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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也不行?”

石頭“哦”了一聲,“明白了,你是怕我做錯事,或是東西的來路不當?”

“我隻是……”周敏想著石頭這個年紀,第一次出門,又是滿載而歸,恐怕不會願意聽這種掃興的話,便欲辯解。

但話未出口,就被石頭打斷了,他握住了周敏的手,含笑道,“我知道,你隻是擔心我。”

周敏心下一顫,慌忙將手抽了出來,隻覺得耳根有些發熱,又皺眉去看石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離開了椅子,站到了自己跟前,湊得極近。

她忙伸手把人推開了一些,“湊這麼近做什麼?”

石頭抓住她的手,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才捏了捏她的手心,笑著鬆開了,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這是從前的石頭不會做的事。

但不等周敏思考他這個動作的含義,石頭已經道,“在江南時,我們聽說海邊有人采珠為生,就去看了看。那艘船就是在漁村裡買來的,在那裡機緣巧合救了個人,對方沒彆的可報答,就將這盒珠子半賣半送給了我。”

這家夥,現在還會用春秋筆法了。什麼叫“機緣巧合的救了個人”?

不過周敏也沒有追問,而是道,“這些珍珠花了多少銀子?”

“二兩。”石頭比了個手勢,“據說客商到當地去收珠,這樣品相的也不過一粒三錢銀子。我還是進了京才知道這珠子價值幾何,隻是也沒機會退還了。”

說是買,這樣的價錢也就跟送沒什麼分彆了。

“那你收著,往後再去那邊時便退還給人吧。”周敏說著,合好蓋子將之放了回去,連包裹一同包好,遞給石頭。

石頭不接,“我就隻出這一趟門,哪還有以後?”

周敏睜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往後不再出門了?”

“嗯。”石頭應了一聲,整個人靠在椅子上,“外頭再好,怎比得了家裡?去看看新鮮也就罷了,似齊阿光那樣年年往外跑,我可不喜歡。”

“但這樣好的生意,你就這麼拋開了?”周敏還是不太相信,“那你還買船回來做什麼?難道不是為了往後出門方便?”

石頭坐直了身體,盯著她問,“阿姐好像很希望我出門?莫非嫌我留在家裡礙事麼?”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周敏低下頭道,“這是你家,你願意待著,誰還能趕你走不成?”

“便是趕我,我也不走。”石頭說著,起身給爐子裡添了一把柴,而後回頭朝周敏笑了一下。

周敏盯著爐火看了一會兒,隻覺得腦子裡有很多念頭,又理不出一個具體的頭緒,亂紛紛的讓人難以分辨清楚。但是、但是——毫無疑問,從前那種有點壓抑的心情,陡然鬆快了起來。

她看著站在那裡笑得莫名得意的石頭,心裡有點愉快,又有點說不出的惱,半晌才開口輕斥道,“站沒站相,吊兒郎當的成什麼樣子?”

石頭這一年陡然拔高了十幾厘米,身量增加之後,身體重心自然也產生了變化。大抵是還沒能適應這種變化,所以他站著的時候,身體的確並不板正,肩朝一邊斜著,看上去平添了幾分不正經。

大抵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被周敏一說,連忙調整了一下,隻是不得其法,看上去仍是歪七扭八。

周敏看了一會兒,才忍笑道,“彆瞎折騰了,過來我教你。”

見石頭看過來,她便指了指靠牆的位置,“那裡站著去。腳後跟、肩和頭都要靠牆,挺直了……對,就是這樣。”

這姿勢初始時的確不怎麼令人好過,石頭站了兩分鐘,便覺得渾身都不對勁,“阿姐,我可以動一下嗎?”又問,“這是什麼新的折磨人的法子?你從哪裡學來的。”

覺得不舒服,正說明了他的體形問題很大。所以周敏毫不猶豫的道,“彆動,以後每天都這麼站上半個時辰。”

“阿姐……”石頭的語氣都軟了下來,帶著祈求之意。

周敏不為所動,坐在一邊看著他。

周敏將自己這邊的廳堂布置改過,靠著院子的這麵牆擺了一組小沙發。她這會兒就坐在上麵。因為石頭站的就是沙發靠著的這一麵牆,所以他不轉頭的話,是看不見周敏的。

沒有了視線或許會對上的擔憂,周敏這才得以將他仔細的從頭打量到腳。

每一處都顯著陌生,但陌生中又透出熟悉。

周敏怔怔的看了一會兒,才總算明白自己究竟在介意什麼:外麵的世界這樣精彩,她怕石頭在見識過這些之後,或許根本不會再願意回到萬山村,過這種普普通通,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的日子。

不是讓石頭走到外麵去不好,隻是……她不喜歡。

承認這一點對周敏來說是有些困難的。因為她不願意相信自己居然會眷戀甚至依賴一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男孩。

這種矛盾的心理,才是蒙蔽了她一整年,讓她始終不太能明白自己究竟在為什麼而擔憂不安。

之前找到的那些答案都隻是表象,但說服她已經足夠了。隻是石頭回來之後種種表現,讓周敏在情緒反複之餘,亦將之前已經築好的防線都打破,讓她不得不正視隱藏在其中的,最根本的原因。

“阿姐?”石頭雖然看不見她,卻能夠感覺到她的視線,見周敏一直看著自己,忍不住轉過頭來。

周敏猛然回神,轉開視線,“怎麼了?”

“沒怎麼……”石頭重新站好,“這麼站著有什麼用?”

