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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67 字 6個月前

秦嫣也被喚去詢問。

在這種情況下,她這麼小的女孩子不但不逃,反而去抱住凶徒,也頗有些令人奇怪。翟容幫她出麵,說她跟他學過武功,是他教著她遇到匪徒不能退讓。敦煌刺史也就作罷了。

翟容本來特彆想把若若帶回翟府,保護起來。不過,他在敦煌已經將近一個月了。對於自己的兄長翟羽,他也有了充分的觀望。

他幾乎可以確定,兄長,絕對不是一個普通西域道上的商人!

翟家世代為官,翟父更是為了保護敦煌,死在城台上。他的兄長怎麼可能甘於做個買賣賺錢的商旅之輩呢?

翟容在夕照大城,見識到了西域各國紛爭中,戰火隨時燎原的痛苦;如今,星芒聖教的兀然而出,更是一下子便將魔爪伸到了唐國城池的腹地!他相信,他的大哥,經營河西多年,他不會袖手旁觀的。

所以,若若是星芒教徒,這件事情不能讓兄長知道。否則,還不知道如何嚴刑拷打她。

他讓若若儘量裝作無事,依然在蔡玉班休息。同時,跟著兄長四處料理事務,觀察著敦煌上下,乃至整個唐國,對於這件事情,對於星芒教徒的態度。

他在暗處觀察著自己的兄長,翟家主也在重新觀望自己的兄弟。

本來他們是聯手要從那小樂師身上,找出一些她身份上的漏洞,可是隨著事態的發展,兄弟的行為卻越來越偏離。這兩天去南雲山的人馬也回來了,已經可以確認,那個花蕊小娘子根本不是什麼幽若雲。幽若雲是個瘦高個的姑娘,長相全然不是這般。

那麼,她到底是誰呢?

翟羽非常懷疑,其實自己的兄弟已經都知道了,隻是,他不肯說。

講俗台下,翟容將那些星芒教徒儘數割喉,這件事情疑點很明顯。在官府、刺史麵前,翟羽替自己兄弟開脫,解釋為:宜郎是想儘快阻止百姓傷在刀下。

可是,作為熟悉自己兄弟武功底子的兄長,他知道,隻要他願意,傷人不殺命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他,就是在滅口!

翟容因為與秦嫣深入接觸過了,知道那些被洗過腦的刀奴其實並沒什麼審訊價值。在翟羽眼中,則認為,他是為了那個女孩子,身為“白鶻衛”,卻背棄了大唐至上的原則,擅自將這些“線索”封了口……

這一天的午後,翟家府邸,杏香園旁的小池塘裡,荷葉已經亭亭如玉地生出來了不少。嫩綠色的芽尖,在水麵隨風飄蕩。

軼兒在池塘旁邊,歡喜地追著春日的蝴蝶玩耍,那隻翠鳥因為難養,已經被翟家主勸說了放生了。偶然也會來池塘裡做客,隻是,再不會有人打擾它了。

杏香園姑娘們的琴音嫋然中,翟家主抬著手腕,穩穩地將茶注子裡的茶水,分湯在茶碗裡。他正在加強茶道的練習,因為不久之後,承啟閣方麵就會過來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物。那人驚才絕豔,樣樣精通。他需要給自己的恩師泡一盞好茶出來。

他的恩師,是天下聞名的北海門的小師叔——洪遠孤,洪先生。

從祁連山吹來一陣風,穿越敦煌厚重的城牆、箭垛,越過翟府的粉牆黛瓦,一直吹到水榭之內。水榭四麵的絲幔飄動獵獵,颯颯生響。

翟羽抬起頭,看著天色。

敦煌春天的塵沙天氣即將到來了。黃雲壓頂城欲摧,塵暴欲來風滿樓。

——青蓮,我終於要正麵對上星芒聖教了。我欠你的,不知可能償還一些?

