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1 / 1)

風雲入畫卷 烏雲登珠 4263 字 6個月前

。她抬眼望去,那荷梗獨立於池水綠漪之中,上無樹枝可依憑,下無長草可以掩身。她跟著那翠鳥大眼瞪小眼了一番,便想捉住它。免得那個小小孩童唉聲歎氣,一副年少先衰的模樣。

晃眼看到軼兒的烏絲鳥籠丟在草叢中,她左看看右看看,其實,努力一把,這隻鳥兒還是可以捉到的。那就努力一把吧!

秦嫣緩慢地從手邊悄然擰斷一根蘆葦,將那空心的蘆葦杆塞在口中。撩起裙子無聲地矮到草叢裡,先讓池水浸透裙子,接著如同一條水蛇一般,平平滑入了水池中。她整個人都在水麵之下,僅靠口中含著的蘆葦管呼吸。她不曾學過鳧水,對她而言,水就是個掩藏物,她能在任何地方很快尋找到掩藏自己的方式。

從上麵看,平靜的湖麵沒有任何波動,隻有一根淺淺露出池水的蘆管,在緩慢接近那隻精怪一般機靈的翠鳥。

春日的水還是比較寒冷的,不過,能在紮合穀湊乎活下來的,都是體質特彆強悍之人。秦嫣沒覺得這點冷水是個事兒。雙眼在清澈的水中浮沉,一點點接近荷梗上那點囂張的翠綠和馥紅。翠鳥混不知危險將近,秦嫣待到終於接近那翠鳥,運氣讓自己慢慢沉入水下,待到腳上踩到可以著力的地方,猛然一蹬。

玉瓶漿炸裂,一片水聲中,她如一尾越過龍門的白鯉魚,準確地跳向翠鳥所在的荷梗,手指輕捏,便將那鳥兒捏在了手中,她單臂高高揚起,以免那鳥兒被淹死。然後劃動另一條手臂向有鳥籠的岸邊過去。

她正歡喜著翠鳥被捉住,忽而感覺水麵上暗沉沉的,倒影濃重。

抬起頭,河岸上或站或蹲,五個大男人用一種難以言狀的目光看著她。好幾個都抱著手臂,仿佛看怪物一般盯著她。

秦嫣在水麵上露出上半張臉,一雙被水打得濕透的杏仁眼從左邊掃到右邊。

翟容站在最前麵,無奈地叉起腰:“你……喂!”對於一個如此渾身浸沒在水中的姑娘,他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還是軼兒的聲音打破了此處的無語:“阿姐,你把鳥兒給我!”他歡不迭地將鳥籠遞過來,小臉都快笑裂了:“謝謝!謝謝阿姐!謝謝!”翟容伸出手,說:“你把翠鳥先遞給我。”秦嫣把翠鳥遞給他,看著他將鳥兒放到籠子裡。

“水冷,快上來。”翟容說,旁邊楊召就笑:“她渾身濕透怎麼上來?”

聶司河說:“小姑娘,捉鳥用這種方式,你還真是奇特。”

崔家兄弟站著直搖頭。

翟容說:“你們都出去,我來帶她回屋子。”

秦嫣從水裡又冒出下半張臉,尖尖的下巴頦貼在水麵,以便自己可以開口說話:“奴婢可以自己衝回屋子,各位郎君先請回避一下,行吧?”此處離她屋子不遠,她是真打算捉了鳥,就迅速跑回屋子就是。她對自己神行百裡的飛毛腿相當自信。

“哈哈哈!”崔瑾之忍不住大笑:“衝回去?二郎,你家婢女堪稱骨骼清奇。”

秦嫣衝岸上這些幸災樂禍的家夥,暗自翻個白眼。

“瑾之,你抱著軼兒,大家都趕緊出去。”翟容將身上的外袍鬆開腰帶和衿帶,“她會凍壞的。”

聶司河帶著眾人退出此處,猶能聽到崔瀾生和楊召在放肆嘲笑著,還有軼兒向崔瑾之炫耀這隻翠鳥毛色的說笑聲。

秦嫣一側身,準備遊到離杏香園門口近一些的池塘台階邊。上得岸來,她便可以像哪吒三太子的風火輪一般,迅速滾進屋子。

翟容氣得雙?唇微顫,臉色微微發白,這又是要往哪裡去?!

