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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30 字 6個月前

興”,但是用了點手段在將她的曲子帶歪。

這就是她們沒人敢在夜晚彈琴的原因,誰彈就會被琴娘的曲子纏住。

在琴娘的曲子牽引下,那《春宵樂》跟條長滿了刺的毛毛蟲一般,扭來扭去掙紮地奄奄一息,叮叮當當的聲音,快從琵琶曲變成打鐵鋪了。

於是,很老實地停住了。

過了一會兒,那《春宵樂》又開始歪歪扭扭出現了,果然被帶歪了曲調,每個音都聽著奇怪。可是隨著彈琴者心情越來越穩定,那曲子漸漸就恢複了先前的圓熟流暢。那彈曲之人似乎到了興頭上,越彈越高興,一派春意融融的快活感。

秦嫣邊彈邊想著二郎主帶她練功之事。

這些年,她花了無數精力在腰身腿指的力度和準確度上訓練,從未有過能引氣過體,騰轉挪移的修為。這幾天初窺門徑,心中暢快宛如三月花開,怎能被一些幽暗小聲音所左右?

忽然,一塊石子擊中了她的琵琶琴弦,聲音如裂帛一般溘然斷裂。秦嫣從方才快活入雲霄的感覺之中一下子墜入凡塵。她沮喪地看看手中被石子打斷的琴弦,心想,她不就是彈個琴嗎?何必如此凶悍。

一道白影從樹叢中走出來:“不懂事的小丫頭!”琴娘聲音裡顯然帶有怒氣,“上次便跟你說過,夜晚莫要出聲鬨人,怎麼又來了?”

琴娘自己時常夜晚琵琶如訴,卻不讓人在晚間彈琴。不過她應該算是此間的主人,秦嫣的確不該跟她鬥這個氣。當下連忙放下琵琶跟琴娘行禮:“琴娘對不住,奴婢隻是心中煩悶,想散散心。”這自然隻是托辭,她的確是故意將琴娘引出來見麵的。

自方才翟容告訴她,琴娘來找她是為了翟家主的事情。她想到,琴娘可能是看到她和二郎主在一起,便不打算找她做翟家主吩咐的事情,心中頗為著急。

那日翟家主給了她樂譜,她不認識曲譜已經非常不好意思了,如今,翟家主差遣了琴娘來找她,因為她和二郎主在一起而使這事無勞而返,她甚覺對不住翟家主。為了翟家主,她一定要學會《西缺曲》,也不枉翟家主請她來府中做客一場。

琴娘哼了一聲:“娘子若有煩悶就等出了翟府再煩悶。這裡是你隨意撒野的地方嗎?”

秦嫣心係著要完成翟家主的囑托,說話越發謙卑恭順:“奴婢那日得翟家主一張曲譜,可是不會識譜,不知道琴娘姐姐可願意幫助,如願意,奴婢明日問家主討來再學習一下。”

琴娘本來就受了翟羽所托來教她曲子,方才在秦嫣屋中看到似乎有旁人。湊在窗前看時,發現二郎主在,便不再樂意跟她教琴了。打算明日跟翟家主推脫,那花蕊小娘子一直跟二郎主在一起,她不方便教。此時,見她已經開口討教了,倒不好推卻了。

當下,冷笑一聲:“你那醃臢屋子我是不能進去的,我的屋子也是不讓人進去的,隨意找個亭子我教你一遍。”

秦嫣點頭,說:“奴婢的琴弦已經斷了,先換一根。”

琴娘道:“你要快一些,我等不住一刻功夫。”

秦嫣自懷中掏出琵琶弦:“不必等多久。”她的手指如錐鉗,迅速將弦樞擰開,穿絲拔線,將琴弦穿上去。須臾功夫,便垂手道:“望琴娘賜坐。”

《西缺曲》再難,也架不住秦嫣滿心想學會的熱切之情。秦嫣極其專注地跟著琴娘學了兩遍,以她對於動作的記憶能力,加上前一陣子在琵琶技巧上數千遍的錘煉,很快就能基本彈下來。琴娘再不喜外人,對於如此執著努力的孩子,終歸還是有些另眼相看的。又多教了她兩遍。