第77章 國門

敦煌的仲春來臨了, 遠處的大漠上,正在醞釀著一場灰沙漫天的沙塵暴。空氣變得特彆乾燥。

柳絮也應景而起,團團白綿, 如霜雪一般在空中卷起卷落, 本來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走過的人一邊匆匆趕路, 一邊打著噴嚏直捂鼻子,咒罵一聲這鬼天氣。

這兩天, 卻看不到這些匆匆行色的人們。

一向熱鬨非凡, 來往商旅, 駝鈴叮當,馬匹噴鼻的羅淄官道,甚至是人更多更繁雜的桐子街, 這兩天都顯得十分安靜。隻有配甲帶劍的敦煌軍卒,騎著披掛輕甲的馬匹,嚓嚓嚓,整齊有力地在街道上巡視而過。顯出了對這座城池的保護。

秦嫣一個人坐在蔡玉班的門口。

這兩日舉國同悲, 連天地都是一片灰黃。所有伶人、舞姬、歌者,都不得彩衣化妝,出去做生意。敦煌城本來是何等熱鬨之處, 各大教坊司一向生意好得沒時間休息。如今遇上了如此國殤之事,蔡班頭就讓大家多休養休養,除了舞姬適當練功,樂師們則連絲竹也不得碰觸。

大家無事可做, 這個清早在各自的臥室中睡個懶覺。

秦嫣睡眠少,一個人在那間挺寬敞的居室之中,聽著窗欞縫裡不時傳來的祁連野風,也隻覺得一陣陣心慌神悸,隻能坐到下麵來,想看看是不是會有一些人氣。

敦煌城很沉默,也很沉重……而這一切,都是與她同一出處的人,給帶來的。

她看到翟容騎著馬,來到蔡玉班門口的大柳樹旁,將韁繩交給一名看馬廄的小廝,手中持著一把唐刀,向她走來。一看就知道,他也和那些敦煌守軍一樣,在城池各處巡邏執行公務。應該是順道路過,抽空來看她一眼。

這兩天他也挺忙的,一方麵協助敦煌刺史,一起尋查有沒有其他星芒教徒,潛伏在敦煌城。另一方麵,她這個大約已經暴露了的星芒教徒,也讓他很是分心。一邊小心翼翼探察著徐刺史和自己兄長的口風,看看他們有沒有就香積寺講俗台下的事情,得到一些不利於若若的情報;另一方麵,還要過來看看她,擔心她過分緊張,驚慌失措。

這種情況下,秦嫣隻能在他麵前裝作自己非常堅強穩定,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受到任何影響。是以,一見到翟容騎馬的身影出現在羅淄官道上,她就將手指放在嘴裡,吹了個小呼哨,小奶狗虎頭立即歡蹦亂跳地從裡麵跑了出來,蹭在她身邊。

“若若,在跟虎頭玩?”看到秦嫣還有心情在逗小狗玩,翟容心裡安穩了一些,放鬆地微笑了一下。

“嗯。”秦嫣努力讓自己像平常一樣說話,“裡麵大家都在睡覺,無聊得很。”

“吃過飯了嗎?”翟容在她身邊坐下,那虎頭立即拱到他身邊去。

“不太餓。”秦嫣無奈地看著,儘管她每日留雞骨頭,拿著各種點心喂虎頭,把它養得屁股肉滾滾的,但是隻要翟容在身邊,虎頭明顯喜歡他要多一些。

“是飯菜不好吃?”翟容伸開手掌,讓小狗在自己的掌心摩挲著,“我帶你去吃豆粥。”這幾天,他都來變著法子帶她吃東西。

“還有店開著?”

“有,”翟容側過些頭,笑著說,“無論如何,日子還是要往下過的。當然有店開著,以後,這個敦煌城還是會和以前一樣的。”

“會和以前一樣?”