方才他們在園中飲宴,見軼兒無精打采地走過,察其方向應該是池塘那邊。軼兒曾求了他幫著捉那翠鳥,隻是水鳥性子弱膽小,稍有驚動便久久不肯出現在園子裡。翟容去了幾次都沒遇上那隻翠鳥。此時,又看到軼兒不高興,便跟幾個兄弟說了要幫侄兒捉鳥的事情。大家都很高興地去找了軼兒,哄著他玩了一會兒,這才帶著他往池塘邊來碰碰運氣。

但見一泓碧波中,一隻翠鳥獨立水中央。

軼兒就高興了,等著翟容飛過去捉那隻鳥。卻被他們又發現了水麵上那根若隱若現的蘆管……

大家很快看見水底有個人,眾人麵麵相覷,想不出誰那麼頭腦有毛病,春寒料峭時鑽在水中。於是,等這個人從水中躍出、抓鳥、重新落入水中,還記得將手高高舉起,如此一氣嗬成……六個人恍然大悟,那水中人費了忒大周折,就是為了逮住一隻鳥。

問題是:為什麼捉個鳥如此彆出心裁?功力不足就彆捉啊!

翟容心頭怒火中燒,一掌拍到水麵上,那半池碧水變成了深綠色的波浪。罩卷過來,秦嫣看著水勢驚人,嚇得在水中四肢亂舞,狗刨了一通。身子卻如定在水中,不能挪動。那波浪在對岸猛然一激,回撞過來。她身不由己被水浪帶著,衝向了岸邊。

第23章 琴娘

翟容的外袍已經在空中展開如一片淡雲。趁著波瀾回蕩,秦嫣身不由己翻向池邊時,翟容出手拉著她的手臂,往懷裡一帶,衣袍恰好將小姑娘裹個正著。

秦嫣被他打橫抱起來,她能夠感覺他強硬的轄製,還有發青的臉色,令她不敢做出任何動作。

翟容幾步走入她的屋子,推開門喚著管娘子:“小娘子落水了,你快讓人弄些熱水給她驅寒。”

秦嫣聽見又要勞動管娘子,囁嚅道,沒事的,換身衣服就好……

被翟容瞪回去,將她放在坐塌上。抓起她的手,把她五根手指戳到她自己麵前:“看看!手指都凍紫了,水裡冷不知道麼?”

秦嫣其實常年累月手指甲都是發紫的,呐呐:“不礙事的。”

“我覺得很礙事!”

秦嫣低著頭,不敢與他眼神對視。她知道他在生什麼氣。

主人發了怒,管娘子不敢怠慢,滾熱的洗澡水搬進屋子,秦嫣被幾個小婢奴服侍著脫儘濕衣,坐入黃木浴斛中。

擰乾了頭發,讓她蓋了被子。一碗放了鹽的薑湯已經在床頭了。

剛忙亂落定,翟容換了身乾淨的袍子,推門進來。

先問管娘子:“發燒不曾?”又問秦嫣:“可有不舒服?”看她被子散著,走過來,動手將她的被子緊緊裹成一個動彈不得的大棉球。秦嫣氣還沒喘過來,他又將薑湯塞到她手中。

秦嫣連忙很聽話地接過來,悶聲不響地喝薑湯,這碗薑湯被煎得有些濃,那辛辣的滋味鬨得她臉上皺成一團。

她放下不喝了,翟容重新端到她麵前:“都喝完。”

“辣得很。”秦嫣搖頭,“喝不下去。”

翟容喝了一口,果然又辣又鹹。管娘子在屋子外指揮奴子們打掃,他便出門去找管娘子重新煎一碗去,讓多放些黃蜂蜜。

秦嫣的小屋終於清靜了,她裹著被子靠在床邊。

床上的六曲素屏上映出她棉球兒似的影子。她心裡覺得很有趣,十歲以後就沒再被伺候過生病了,根本不敢生病。原來這就是尋常唐國小娘子生病的感覺,有人管著她裹被子,喝薑湯,湯燒得不好喝還可以重新要……雖然樣子挺凶……

隻是這些尋常到不能再尋常的一點點照顧,在她心目中已經覺得自己要被寵壞了。這種發自肺腑的關切,哪怕對方表達得有些笨拙,她是能夠很快體會過來的。

她在考慮,等會兒是不是假裝咳嗽幾聲,他會不會更加擔心?

