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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323 字 6個月前

,似乎個個孔武有力,身量高大,可是分散到數千人馬的商旅隊中,如同滴水入了汪洋,顯得非常渺小。

幸而商隊都是呈直線狀排列的,他們橫向布網,一層層向後推進,加之武功高強,目光犀利,漸漸將幾條車隊都密密鎖住了。

他們動作迅速地一處處挑揀著,不遺漏任何一個與秦嫣身材大小相近的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是中原人還是胡人。甚至連那些瘦小佝僂的老者也不放過,一個個讓他們抬起頭來檢查。

他們搜了三分之一,一無所獲。

洪遠孤在聶司河、翟容他們推動下,從一架石拱小橋上緩緩過來。

洪遠孤看著那條長河,此刻天空上的日頭已經開始漸漸西斜了。直道上的人影被拉得很長,與那些紅綠黃紫的駱駝泥障、馬鞍、人們五顏六色的衣衫,共同交輝斑斕,形成一幅光影錯駁的畫麵。

聶司河注目觀察著那些江湖人的搜查方式:“他們搜查得很細,應該很難逃脫。”他看了一眼翟容,不知他要不要上前去幫忙。

翟容顯然也有了一點擔心,對洪遠孤道:“師叔,我走過去一點看。”他們剛靠近,餘下的數十名江湖弟子,立即流露出戒備的目光。崔瑾之翻了個白眼給他們看。

洪遠孤道:“就站這裡吧。”

商旅隊有六條之多,加之大多都有輜重車輛,橫排了有數丈之寬。縱向更是難以看到儘頭。雖然他們配合安業寺的主持大德,將車輛停下來以供搜查,但是,車隊中嬉笑喧鬨之聲不絕於耳,加之馬匹噴鼻,駱駝打屁,牲畜不時昂叫,被主人抽著罵著,大直道上熱鬨非凡。

這些都是商隊,需要趕路的,前方的道路往往風沙彌漫難以前行,所以明世僧也跟各位江湖人說好,一旦搜檢過後,就要讓人通過,否則耽誤了他們的行程,說不定會讓整個馬隊拋荒在大漠之上。

所以商隊後方亂哄哄地在等著被搜查,前方已經更加亂哄哄地開始徐徐啟動了。

車隊後麵的胡人漸漸等得不耐煩起來,便有人叫嚷著,要聽人唱歌。

一支商隊中的一家子,大約有個特彆知名的女歌者,便被附近幾個胡人提議著,推搡著上了一頭最高的駱駝背。

那女子頭上包著一塊鮮紅的頭巾,四周圍鑲著一圈金光燦燦的花邊,將她一雙眼睛映得瑩光四射。她也如其他女子一般,將頭巾裹著下半邊臉麵,以阻擋大直道上的連綿黃沙。她的眉角畫著一朵妖嬈的黑色鳳尾花形,一雙眼睛隨便一轉,配合著她纖細扭轉的腰身,便有說不出的風情。

她用粟特語向著不遠處一名手持答臘鼓的粟特男子,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叫叫嚷嚷著什麼。那粟特男人哈哈大笑起來,手中的答臘鼓隨著一陣旋轉,打起了一首曲調。

“歐——”熟悉的音樂響起,那些久在枯索沙漠上行走的漢子們,同時歡呼起來。

紅巾女子手持一根長長的水煙杆,跟著那悠揚的節奏,扭擺起來。

她的腰肢靈動如蛇,揮動的左臂上,紅紗如雲如霧,引得旁邊的男子們都紛紛跳上自己的坐騎,跟著一起扭動起來。

那女人將遮麵的紅紗挑開,手中的水煙杆遞到塗得如同烈火一般猩紅的唇邊,深吸上一口。徐徐吐出一個悠悠圓圓的煙圈,待到那前奏完畢,她那自己低沉磁柔的聲音唱起了一首粟特民歌。