“嗯……”翟容想了想,“一定會更好一些。有些事情,發生一次就足夠了。”

望著他那麼有信心的臉,手又被郎君握起,很厚實地捉著自己的手指,秦嫣也覺得有信心了。她站起來,跟著他走出了羅淄官道。

走在吹起春日乾風的敦煌城裡,可以看到城池的南市、城門、大甬道……這些商旅來去的必經之路,的確又恢複了一些人群熙攘。

秦嫣還是能夠從這些平常的裡巷街道中,感受到一絲絲清冷的氣息。這讓她虛長的那點自信,悄然地又慢慢頹了下去。

那件血案在每個人心靈深處,都烙上了一條看不見的傷疤。敦煌城本來是海納百川,盛大輝煌的城池。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對陌生人友善的笑意。

——以寬廣的%e8%83%b8懷,接納天下的來客,這本是大唐人引以為傲的風骨,是敦煌城引以為豪的氣度。

可如今,這座城市變得凝重起來,陌生起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儘管大唐軍方加派了兵力,再三保證不會容許這樣的事件再發生,但是,街頭依然稀稀落落。城門口等待進出關的隊伍變得更長了,查驗的手續越發繁瑣。很多新到的商旅不得不在城外搭起帳篷,為了進入唐國,而等待更長的時間。

翟容覓到的豆粥鋪是個小攤,在這個令人悲戚的時期,生意依然還不錯。可見那個攤主的手藝,很是出眾。

小攤並沒有座位,翟容問攤主討了一張坐墊,找了棵大柳樹下的乾淨處鋪著,讓秦嫣坐在上麵喝粥。秦嫣捧著木碗裝著的豆粥,翟容看著她喝粥,問她:“吃著舒服嗎?”

秦嫣聞著手中濃鬱熱暖的紅棗香氣,看著翟容:“你不喝嗎?”

“我不喜歡吃這種東西。”

“是不是凡是帶甜味的,你都不吃?”秦嫣已經發現他的口味了,先前那個什麼“好吃”的梅子餃子,那真是一股酸鹹的味道直衝鹵門。作為像尋常姑娘一樣酷愛甜食的她,實在不能理解。

翟容看她喝完,將碗送回給攤主。此刻天氣很早,兩人並排坐在大柳樹下,看著人們去買豆粥。

翟容隨手拈住一顆飄下來的絨白楊花,說:“若若,自從夕照大城出來之後,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秦嫣的手指上沾了一塊粥,乾了就變成硬皮了,她剝著聊以解悶。

“你願不願意嫁給我?”翟容碾碎指尖的楊花,低倒了頭。晨光中,他白皙的麵皮上,有一層薄暈。

秦嫣停住剝粥皮的手,詫異地轉頭看著他。

求婚?

她隻覺得,空中似乎無聲一滯,楊花也失去了自在飛舞的輕盈。

——求、求婚……

在如今的狀況下?怎麼可以?一股酸澀直衝麵門,漲得她眼前一片模糊……

郎君好傻……她喉頭一搐,一個字也發不出。

“若若,你先前一直說隻是騙婚,可我不想被騙婚。你我之間得有名分。”

“這……這種情況……”秦嫣眼眶裡有水在轉,她含著不讓那東西滾落下來,“我是星芒教徒……而且,可能隨時會暴露……如今,這個唐國上下……”

“我不管這些,我們私奔。”翟容說,他將手臂圈住她的肩背,他發現,不過是短短兩日,若若又生生瘦了一圈。他生氣地想,好不容易給她找了舒服的窩;好不容易每天覓各種好吃的,稍微喂胖一點點的媳婦兒,就這麼被折磨得又瘦了……

他低頭用手臂裹緊她的身體:“若若,我可以帶你去北海,也可以帶你去新羅。何處沒那些唐國律例,我們去何處。”翟容說,“你是什麼身份,並不重要。”

秦嫣壓抑住身體裡似乎會隨時衝將出來的澀意,用平淡而毫不在意的語氣,道:“郎君彆開玩笑了,我跟你之間的事情已經到結束緣分的時候了。”秦嫣道,“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帶著任務來河西的。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就在為大唐邊境剿匪,你難道真的會放下這些事情,跟我私奔?”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