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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煮過,而後反複捶鍛,最後所得才是這種白淨的細布。古詩所謂搗練,指的就是這個了。這種細布,書上稱其‘輕如蟬翼,薄如宣紙,平如水鏡,細如羅絹’,曆朝曆代都是貢布,深受皇室與達官貴族喜愛。”石頭說到這裡,話題忽然一轉,問周敏,“阿姐覺得這種布夠不夠得上你挑選的標準?”

“什麼?”周敏一愣,然後才意識到石頭的意思。

她想要找一種能夠支撐整個山莊運行的經濟作物,這事籌劃了很久了,但一直沒有碰上合適的作物。這件事,石頭也是知道的。所以她立刻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咱們也種植苧麻,出產這樣的細布?”

既然是達官貴人都喜愛的布料,價值自然不低,可以稱得上是奢侈品。作為山莊的支柱產業,的確非常合適。不需要出產太多,隻要品質夠好就行了。

“如何?”石頭再次追問。

周敏用手指撚了撚布料,若有所思的點頭道,“這個想法不錯。”

但旋即她就反應過來,“想來也不是所有的苧麻布隨便捶一下就能變成細布的,其中種種工藝,想必十分繁雜。咱們根本不會,若要慢慢嘗試,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做出來。在那之前,隻可列為備選了。”

聽到她這樣說,石頭才狡黠的一笑,道,“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所以我不是把會做的人帶回來了?”

“你什麼時候……啊!”周敏總算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劉家父子就精通這種工藝?”對了,之前不是說他家的女兒是一個浣紗女,估計一家人都是靠這種工藝維生的?

難怪石頭做了好心人不夠,還費心把人給帶回來,卻原來是一早就有了打算!

周敏在吃驚過後,心裡又漫出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石頭今天才回來,就給了她太多的驚喜,不管是去京城做黃金米的生意還是以後出產白紵細布的打算,都可謂謀慮深遠、打算周全。

他成長的速度遠比周敏想的更快。這才出去一年,就弄出了那麼多大動靜,若再多給他一些時間,又能夠做到怎樣的成就?

周敏現在的心情有點複雜,就像是知道自家孩子出息了的家長,又是驕傲,又是悵然。畢竟孩子長大了就會飛走了,而且她甚至沒有阻攔的理由。

石頭沒有像她擔憂的那樣學壞,反倒在短短時間內迅速蛻變成長,他成熟的不單是外表,也包括思想。

心頭的興奮勁兒還在,但周敏內心深處,又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股意興闌珊之感。

她抬起頭,見石頭雙眼發亮的看著自己,便點頭道,“考慮得很周全,這個生意的確可以做。現在是冬天,扡插估計是不行了,隻能去外麵買苧麻根回來種。等過了年,再跟爹提一下吧。”

然後她便了站起來,“已經很晚了,東西先放在這裡,你也回去休息吧。”

石頭現在的表現,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好東西,迫不及待的拿到親近的人麵前去炫耀。原本一切都如他所想,周敏對他的種種行事顯然非常滿意,所以這會兒她突然就轉了態度,不免讓石頭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時間的確已經很晚了,所以雖然心裡有些失落,石頭還是將東西規整了一番,道,“也好,你先睡。”

然後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

周敏閂好門,提著燈籠上樓,在床上躺下來時,又覺得自己這種反應莫名其妙。

石頭變得很優秀,這是毫無疑問的好事。不管她自己心裡到底怎麼想,這件事他總歸不可能有錯,自然也就不該承受自己不知因何而生的不滿與冷待。

剛才直接把人撇下,是一種非常沒有風度的遷怒。

雖然周敏自己也不太明白她到底在為什麼而煩心,而不快,也沒到要用彆人來撒氣的地步。

話雖如此,但周敏發現,自己有點兒睡不著。

思緒像脫韁的野馬,一會兒停在這裡,一會兒又跑到那裡,沒個安定的時候,她閉著眼睛躺了半天,再睜開眼還是一片清明。有一瞬間,周敏甚至下意識的伸手往枕頭下摸了一把,似乎能夠從那裡找出一隻手機來。

意識到自己這個舉動之後,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裡,心下反而慢慢靜下來了。

恍惚中應該是睡了一會兒的,然後又陡然驚醒過來。周敏睜開眼睛,躺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記起方才那片刻的熟睡間,好像做了個夢。

夢裡也是冬天,她還在上大學,坐在窗明幾淨的圖書館裡,特意挑了靠窗的、太陽能夠照進來的位置,而後在暖陽的照耀下,趴在桌上熟睡。圖書館裡安靜得很,隻能聽見翻書的聲音,寫字的聲音,偶爾有人從旁邊走過,也都放緩了腳步,放輕了動作,生怕驚擾了誰。

所以睜開眼的時候,好像也睡了那麼一個滿足的覺,連頭腦都跟著清醒了起來。

然而天色還是黑沉沉的,辨不出應該是什麼時間。

周敏躺了一會兒,感覺睡不著了,便索性穿了衣服,起身推門出去。臥室門外是一段走廊,視野十分開闊,周敏踏出來時下意識的往下掃了一眼,陡然驚覺房前的樹下似乎站了個人,不由唬了一跳。

這時代的人都習慣在房前屋後種樹,小樓這裡也不例外。後頭池塘邊上種了一株柳樹,屋前則是在路口左右對稱的種了兩株梓木。這種樹鄉間房前屋後很多,因而有人又將家鄉稱作桑梓。此外左邊的角落裡一株枇杷樹,右邊是一株泡桐。

這些樹雖然長得鬱鬱蔥蔥,但畢竟才種下沒幾年,很難將一個人的身形完全掩住。

“誰?”她提了聲音問。

原以為隻是自己的錯覺,但沒想到,片刻後還真有人從樹蔭下走了出來,“阿姐,是我。”

“石頭?”周敏吃了一驚,連忙快步下樓,將下麵的門打開。

石頭也已經走了過來,周敏色伸出手在他手上一碰,就像是碰到了凍結的冰塊,連忙縮回手,一邊側身讓石頭進屋一邊抱怨道,“你這是在發什麼傻,跑到這裡來站著做什麼?”