“冰雪消融,回歸孤雁,

一路向西天空蔚藍。

蒼茫高山上最怕,手中的風箏斷了線。

白雲停空,飛鴻望斷,

西域道上風刀割麵。

狂風呼嘯中最怕,魚兒去了冰海的深山。

吉光片羽留有你的諾言。

青海雲開,過不儘的連綿關山

明月之下我最怕,再也不見你的笑顏。

我的愛慕追你如風,

我的溫柔纏你如水,

你一定要答應我,不會讓我尋你不見。”

隨著她的歌聲,男人手指拍動答臘鼓,“咚噠,咚噠噠”地彈起纏綿的音調。

這是一首粟特族流傳甚廣的民歌,長長官道上的粟特人、波斯人,甚至會一些粟特話的漢人商旅,都曾經在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時候,聽到過有人這般一邊%e5%90%9f唱一邊懷念著見不到麵的情人。

人們被那沙啞而穿透心%e8%83%b8的聲音所打動,大家都隨手彈起手邊的樂器,隨著這無名歌姬的歌聲一起和唱起來:

“……

我的愛慕追你如風。

我的溫柔纏你如水,

你一定要答應我,不會讓我尋你不見。”

不知何處的羌笛,遠遠吹出憂傷的伴奏;不知何處的琵琶也加入了樂聲中……無數商旅、行者,或歌唱,或彈奏。西去的大直道上,形成一段壯觀浩闊的各族合唱。

江湖弟子們來到了那些歌唱的人們麵前。

這些商旅,他們來自西域各個不同的國家,他們擁有不同的膚色,眼眸的顏色,他們的臉上都經曆風沙。他們習慣用歌舞來調和漫長旅程中的枯索,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們停下歌唱的喉嚨。

紅衣粟特女歌者的聲音在眾人和唱中高高飄舞。

一名中原武者來到她的腳下,她低下`身子拉開遮麵的紅紗,從煙嘴裡吸了一口煙。撮起兩片紅潤的櫻唇,朝著那江湖弟子,噴出一口妖嬈的煙圈。那江湖弟子揮手扇開,便從她麵前過去了。他們的任務是搜尋一名身量矮小的姑娘,而不是這種豐滿成熟的嫵%e5%aa%9a女子。

停頓的官道上,駱駝晃晃悠悠重新站起來,馬兒嘶叫著重新邁出蹄步。黃沙道上,又開始了車水馬龍……延綿商隊,駝鈴叮當,無數人隨著那答臘鼓,隨著那粟特歌者一邊哼唱,在直道上慢慢走著:

“……

我的愛慕追你如風。

我的溫柔纏你如水,

你一定要答應我,不會讓我尋你不見。”

女人喧囂的紅衣,飄飄蕩蕩地隨著身下高大的駱駝,跟著商隊,向著西方而去。中原弟子們繼續在濮初、趙海極的帶領下,向後麵的商旅搜查過去,將一個個可疑的男女老少拉在手中,檢查著。

陽光漸漸染成了胭脂色,長長的商隊終於被檢查到了尾聲。那個渡河過來的小姑娘,沒有人能夠搜到。

濮初和趙海極目光陰沉,翟容他們也同樣目光冷沉地看著他們。

濮初先生問:“你們把人藏到哪裡去了?”

翟容說:“你們自己太笨,人在你們麵前認不出來。”

趙海極知道已經失去了捉拿那小娘子的機會,怒道:“洪遠孤,如果中原武林因這小女子帶來潑天大禍,你們北海門必然成為眾矢之的。”

洪遠孤淡淡冷笑:“一個孤弱小女子,怎會給武林帶來潑天之禍?真正給武林帶來大禍的,正是中原武者自己。當年,萬馬王橫掃武林,十二年前中原高手有去無回,使得我們中原武林大星隕落,血案壘疊的,分明是遠在西域的那些妖人。”洪遠孤提高聲音,“你們可敢前往西域,千裡求一會!你們可敢麵對巨尊尼,生死求一戰?”

“那是去送死!”趙海極滿臉皮肉抖動。

“這是借口!”洪遠孤蒼老的聲音,悍然截住他的說辭:“你們被嚇怕了,你們軟弱了。如今的江湖,隻會在一些細枝末節上反複糾結。你們!愧對武林中人這四個字!”