看她基本會了,琴娘飄然站起來,說:“羽哥托付的事情既然我已經完成了,那就回屋子了。”

離開亭子之時,還不忘記提醒秦嫣:“晚上不能在翟府練琴。”

秦嫣道:“知道了,奴婢再不會了。”

她壓抑住自己想要練琴的欲望,一直忍耐到第二天天亮。

秦嫣匆忙吃了早膳,就獨自在屋裡用功練琴。《西缺曲》隻是部分技巧稍微難一些,跟《歸海濤》的難度還差了一截,她漸漸就練熟練了。

在一次終於彈得十分滿意的情況下,她推開門想去找管娘子將自己學會《西缺曲》的事兒,去稟報翟家主。

門一開,陽光點點下,她看到翟家主站在樹蔭下。

……

……

敦煌城外六百裡地,有一個車隊正在原地休息。

幾名柘枝舞女在金鼓聲中,翩翩起舞,紫色紗衣在初升的日頭下,銀帶閃爍。一名闊嘴卷須的中年人,身著彩條垂襟服,頭巾上金珠盤繞,耳畔帶著碩大的黃金圓月耳環,手指上是粗獷的瑪瑙指環。盤坐在朝陽中,由奴人們服侍著喝從高昌帶過來的葡萄酒。

車隊內外站著三十名扈衛,皆是石/國打扮。

石/國西臨葉河,役屬圖桑,與中原唐國並無交往,那裡是西去大秦,南去天竺的必經之路。胡商來往,無數財物在此處流經。

一百多年前,圖桑帝國擊敗柔然、受降鐵勒之後,對周邊小國步步緊逼。對於石國這樣交通樞紐上的國家,抽取苛捐雜稅。

石/國國王聽說,在雪山之東,有一個如旭日東升、光輝燦爛的農耕帝國與圖桑帝國接壤。他們希望通過與這個帝國建立起外交關係,能夠避免圖桑王國對自己國家財富的貪婪覬覦。

國王第三個兄弟,昭武阡臨危受命,帶著金銀珠寶、美酒織物等禮物,翻過高聳的雪山、走過乾旱的大漠,漫漫千裡長路,即將進入了鄯善地界,孔雀河一帶。

據向導說,再有十幾日的路程,便能進入敦煌,從而走入中原,打通石國與唐王朝的交流。

第25章 西缺

秦嫣忙低頭行禮:“家主好。”

“彈得很好。”翟羽眼眶微紅,轉看杏香園外的池塘,以前,青蓮很喜歡在荷葉清香四溢的夜晚,彈這首曲子給他聽。青蓮不在之後,琴娘雖然也學會了,也愛在月下彈琴,可是琴娘始終不是青蓮。

這個姑娘的手指功夫很有可能跟玉青蓮一樣,同出自星芒聖教紮合穀的訓練,而且確實她本人音律上的天賦很是不俗,這一首《西缺曲》彈得他很是動容。

秦嫣說:“方才隻是練習而已,家主要不要奴婢正式彈一遍?”

翟羽什麼也沒說,一個人離開了杏香園,秦嫣跟到杏香園的圓洞門前,目送著他的背影。

她看到軼兒遠遠奔來,看到父親,高興地撲過去。秦嫣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何會覺得翟家主很是眼熟了,因為,他有一種父親的感覺……

第二日午後,秦嫣被準許出翟府,翟家的人都不會來送一個小小的樂伎。她自己坐了車,成叔將她送出翟府。車上放了許多翟府送的禮物,其中一個食盒是各色點心,最下麵滿滿一層梅子餃子。

秦嫣一看便知道是二郎主給她的禮物。拈了個餃子在嘴裡,酸酸涼涼的,也沒覺得多好吃。不過,他還能記得她這個小小的要求,她心裡有些甜甜的。

秦嫣回到“蔡玉班”,仿佛得勝的將軍榮歸故裡,得到了樂班上下熱烈的歡迎。那些禮物一一分發出去,費了不少功夫。待到傍晚時分,才有機會問蔡班主,絲蕊墜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蔡班主說:“是那跳劍器舞的林大娘子心術不正,害人害己。”

“絲蕊有沒有被關入大牢?”↘思↘兔↘在↘線↘閱↘讀↘

蔡班主看著她,如見白癡:“絲蕊娘子是受害者,怎麼會入大牢?”