“可不就是發傻?”石頭順著她的話道。

周敏把人讓進屋,又去點了燈,見石頭一副已經凍僵了的模樣,便沒好氣的道,“東西在哪裡你都知道,自己去生火吧!”

然後轉身上樓了。

這一年石頭不在,她的生活習慣自然也改了不少,比如不再在樓上梳好頭整理好衣裳才下樓。反正這裡沒人會來。剛才起身也隻是隨便拿了一件厚衣裳,頭發都沒挽。

等她換了衣服,梳好頭發下樓,爐火已經燒起來了,屋子裡開始有了暖意。不過才剛起來,周敏還是覺得冷。湊到爐邊坐了,才問石頭,“你不是去睡了嗎?站在外頭做什麼?”

“才睡醒沒多久,睡不著,便出來走走,走著走著就走到這裡了。”石頭道,“才要回去,你就出來了。”

“這樣冷的天,在外頭走什麼?”周敏瞪了他一眼,“出去一趟,莫非連家都認不得了不成?”

這幾句話的功夫,周敏就沒忍住打了兩個嗬欠。

石頭見狀,忍不住道,“阿姐若是困了,就仍上去睡吧。我在這裡替你守著,不讓人擾了你。”

“胡說八道什麼?”周敏眉一豎,橫了他一眼,終是沒忍住吐槽道,“這會兒倒知道叫阿姐了?”

石頭聞言笑了起來,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側過頭來看著她,麵上的表情柔和極了,“可不是?以前我不懂事,其實敏敏也是你,阿姐也是你,叫什麼都隻是個稱呼,有什麼打緊?”

周敏不由微微一怔。她本以為石頭改了稱呼,是因為已經想明白了,要退回原來的關係。說不上對與錯,但是的確在周敏的預料之中。雖說心中不是全無惆悵,但周敏也坦然接受這個結果。

然而聽石頭現在的話,卻根本不是那麼個意思。

他的確是想明白了,卻不是周敏以為的那種明白。不知為何,這個認知令周敏有些微的心慌意亂。▓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避開了石頭的視線,點頭道,“就是,我始終是你阿姐。”

石頭眉頭動了動,低聲道,“阿姐還是從前的樣子,沒怎麼變呢!”

“你倒是變了不少,不但個頭長高了,我看膽子也長肥了。”周敏沒好氣的道,“再借你個膽子,我看天都要給你翻過來了!”

她說著又打了個嗬欠。

石頭看著實在覺得好笑,便再次勸道,“阿姐還是上去睡吧?我下午睡多了,這會兒清醒得很,你何必跟我在這裡耗著?”

周敏仰頭看了一眼樓板,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之前不是問你還有多少錢嗎?後來話題被紵絲給岔開,倒忘了這事了。那匣子擱在哪兒了?拿過來看看。”

石頭隻好起身去將匣子抱了過來。

周敏打開盒子,立刻就被晃花了眼睛。燈光下盒子裡排了十枚銀錠,看大小應該是十兩一錠的,然後就是一大包碎銀,周敏拿起來掂量了一下,估摸著也有幾斤重。這時候一斤是十六兩,也就是說這裡有將近二百兩銀子!

再加上石頭置辦的那麼多東西,還有一路上的花用,還有他買的那條船、給劉叔治病的錢……林林總總算下來,估計超過三百兩了。

對於那些大生意而言,三百兩自然不算什麼。但石頭出門的時候才拿了三十幾兩銀子,出門一趟回來就變成了十倍,就是後世被稱作神話的股市都少有這樣的收益吧?估計隻有賭博能與之相比了。

偏偏他做的還是實業!

周敏深吸了一口氣,將銀子放回去的時候,注意到底下還有個小盒子,拿出來打開一看,裡頭又是十粒指頭大小的珍珠,燈光下滾圓的珠身泛著粉色的光芒。

周敏轉過頭,麵色嚴肅的看著石頭問,“老實交代,除了黃金米和販布之外,你究竟還做了什麼生意?”

“沒有了。”石頭道。

周敏皺眉,“那這珍珠是哪裡來的?”這東西的行情她不懂,但這會兒應該還沒有開始養殖珍珠,天然珍珠稀少且采集困難,價錢自然就貴。這些竹珠子的品相算得上不錯,怎麼也該值個幾十兩銀子。

石頭道,“那是彆人送的,我的報酬。”

“彆人送的?”周敏眯了眯眼睛,定定的看著石頭,“什麼人?又為什麼要送你?”

石頭卻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湊過來,先看了看周敏的臉色,而後又忽然問,“敏敏,你是不是生氣了?”

“什麼?”周敏不解的看著他。

石頭道,“方才說到白紵的時候,你就仿佛有些不高興。現在見了這珍珠,臉色也不好看。”

周敏聞言,眼睫微微垂下,掩去了眸中的神色,然後才道,“我不是不高興,隻是這些都是很貴重的東西,沒想著你能弄到,所以想問清楚原委罷了。你是我弟弟,我關心你出門在外遇到了什麼人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