“洪遠孤!你這個狂人!”濮初手中的劍又開始鋥鋥作響。

聶司河等白鶻衛立即手中刀一橫:“休得對洪前輩無禮!”對於這些人,欺壓弱小的行徑,聶司河他們早已心中不滿。

明世僧低聲道:“洪施主,我們隻消抓到那小娘子,將摩尼奴的秘密盤問出來,說不定便會有改觀。”

洪遠孤大笑:“錯錯錯!大師你說錯了。就算你們能夠破解摩尼奴的秘密,就你們那種軟骨頭,隻怕也是不敢去拆解的。”

他的白發在夕陽下被染得橙紅,隨風飄搖著:“唉,江湖休矣!‘雖千萬人,吾往矣’。悲哉?壯矣?這等仗劍橫行任俠氣的豪邁,如今的江湖,何處還能尋?”

他如狂如癲地彈起手中的琵琶,那張揚的琴聲貫通天地,與胡人的歌聲混在一處。

激越昂進的琵琶聲中,年輕人麵目沉峻。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洪遠孤對翟容道:“宜郎,若有一日,麵對不可挑戰之人,該當如何?”

翟容大聲回到:“決不後退!”

“若有一日,有要堅持之事,該當如何?”

翟容更加堅定地道:“逆流而上!百戰不悔!”

聶司河豪興升起,右手握拳:“宜郎,今日之事牽扯太多,兄弟們不能跟你站一起。但是你要記得,對上巨尊尼之時。”

他的拳頭在左%e8%83%b8“嘭嘭嘭”三下:“與子偕作,同行不退!”

楊召、崔瀾生、崔瑾之一起肅立握拳:“與子偕作,同行不退!”

洪遠孤仰天大笑,一行老淚順著他溝壑縱橫的眼角落下:是的,過去的江湖已倒。

但是,年輕人們已經站起來了!

第89章 闌乾

身邊的駝隊不斷向前行走著, 翟容和聶司河推著洪遠孤的輪椅,目送著商隊向遠處而去。

待到紅色暮陽漸漸上了官道,他們方從石拱橋上, 返回安業寺的杏雲林下, 準備送師叔去翟家彆府休息。

走下石拱橋,杏林在西沉紅日下, 如火如焰。紛揚飛舞的杏瓣,仿佛萬點流火。

杏林下靜靜地站著一隊人馬。

兩輛黑色玄鐵描銀的馬車, 馬車前, 一匹黑色的踏雪烏騅上, 端坐著翟容的兄長,翟家主翟羽。

翟羽看著翟容,兄弟渾身浴血, 頭發也散了,身上煞氣陣陣。顯然他這把“刀”,已經被他的小師叔給開了鋒。

翟羽先以見客人之禮見過了聶司河和崔氏兄弟他們,給他們安排了坐騎。然後, 對翟容道:“第二輛馬車,你過去。”

翟容抬起頭,看著自己兄長。

很快會過意來, 秦嫣在第二輛馬車裡。若若不是逃出去了嗎?他不知是吉是凶,與聶司河他們打過招呼之後,走到第二輛馬車。

走了兩步,他頭腦中哐的一下, 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轉頭再次看著自己的兄長。翟羽正在安排洪遠孤入第一輛馬車,感到了翟容的目光,隨意掃了他一眼。

翟容垂下眼眸,若若明明已經逃出去了,卻又出現在翟羽的馬車裡。他們之間……他得問問她!

一掀開車簾,秦嫣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坐在車廂中。手裡端著一碗什麼正要喝,見到他的臉,眸中露出驚喜。忙放下湯碗,單手抱住他的脖子。

翟容一下子激動起來,話到口邊又咽下了。方才她被那麼多人追殺捉拿,他心裡的擔憂,全變成此時的擁抱。

他想起她還有傷,將她推開看一看,她右臂的傷口,翟羽已經著人幫她包紮得很好,所以翟容就沒有動。“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