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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走上前道,“在屋子裡憋悶了許久,便想出來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來了。說起來,這屋子建起來之後,莫說是我,就是爹娘也沒來過。”

聽到這句話,齊老四麵上的表情一僵,吳氏更是非常慚愧的低下頭去。她是個軟和的性子,把操持家務侍奉公婆當成自己的本分,但進門之後不久就分了家,竟是沒怎麼在公婆麵前站過,自然十分不安。

將來去了地下,列祖列宗麵前,她這做媳婦的根本沒侍奉過公婆一天,哪裡有她站的地方?

片刻後齊老四才哼了一聲,“三哥也不用拿爹娘來壓我,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直說便是。”

齊老三卻是先看向吳氏,“弟妹,我與四弟也是許久沒有坐在一起吃過飯了,今日過來叨擾,不知道能不能嘗嘗弟妹的手藝?”

吳氏不傻,聞言自然知道是要支開她,於是立刻拉著小兒子的手去了廚房。齊世鑫對齊老三沒興趣,卻對廚房裡的吃食很眼饞,自然樂顛顛的跟著去了。

齊老三這才轉頭掃了齊老四一眼,當先進屋坐下,這才開口道,“弟妹這樣賢惠的女子,四弟當知道珍惜才是。”

這話讓齊老四的臉色微微一變,旋即皺眉掩飾道,“三哥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卻不懂!”

“我知道你懂。”齊老三抬起頭來,直視著他。

齊老四深吸一口氣,才將心中的煩躁壓了下去。他知道這個哥哥從來不會信口開河,既然這麼說,就必然是知道了,甚至可能已經掌握了什麼證據,就算不承認也無濟於事。

所以抵死不認沒什麼意義,對方既然來找他,而不是直接揭破,那就還有談的餘地。

於是他在齊老三對麵坐下,嗤笑了一聲,“一來就給了好大一個下馬威,三哥到底想說什麼?”

“我病了這一整年,身子是遠比不得從前了。”齊老三這才慢慢道,“幸而敏敏和石頭都是好孩子,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也就是看著孩子們長大成家,然後就能閉眼了。我那裡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四弟不會不曉得。小家小業,才剛安穩了些,實在受不住太多折騰。若真有人與我過不去,那我齊老三也必定要讓他過不下去!”

這最後一句話,卻是說得擲地有聲。同時他一雙眼睛緊盯著齊老四,那目光直如針刺一般,讓齊老四渾身不自在。

他是聰明人,立刻就知道齊老三是為什麼走了這一遭。

他能順藤摸瓜發現那些端倪,齊老四自然也有本事看破是他在背後搗鬼,這才坐不住了。

可笑明明對方找上門來,是處於弱勢,但這會兒齊老四卻根本不敢針鋒相對也撂下一句狠話。

說實話,齊老四是有些打怵這個兄長的。

他從小就覺得自己聰明,要討好誰沒有失敗過,要折騰誰也必定能得逞,但這隻限外頭。在家裡,他卻是不管怎麼折騰,都從來動搖不了齊老三的地位。

他這個哥哥,不顯山不露水,也不見多聰明伶俐,卻就是穩穩的站在那裡,怎麼都動不得,有時候甚至能反過來讓他吃個悶虧。

爹娘明明親口承認他比齊老三討喜,大事小情上也願意多偏著他一些,但到了分家的時候,卻一口咬定要跟著大兒子過,祖宅也要分給齊老三,他卻是被直接打發出來。就連大伯公九叔公這樣的長輩也更看好齊老三,甚至有意培養他做族老繼承人。

齊老四對齊老三不滿,連帶著對父母也多了幾分微詞,這才在分家之後再不過問兩老。結果就因為這樣,兩位老人過世時,齊老三便給他設了個陷阱。

當時他本來也要出一份子,齊老三卻堅持不肯收,隻說父母留下的話便是如此。轉頭卻將此事透露出去,整個村子都在傳他一分錢都沒出,不孝父母,讓他原本的好名聲蒙上了幾分陰影,直到如今還有人不時提起!

這一招實在太狠,連翻轉的機會都沒給他留下,所以齊老四憤恨之餘,對齊老三也懷了三分戒懼。

之前他本以為自己隻是在背後算計,齊老三如今病著,那家裡都是婦人孩子,根本不抵事,還不是手到擒來?但現在看來,齊老四根本是扮豬吃老虎,故意把他家那個童養媳推出來,自己卻躲在背後謀劃!

這家夥還是那麼可恨……

齊老四雖然不甘心,但最終還是咬著牙道,“三哥這話就是說笑了,誰敢跟你過不去,不用你說,我這個做弟弟的就第一個跟他過不去。”

“那最好。”齊老三點頭,臉上神色仍是淡淡的。

等到起身告辭的時候,他走到了門口,才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轉過頭來掃了齊老四一眼,語氣平靜的道,“阿光要回來了,你可知道?”

