喝吧,我哥馬上會讓人再送過來一份的。”

果然,車簾掀開,一名翟家扈衛送上一個食盒進來,對翟容道:“翟郎君,家主說馬車即刻起動回彆府,麻煩郎君拿穩湯餅點心。”那馬車已經啟動,扈衛也是騎在馬上,但是搖搖晃晃中,他手中的食盒卻是穩穩的。翟家扈衛,一直都是這樣武藝高強的人。

翟容小時候習以為常了,如今卻感受到了自己兄長背後,那隱約可見的強大勢力。

翟容說:“多謝你了。”

秦嫣待那扈衛走了,對翟容道:“翟家主待你真是像待軼兒似的,還要提醒你莫要將湯食打翻。翟郎君,你今年貴庚?”

翟容白她一眼,低頭想著什麼事似的。待回過神來,看見秦嫣依然一雙明%e5%aa%9a的秀目對著自己看,打開食盒給秦嫣:“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先挑了吃,免得跟那梅子餃子似的,惦念好幾日。”

秦嫣看見他的食盒裡除了湯,還有餅糕點心,伸出手指拿了一塊吃著:“可是方才你為何那般凶,我還以為你要打你哥。”

“那會兒是想揍人。”翟容道,“是他將那什麼摩尼奴的消息傳遞給了那些中原武者,所以才會有那麼些事。”

秦嫣餅都差點掉了:“啊?”她用力捏住餅,對翟容道:“你不會真的生翟家主氣吧?”她對翟羽有好感,特彆不希望見到他們兄弟反目。

翟容搖頭:“我哥是在提醒我,如果我帶著你,無論逃向何方,一旦事發,可能也會遇上同樣的境況。”如果是在中原腹地,出現方才的情況,秦嫣是肯定逃不走的。

“我不是摩尼奴!”秦嫣道。

翟容說:“我會幫你查清楚的,還你清白。”他問她,“先告訴我,方才你是如何躲避那些江湖弟子的搜查?”

秦嫣道:“我會粟特語,進了那些商隊,先找到女眷多的人家,然後問她們借了衣服。正好那一家的大姐是那個商隊的歌者,所以我就扮了那位大姐。”她咬著餅道:“你知道的,這叫燈下黑。他們雖然搜查得緊,可是真的站他們麵前,他們反而不容易發現的。”

翟容上下打量著她,像是不認識她似的:“你怎麼能夠裝成如此高挑的女子?”

秦嫣將身子立起來些,靴子往下麵褪下去一些。

“你還會吸旱煙?”

“胳膊不好,所以隻能拿旱煙杆撐著。”

翟容道:“我是說你還會吐煙圈?怎麼吐?”

秦嫣撮起嘴唇,對準他吹了一口,吹得他臉上癢癢的。

翟容愣住了,%e8%83%b8中萬千事情也擋不住她這點溫軟。

翟容伸手,將她攬入懷裡,沉默地抱了一會兒,低聲道:“我媳婦真是比我還拆天拆地。”

秦嫣靠在他懷中:她的郎君真是聰明絕頂,他多半……已經猜出她的選擇了。

——這樣……也好,免得她說出來顯得突兀。她輕啟雙?唇道:“郎君,你看,我打算……”

翟容打斷她:“你不是餓了嗎,還不趕緊吃點東西?”

“哦。”秦嫣發現,他現在還不想聽這些。她從他懷裡坐起來,拿著食盒裡的點心,重新又吃了起來。

翟容則心事重重,拿了一塊軟炸豬油千層,慢慢,一絲絲,一層層咬著。

馬車搖搖,兩個人一起吃點心,喝湯水,再也沒有交談。等馬車在彆府悠悠停下時,秦嫣已經撐到了喉嚨口,翟容則還在咬那塊糕。

秦嫣不敢說話。

“若若,”翟容放下糕,“今日,我們好生在一起,好嗎?”他像往常陪她吃飯時一樣,拇指按在她的臉頰,抹去她唇邊的食物碎屑。

秦嫣用尚未受傷的左手,捂住他的手背。眼睛裡盈盈欲滴。

“好。”她說。

到了彆府,裡外一頓忙碌,翟家主吩咐給眾人預備沐浴更衣。將聶司河等人也都讓進彆府。

他們這些年輕男子們頭上頂著帕子,一起入了溫泉池子裡沐浴。安業寺一戰,每個人都搞得又臟又臭。洗出來那水渾濁無比。被奴子們拔了引水蓋子,放了好幾次新鮮活水進去,方才漸漸好了一點。

