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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29 字 6個月前

些事,我會有所安排。”翟容被她一頓家國大義,說得無言以對。不講理的毛病就犯了,說:“我會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住著,我自己該做的事情,我自然會處理。”他左手伸出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自己的臉,“等我辦完聖上的差使,到時候,我們夫妻團聚,不好嗎?”

秦嫣道:“你將我送到所謂安全的地方圈禁起來?然後我天天等著你嗎?”秦嫣的頭卡在他的三根手指中,依然固執著,艱難搖頭,“不行,我可不想跟個怨婦似的,天天獨對牆壁。你不能陪著我,我就自己找自己喜歡的生活去。”

翟容被她噎住,怒道:“陳老先生說得不錯,你就是個女人渣,等我幾年等不得嗎?你這算什麼?”他充滿惡意地找個詞語道,“你打算始亂終棄?”

“始……始亂終棄?”秦嫣被他的張冠李戴、強詞奪理鬨得滿身都打起了結巴,“你你你……”

“你先撩撥了我,卻想當這事兒沒發生,這是不可能的!你得負起責任來!在嫁給我之前,你得住在我規定的地方,過讓我放心的日子。我不會給你機會去結識旁的男人。任何你想越過我聯姻的男子,我都會讓他們死得很難看。”

秦嫣聽著好霸道不講理,如此不像話的說法,他都能滿嘴不打咯楞地說出來,這也太不要臉了吧?她道:“可是……你,你也撩撥我啊,你當著那麼多江湖俠少的麵給我綁頭發!”

“你可以拒絕,你當時拒絕了,過後也不來跟我睡覺,什麼事情也沒有了。”翟容理直氣壯,“你自己犯的錯,就該自己以身相許。”

“……”秦嫣跟他沒法吵下去了,用力一犟,將自己已經被他捏到酸痛的下巴,從他的手指裡脫出來。

翟容沒有再強迫她。

他隻是右臂又用些力氣,讓她更貼近自己的身子。秦嫣反抗了幾下,兩個人扭在一處。

扭在一起時,所有的甜蜜記憶都如一泓染著薔薇香氣的清泉,侵滿了她的全身,潤物無聲。

他身體的溫暖,他身上的味道,他抱著她的手臂……他在求婚,她卻,卻拒絕……秦嫣肩膀一歪,趴在他的膝蓋上。

楊花如雪,細細紛紛在他們麵前灑下來,卷在東風中,如棉絮一般層層滾過。

“若若,我們不分手。”翟容說,“你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也接受了。為何又要因為這個身份分手呢?”

她有長清哥哥要關心,她有星芒聖教壓迫之仇要報,她其實也有很多不甘心。可是卻要因為他,都壓抑起來?

翟容也考慮到了她的這些難處,他為她,尋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若若,你武功低微,人也太弱小。救出長清哥哥也好,讓星芒教不能再肆虐也罷,這些事情你就是想做,也是做不了的。”

“嗯,我知道。”秦嫣也知道,憑自己那點微末本領,自己如果回到紮合穀,也就是被莫血奴役至死的結局,根本不可能將長清哥哥帶出來。

“若若,”翟容撫摸著她的頭發,順著她的辮子摸到她的背部,“我知道你的眼前有一大片陰霾,讓你透不過氣。我會儘我所能,將這片陰霾撕去。讓你的眼中,從此以後隻有我。”

“好。”秦嫣忍了許久的淚珠還是滾了下來,悄悄融化在自己的衣袖中。自從遇上郎君,她就如一顆黯淡的星子,遇見了一輪明月,不再孤單,有所依靠。

她說:“我的眼裡,本來就隻有你。”秦嫣答應他,“你帶我去你師門,我會乖乖聽話,躲在北海門,讓所有人都找不到我。等你將這裡的事情做完,回來娶我。”

“那就這麼定了,”翟容道,“不得食言。”

“知道了。”

“若若,我還要去刺史府邸,先送你回樂班。”

“嗯。”