正在這麼想,翟容進來了。秦嫣一見到他的臉,立馬佝僂起脊背,假裝咳嗽了幾下。

翟容果然有些擔心,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道:“身上等會兒如果發燙,要叫人。”秦嫣點頭。↘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略站了一會,說:“管娘子薑湯還沒煎好,等會兒會送來。我讓人給你蒸了梨子。你兩樣都吃了。我去陪表哥他們吃飯。你自己捂著被子。”

他說一句,秦嫣點頭一下,都快成雞啄米了。翟容本來看她人生得那般瘦弱,還不曉得珍惜自己,為了隻鳥鑽冷水中,著實光火。此時見她一團乖巧裹著被子,臉色也尚好,也就沒氣了。想著她咳嗽了,說:“過會兒,再來看你。”

重新煎過的一碗味道還不錯的薑湯,端了上來,剛被那鹽湯辣味的薑湯弄得眉眼皆皺的秦嫣,吃得很是香甜。喝完薑湯,她將旁邊的黃褐釉小罐打開,裡麵是一隻蒸梨,挖了梨核,還塞了葡萄乾、杏脯、拌上軟米,又澆了兩勺蜂蜜。她吃得渾然忘我。

管娘子送上了粥漿小菜,吃完收拾了,看看西麵的窗戶上漸漸染了夕陽的胭脂色,管娘子在靠竹枝隔窗的那個小高腳案上點燃了一支蠟燭。

翟容用了飯,踩著暮色,手中托了一個香囊過來看秦嫣:“軼兒讓我謝謝你的鳥。這是他給你的。”秦嫣謝過他,伸手接過來。

說起軼兒,秦嫣想起了那隻梅子餃子的事兒,問翟容:“二郎主,你和軼兒都喜歡吃的梅子餃子到底是什麼味道?”

“軼兒?”

秦嫣便將那日軼兒搶她餃子的事兒憤憤說給他聽:“真那麼好吃麼?”

翟容看她惦念一隻餃子惦念得如此生機活潑,知道她好得很。笑著說:“明日讓廚娘給你做就是了。”

她心中抓耳撓腮了半日的東西,放到他身上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秦嫣說:“那就先謝謝二郎主了。”手中捏著軼兒的香囊,借著燭光,看著上麵的刺繡。

翟容見她專心看刺繡花紋,思忖了一番,說:“我讓我哥把你贖出來吧?”

秦嫣吃驚了:“為什麼?”

翟容方才做了盤算,道:“到了我家,你就在杏香園,每日我讓廚娘給你做好吃的。也有人照顧你。”

秦嫣想,她如何能呆在翟家呢,不給人帶來災禍嗎?她搖頭:“奴婢不要在你家。”

“我家不好嗎?杏香園的姑娘們你不是相處也挺好?”

“就是不要呆在這裡。”秦嫣一時想不出什麼理由。

翟容覺得好心喂了驢肝肺,拂袖道:“那我走了。”

秦嫣還是得給他一個交代:“二郎主彆走,奴婢不願意呆在翟府是有原因的。”

“能有什麼原因?”在翟容的心目中,自然是自己府邸比那“蔡玉班”好上很多。

秦嫣道:“你沒覺得奴婢其實很擅長琴藝嗎?大澤邊初次遇上郎主,奴婢其實那首《歸海波》隻練了三天而已。”

“才三天?”當時為了伏擊赫利,他曾經在大澤邊聽了許久她的琵琶。雖然知道她不甚熟練,但是隻學三天還是挺令翟容意外的。

秦嫣點頭:“奴婢以後要繼續在‘蔡玉班’跟著許散由師傅學琴。如果在二郎主的府上,你也看到,那些姑娘學了不少年數的琴藝,很多並不比我差。可是她們拘束在這一方天地中,見不到來去的客人,聽不到天下八方的各種樂曲。我不希望自己如此。”她謊話越說越圓熟,好似自己當真有那份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