湯沐池裡,幾個年輕人湊在一起,互相踢水、搓背,不時有人大聲唱幾句唐國軍歌,將個溫湯沐池,折騰地如同哪吒在鬨海一般。

洪遠孤師叔,則由翟羽親自侍奉,單獨設浴斛於屋內。師叔看著熱池屋子裡,那白絹糊的窗格上,透出來的年輕人身影,對翟羽道:“看著他們,就覺得你從沒年輕過。”

翟羽笑了,以花紋粗糙的羅巾給洪遠孤搓著脊背:“老師,我年輕時候是隋唐戰亂,當然沒有這麼自在。唐國國力如今一日比一日強大,至少,軼兒以後會過得很好。”

洪遠孤說:“你幸虧有個兒子,還有這個兄弟,多少留著點人味道。”

翟羽道:“聽說,師父將秦娘子收作徒弟了?”

“旁人我不管,你師妹你不能動手。”洪遠孤佯怒立起眼睛,看著翟羽。

翟羽道:“知道了。”

他跪在洪遠孤的浴斛旁,為自己老師擦拭乾肩膀,回頭道:“來人,服侍洪先生用衣物。”¤思¤兔¤網¤

兩名婢婦走過來,抖開舒爽整潔的麻袍。

秦嫣也自己在屋子裡清洗。

因她手臂受傷,翟羽派了好幾個婢婦過來服侍相助。她們將她的頭發拆開來仔細清洗了,還抹上了花油,鬆鬆挽垂在腦後。直接給她換了一身入寢穿的素白絹衣,說翟家主吩咐,小娘子身上有傷,就回屋子休息不要出去了,晚膳會有人送入屋中。

秦嫣穿著白絹的裙衫,吃完婢婦們送來的肉羹菜品,喝了一小盅沙洲運過來的甜瓜水。洗漱一下,就上二樓去坐在羅簟上。

她特彆想見翟容,哪裡能睡得著?

白日裡在官道上,她既然存心躲藏,翟容也是很難將她找出來的。當時能夠在商隊之中將她找出來的人,是明世僧。明世法師是安業寺的主持,來往官道的商旅,不少逢上年節,都要來進香請法事,如果明世僧開口,讓眾信徒說出秦嫣在哪裡,還是可以將她查出來的。

秦嫣清楚這件事情,翟羽也清楚這件事情。

所以當秦嫣跟著駝隊來到了三裡之外,看到翟家主帶著人馬,守在她所在駝隊的必經之路,她就知道,翟家主動用了明世法師的信眾。她隻能乖乖地自己走出去。

翟羽跟她做過一番交談,她也與翟家主達成了某種協議。不過,她還是要跟翟容好生商量一下。無論她是什麼決定,她和翟容之間已經發生了關係,這個關係她很在意,需要跟他好生協調一下。

給她住的這間樓閣,比在杏香園裡那間樂女小屋自然又要好許多。

翟羽是將她當作與翟容訂婚的未婚妻對待,分了一間主人居室給她。樓上樓下兩層建築,樓上很矮,平平鋪著大張的波斯紋繡白簟玉席。房屋四壁的烏木細柱上,挑著好幾層白絲垂幕,風一吹就飄動起來,加之外麵的月光斜照進來,華光弄影,如同瑤台仙閣。

由於她將屋子全部打開,屋內兩柱樹形青銅大燭台上,那二十幾枚燭火都被陣陣夜風一一吹滅。

看著月光如薄紗一般穿透那些輕軟的簾幕,心思都變得柔軟起來。一天的緊張,讓她身心都很虛弱,她開始感到惶惑,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對?

無論如何,現在郎君的心裡,一定會很生氣吧?

她聽到樓下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來到閣樓的闌乾旁,這闌乾很是低矮,坐在屋內,正好扶欄望景。

彆府的建築,是以中間一大片黃石假山為主景,四周的廳堂、房舍、高台、水榭……都錯落圍繞在一邊,古木蕭蕭,蘆荻瑟瑟,庭院深深。從她的小樓看過去,可以俯瞰大片假山,也能看到部分的屋宇。

她看到那間大沐池的屋門打開,翟容、楊召他們幾個從屋中洗沐完畢出來。

他們都束著翟家主為他們預備的米色絲帛胡袍,一個個長身鶴立,英俊瀟灑。口中嘻嘻哈哈,猶在打鬨著。聽他們說話,翟家主給他們備好了宴席。他們已經又恢複那種“及時行樂”的兵痞子作風,正在嚷嚷著興衝衝去赴宴,還說,最好弄幾個娘子過來陪著飲酒。

他們那麼輕快,那麼歡騰,仿佛杏雲林裡的那場惡戰,已經從他們的記憶裡消失了一般。

秦嫣正專注看著,忽然發現,翟容抬頭,似乎看了看她這裡,她心虛地將窗戶掩上一些。

回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