“?!”秦嫣一臉茫然,說好的絲蕊行刺呢?某人一本正經端著一根淬了毒的長針,痛訴翟家家史,感悟各種人生,憤恨絲蕊行刺……秦嫣的茫然化作憤怒——難道說,翟容全部是騙她的?很快,憤怒又化為一團悶氣,她自己目前也尚且瞞著他的身份。

算了算了,彼此半斤對八兩,她這事兒就輕輕放過了。問了蔡班主,絲蕊目前在何處?

蔡班主說目前絲蕊去了“玉鸞”班,在裡麵繼續跳舞,因在翟家那次獻舞表現出色,翟家主親自修了一封書,那裡的宋班主待她不錯。

此刻已經天晚了,馬上宵禁,秦嫣不能出門去找絲蕊,隻能呆在蔡玉班。

如此便聽樂班中各種人,說起了絲蕊墜台之事,說是負責做高台的工匠水頭兒,很久之前就對跳劍器舞的林娘子心存仰慕。自絲蕊進入“蔡玉班”之後,因容貌身材出眾,又肯痛下功夫勤練舞姿,加之年輕,隱隱有了搶奪“劍器舞”地位的傾向。林娘子便串通水頭兒,在絲蕊上台之前,將高台上的榫頭擰鬆一些,讓她舞蹈姿勢不雅,不能出風頭。水頭兒為了討好佳人臨時起意,將護身絲繩割斷,釀成慘禍。

林娘子已經被逐出“蔡玉班”了。班主則在另外尋覓舞伎,準備替代她。絲蕊被翟家主照顧去了一個小一些樂班。水頭兒謀殺未遂,被敦煌刺史捉入大牢,發配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秦嫣帶著點蔡班主給她準備好的小禮物,去找絲蕊。她打聽問詢著穿過大半個敦煌城,來到了玉鸞班。此處屋宇門楣也是氣派過人,裡麵各色樂師、舞姬人數也不少。

絲蕊乃是翟府親自寫書推薦的,所以獨自有一間不小的堂室,顯然她在此地位還不錯。聽說是“花蕊”前來拜訪她,她派了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頭出來,將秦嫣迎接進去。

兩個姑娘都是心思甚重之人,絲蕊將她客客氣氣讓入自己的屋子,讓小丫頭給她上了兩盅酪漿。秦嫣一看,她此處的屋子顯然比在“蔡玉班”兩人合住的屋子要華麗許多,先恭喜了絲蕊的因禍得福。

絲蕊淡淡看了她帶的禮物,說道:“翟家主待你很不錯。”

秦嫣說:“待你也挺不錯。”

她一點兒不覺得是工匠水頭兒割斷了護身繩索。當日她在台下看絲蕊跳舞看得很清楚,她的動作與平時不相同。應該是發現了高台的鬆弛,為了保持平衡,拚命以越發舒張的舞姿來克服。秦嫣佩服她的臨危不懼和應變能力。但是,也認為,水頭兒擰鬆高台的做法其實已經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不認為他還需要斷繩殺人。

絲蕊喝著酪漿,垂目看碗,似乎並不想跟秦嫣多說什麼。

秦嫣說:“那繩子是你自己割斷的吧?”

“自然不是,水頭兒已經認了罪。”絲蕊冷冷道。

秦嫣點頭:“他是認了罪,是翟家主讓他認下來的吧?”

絲蕊道:“你我也算姐妹一場,你要我逐客嗎?”

秦嫣大約知道了,那繩索的確是絲蕊所斷,替她捏把汗:“你也真是膽子大。當日你上台發現那台子不穩,便知道著了小人暗算。跳完舞一定是想到我們在大澤邊,你見到翟二郎主那些人武功高強,所以冒險跳下來,栽贓給水頭兒,是嗎?”

“你說什麼是什麼。”絲蕊眯起的眼睛,淺色的瞳仁在陽光下有著明亮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