“能讓你身姿更端正,而不是現在這麼歪七扭八的,看上去就不像是什麼正經人。就算瘦成竹竿,也得是筆直挺拔、修長好看的竹竿。”周敏道。

見石頭相信了這番說辭,她才緩緩的吐了一口氣,站起來道,“我忽然覺得有些困,先上去睡了。你站完了也早些回去休息,再待一會兒天就亮了。”

說完之後,她就快步上了樓。

回到房間周敏才注意到,自己匆忙將竟將那個放了銀子的包裹也帶了上來。

她將東西往桌上一放,輕輕歎了一口氣,抬手試了試,自己的臉果然燙得厲害。

這可真是……

周敏想了一會兒,也沒找到一句合適的話來形容此刻這種複雜的心情。

被比自己年紀小的人撩到是很正常的,但石頭今年才十六歲啊!周敏上學比彆人早些,十六歲也才上高二。雖然那好像也是個早戀非常頻繁的年紀,但她雖然表麵也才十九歲,內心卻已經是要奔三的職業女性了。

這年齡跨度有點兒吃不消。

周敏躺在床上,凝神聽了一會兒樓下的動靜,卻始終沒聽到什麼。倒是她自己一再被打擾,的確是困得狠了,就算再活躍的思維活動也無法阻止她的入睡。

隻不過思維活躍度太高,以至於做了一整夜的夢,紛繁複雜,一個接著一個,醒來時又都忘記了內容,隻是覺得累。

睡了比沒睡還難過。

周敏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石頭已經回來了。

她穿好衣服下了床,先將房間的窗戶推開。冬日的寒風立刻呼嘯而至,將周敏吹了個透心涼。但遠遠的天邊,卻有一片絢爛的彤雲正在逐漸擴散——今天應該又是一個晴天。

等周敏梳好了頭發下樓時,第一縷陽光正好照在院子裡,金燦燦的光芒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在這樣的光芒萬丈裡,昨夜那些輾轉反側的心事,便如枝頭的薄雪,瞬息融化了無蹤跡。

下了樓,見堂上的爐火已經升起,爐上架著的水壺已經燒開了,發出低沉的“嗚嗚”聲,而石頭正規規矩矩的貼牆站著時,周敏便露出了一個由衷的燦爛笑容,“早。”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

盥洗之後,兩人一起去了主屋。路上周敏問石頭,“你把人領回來的時候,究竟怎麼跟劉叔父子說的?”

“什麼都沒說。”石頭苦笑道,“一直沒找著機會。因劉勇那時說要賣身為奴,雖然沒寫身契,但他們父子都是認的。在船上就一直積極做事,這些話我倒不好提了。”

也是,這種手藝通常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算是立身吃飯的本事,人家甘願賣身為奴都不拿這手藝來換,若再追問,倒成了他們謀奪了。

隻是也不能再拖下去。過了年就要去買苧麻根回來移植,這些活兒都要他們參與。不先把話說清楚,難不成還等苧麻收下來之後再讓人主動提?那更不像樣。

周敏想了想,道,“算了,這事我來說吧。把厲害分說清楚就是,若他們實在不願意,我們也沒有強求的道理。”

雖然種植苧麻出產白紵細布對周敏來說的確是個非常合適的產業,但這種事,也要看緣分。反正這世上那麼行當,合適的也不會隻有這一種,不必為此與人結仇。

劉家父子也已經起來了,劉勇在廚房給準備早飯的安氏打下手,劉叔則在用竹條紮成的大掃帚打掃院子。

因為院子是泥土地,所以平常打掃的頻率並不高。畢竟多半隻能掃去一層碎石和浮土。不過劉叔顯然並不因此就攜帶,揮舞著笤帚將整個院子清理得乾乾淨淨,隻在地上留下竹條劃過時的一排排痕跡。

周敏忽然想起上大學的時候,每天都有兩個老頭在教學樓下表演用拖把寫字,頗有武林高手的風範。又想起少林寺的掃地僧,便覺得劉叔這種舉動也多了幾分禪意。

她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便決定等吃過了早飯,再提那件事。

早飯準備得相當豐盛。熬粥的湯是昨晚燉的雞湯,又稠又香,配菜裝了整整八個碟子,一半是平常也會吃的鹹菜腐%e4%b9%b3之類,另一半是這段時間準備的年貨。此外安氏還烙了豬肉白菜的餡兒餅,攤了雞蛋,劉勇又動手炸了糯米球,林林總總,擺了一桌子。

劉叔進屋看到桌上的東西,臉上就露出幾分不安,端起碗時,忍不住問,“平常也是這麼早吃飯麼?”

“我們家裡現在一天吃三頓。”安氏道,“他叔夾菜,東西不多,是個意思。”

“夠多了夠多了。”劉叔麵上露出幾分慚愧與感慨,“我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麼精細的粥呢,這一桌子……比席麵也不差什麼了。”

周敏道,“也就是快過年了,吃得豐盛些,平常我們也隻有鹹菜的。”

劉叔聞言,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周敏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實誠人總比藏了奸心的更好相處,就算事情談不攏,讓劉叔父子在新村那邊搭個屋子住下來,開兩塊地種玉米,日子總也能過下去的。

第65章 大事

吃完早飯之後, 劉勇又要搶著去收拾碗筷, 被石頭攔住了。石頭幫著安氏將碗碟收起送去廚房洗刷,齊老三也收到周敏的暗示, 起身出去了。大山和大樹更是乖覺,放下碗就直接去了果園。

這樣, 屋子裡就隻剩下了周敏和劉家父子。

劉叔還站著,周敏開口招呼道,“劉叔,坐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