他站起來,兩人拉著手,一起慢慢散步回蔡玉班。在蔡玉班門口的大柳樹下,兩人在一起,又說了一會兒話。他們說好:他踏上征程,蕩魔除寇的時候,不忘保護好自己,早日歸來;她保證,二十四橋明月夜,每夜都掛念他。

白日無事。

用過午膳之後,秦嫣去了羅淄官道旁的醫師署,為受傷的百姓換藥。

香積寺慘案發生以後,很多百姓受了重傷。矮腳他們幾個人數雖然少,可是都是被精心訓練過的,刀法犀利,力道勁足,傷害性非常大。再加上奔逃中,踐踏受傷的,普通醫鋪接納不了那麼多傷者。臨時征用了羅輜官道的清虛觀為醫師署。

敦煌刺史將一百多位傷情最嚴重的病者,集中這裡。

他們在各大教坊司招募了一些仆婦、侍女前去做粗活,

每日分上下午兩班,各去三個時辰。醫師署和蔡玉班同屬一個裡坊,所以這些女人早出或者晚歸,宵禁也不用擔心。

本來醫師署不強征樂師、舞姬為人手,秦嫣是自己報名爭取的。

因香積寺事件,人們夜晚的活動都大大壓縮,本來一向熱鬨的桐子街,如今這兩天生意也急速衰退。蔡玉班的姑娘們晚上都不出去接活兒了。眾人在一起,無非是打牌、聊天,贏一些酒錢取個樂子。

秦嫣沒法跟姑娘們玩。

倒不是她與眾人關係不好,隻是隨便發一輪牌,她就能將各家的牌聽個七七八八。稍微手速快一些,就能藏牌撈牌,實在是玩不起來。她想,既然有空,倒不如去醫師署,做些她擅長之事——處理傷口。

醫師署內,中藥味、屎尿味、血腥味、嘔吐物味,摻雜成一股濃重的惡臭。從各處征調來的仆婦和婢女都不停忙碌著處理病人們的臟物,可是傷者眾多,受傷又嚴重,有截肢的,有高燒□□的,有無法吃下東西嘔吐的。出血的要幫著止血,昏迷的要幫著按摩,高燒的要幫著擦身子……

很多傷者,當時是全家一起聚在香積寺看演出。家人都遇難,自己幸存的,連個送飯送水的都沒有。需要人手喂飯,清理。

秦嫣的任務是一個個給傷員換藥。

受這個時代醫藥條件的限製,每日,傷員們都要拆開繃帶,換敷上新鮮的草藥漿汁,以免餿爛。

她一邊要換藥,一邊還要檢查傷口,若發現膿腫潰爛,需要及時清理掉,然後重新上藥止血。這些事情普通的仆婦都做不來,隻能醫師做,醫師又人數有限,所以秦嫣在這裡做了不過兩天,被主管此處的醫師署頭發現,她處理傷口手法特彆乾淨,便將這個任務托給了她。

每天,總會有十來名病人等著讓她清理傷口,包紮換藥。秦嫣挽著袖子,正在忙碌著。

“大家聽好了,”醫師署頭程老先生站在屋子中央拍了拍手掌,所有正在照顧傷患的人們都抬起頭來,看著程先生。老醫師吩咐著:“一刻過後,翟家主會過來。還會帶人過來送藥,慰問傷者。特地讓我先與諸位打招呼。屆時,諸位不必見禮,要以傷者為重。”

“是。”在場的除了醫師,多數為賤籍的奴婢,見到翟家主這種官身郎君是要行禮的,難免影響他們正在護理的病人。不以貴人之身,影響此處醫師署的工作,翟羽的考慮是很周到的。

秦嫣正安慰著自己麵前這名,已經失去了雙腿的中年男子:“我會手腳很輕的,不會很疼的。”

中年男子滿臉哀戚:“姑娘,我再也不能走路了,為何還要受這個疼?”他的創口很大,很容易出膿漿。

“有一點膿血,我幫你除去。”她回頭叫人,“可有閒著的人嗎?沈娘子,林叔,你們誰空著?來個人,幫這位大叔按一下。”

一雙手伸過來,按住了那斷腿的男子,秦嫣感覺是一雙男人的手,道:“林叔,你按住他,清傷口時彆讓他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將處理傷口的小刀放在燭火上消毒。她從小刀的反光中,瞥見那扶著斷腿男子的男人,並不是佝僂的林叔。她抬起頭:“郎君?”

翟容按著傷者的手臂:“你快一些,他很害怕。”

斷腿男子知道自己又要吃痛,嚎叫起來:“我不要啊,我媳婦死了,閨女沒了,我為何又要受這苦!為什麼啊!”

秦嫣對那男子的喊叫置若罔聞,她清楚翟容不是老而羸弱的林叔,既然他按住了對方,肯定不會讓他隨意動彈的。她凝住呼吸,手起刀落,刀尖在傷口上微不可見地輕輕一旋,然後撒藥上去,看著血迅速止住。

翟容和她,兩人配合得很好,那男子再沒有發出什麼嚎叫。隻是,閉著的眼睛慢慢淌出淚來。

這斷腿男子曾是老兵,是個很能吃苦之人。方才的嚎叫,與其說是他傷口的疼痛,不如說是他在借機釋放心中的疼痛。香積寺一案中,他帶著娘子女兒去看參軍戲,遇上了刀奴“恐洗”,他還奮力反抗,保護了幾個無辜路人。結果一晃眼,娘子和女兒被另一名刀奴給捅死,他心慌錯亂之下,雙腿被長刀掃中。

他一直生活在內疚中,如果當時他隻顧著帶妻女離開,也許,妻女如今還活著哩。

秦嫣也不能在他身邊消耗太多的時間,對翟容道:“郎君,麻煩你照顧一下這位大叔,我去那邊幫淑娘換藥。”

翟容點頭。

儘管兩人在一起做事平平淡淡,也沒有刻意親近,可是,那種親密之人才有的默契,卻絲毫不能掩飾。

翟羽站在不遠處,停下自己正做的事情,遠遠望著自己兄弟。翟容撫慰了男人,站到秦嫣身邊,一起處理另一人的繃帶,兩人輕言密語的樣子,完全不躲閃翟羽的目光。

翟羽的睫毛稍微顫了顫,轉過身,繼續指揮著人,將他帶來的藥物、清潔的簟席、床罩,還有大量換洗的乾淨麻布衣衫,逐一交給醫藥署頭程先生。然後又讓自己帶來的家人、下奴逐一分配,幫助此處那些臨時從各處募招來的仆婦、婢女一起將醫藥署清理了一下。

翟羽安排妥當各項事宜,走到那斷腿老兵身邊:“老牛,你的腿傷口好些了嗎?”

牛戰正是那斷腿男子的名姓,秦嫣回頭看了翟家主一眼。

“家主,你來看老牛了……”牛戰熱淚縱橫。

翟家主一拂衣裳,坐到了牛戰的床邊:“不要擔心,你的腿傷隻要不惡化,以後我讓人給你打個義肢。”他微笑著,“不過幾個月,你牛戰又是一條八尺好漢。”

“我知道我知道,老牛就是痛心啊。”牛戰哭道,“跟了我十幾年的媳婦,就那麼沒了。我那閨女,都養到那麼高那麼大了,明年就給她說親事了。”

“好好養著傷。”翟羽道,“要記著,你這罪,是替大唐在受。當年為了抵禦吐穀渾,你我一起守過城頭;如今為了中原安穩,我們還要一起守國門。”他輕拍牛戰的肩膀:“咱老敦煌人,可以兒女情長,不能英雄氣短。”

牛戰噙淚:“卻戎將軍……”他喊著翟羽十一年前的將軍名號。當年,他銀盔貫甲,與翟老將軍一起帶著數萬人,與他們這些軍卒同吃同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