齊老四麵色大變,險些直接站起來,但齊老三已經轉回頭,腳步沉穩的走出了門外,隻留給他一個瘦長卻停止的背影。

齊阿光就是齊老四那個姘頭的丈夫。他跟任何一個萬山村的人都不一樣,常年在外頭跑,做倒買倒賣的生意,一年到頭也就是過年的時候能在家幾日。

但即便如此,萬山村也沒有任何人能忽略他,因為他是比齊老費更富有的財主,也是萬山村第一個能乾人,見多識廣,人人信服,還帶挈了好幾個村裡的年輕人跟著他出去掙錢。

既然是這樣一個人,娶的媳婦自然也是當初遠近聞名的美人,身材豐滿,體格風騷,容貌美豔,當年不知道多少男人垂涎。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妙人兒,齊阿光卻是把人扔在老家不聞不問。村子裡一直隱隱約約有風聲說,他在外頭置了好幾房外宅,好不風流快活。

他家裡那位娘子從小也是眾人手心裡捧著過來的,如何受得這樣的氣?齊阿光做初一,她就做十五,在村子裡勾搭了不止一個男人,仍舊享受著與婚前一般眾星拱月的生活。齊老四不過是其中之一,隻是因為長相俊俏人又聰明,最得她的意。

要是齊阿光過年回來時這件事鬨將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

周敏雖然不知道齊老三到底要怎麼解決這件事,但看他每日裡仍舊悠然自在,好像萬事都不擔憂,也隻好把心放到了肚子裡。

而她也很快顧不上齊老四那一攤子爛事了。

因為周敏發現,自己種在木盆裡的作物,已經開始發芽。

最先發芽的,不出意外是用泉水泡過,又放在家裡的那一盆,畢竟屋子裡更暖和。但讓她意外的是,第二個發芽的,卻是泡了泉水,種在院子裡的那一盆。須知這會兒可是隆冬臘月!雖然那苗才長出來,一寸高,就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雪被凍死了,但也足夠讓周敏驚喜。

至於那兩盆沒泡過泉水的,卻是半點動靜都沒有,顯然並不打算反季節生長。

但周敏也沒有把屋裡的盆挪出去,打算多觀察一陣。

發芽的苗能不能長起來?過了冬天另一盆又能不能發芽?這都是值得研究的地方。

到了臘月二十,周敏便決定去一次鎮上。一來采買一些生活必須品,二來則是去賣東西。家裡養的三隻小母雞自從開始下蛋之後,每天都有蛋可收。雖然石頭說要拿來吃,但誰舍得?也就是偶爾做一兩個,剩下的都攢了起來。另外那幾隻公雞也長大了,趁著過年也能賣個好價錢。

齊老三的身體雖說好多了,但最好還是少出門,所以這一次仍舊隻有周敏帶著石頭去。好在到了年關,家家戶戶都要去鎮上置辦東西,所以村裡的牛車驢車也全部出動,到時候即便不能坐車,至少東西可以放在上麵。

這天周敏仍是一大早起身。

冬天天亮得早,這會兒外頭還是黑黢黢的。◆思◆兔◆網◆

入冬之後,她就鮮少起得這樣早了,但鎮上太遠,來回路上就要費許多功夫,自然必須早起,以免趕不回來。

周敏在黑夜之中穿好衣服,梳好頭發,然後出得門來,熟練的點燃了鬆木條照明,去叫了石頭起來,然後又引火燒水洗臉。弄完之後,背著昨晚準備好的背簍,便出門了。至於石頭,則是提著籃子。

這籃子還是石頭自己編的,用片得細細的竹條細細密密的編成,與農家常用的那種粗枝大葉的長形提籃不同,這籃子整體呈圓形,開口大概一尺寬,底和口稍微往裡收,造型則有些像廣口壇子,看起來十分舒服。用周敏的話說,就是具備一種工藝品的美感。

所以安氏做主,這籃子就被用來裝整個家裡最貴重的雞蛋了。

兩人才出門,冬嬸也從隔壁過來了。他們家這一回卻是一家子都去,照冬嬸的說法,要過年了,去街上看看熱鬨也好。

從家裡走到村口,一路走過去遇到了不少人都是要去鎮上的,大家呼朋引伴,十分熱鬨,沒一會兒到了村口,便見牛車在那裡等著。有人舉著火把照明,十分亮堂,幾家主人則守著車招呼,車上隻能坐孩子和放東西,大人都要走路。

周敏連忙將石頭推過去坐車。這一路走過去十分辛苦,有車坐,哪怕是蹦蹦車,也總比沒有好不是?

但石頭見她不去,便也不肯去。但周敏哪好意思去跟小孩子一起蹭車?

石頭便隻在她跟前站著,也不說話。

兩人年紀相差三歲,但個頭卻是差不多高,周敏見他如此,也沒了脾氣,“好,你願意走就走吧。”

至於走不動了再上車,石頭是肯定不會答應的。這孩子身上有股倔性,上回進山去換東西,走得更遠,他也不曾抱怨過。

結果兩人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就有好幾個人過來招呼,問他們怎麼不去坐車。最後周敏隻好任人把自己也塞到車上,占了個位置。

好在今日被帶去鎮上的孩子畢竟是少數,倒也沒出現坐不開的情況。周敏見狀,便安下心來。

一轉頭就見坐在自己身邊的石頭眼睛亮亮的,顯然心情極好,周敏心下不由無奈。這性子,不管怎麼說都說不動,將來可怎麼辦呢?

一樣是坐蹦蹦車,但大抵是因為人多熱鬨,車也走得慢,又或者是周敏已經徹底習慣了這裡的客觀環境,竟也不覺得像頭一回坐車時那麼難受了。一群人一邊走一邊閒話,不覺時間流逝,轉眼就到了鎮上。

——當然,也有可能是周敏坐著牛車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甚至還嫌棄車上坐久了腿腳都被凍麻了。

顯然像萬山村的村民們這樣想著過年前來一趟的人不在少數,大石鎮上非常熱鬨,人來人往,總算有了一點城鎮氣象。周敏跟在眾人身後進入鎮子,又找了個空地將自己的東西擺出來,但等了好一陣,她和石頭就著買來的熱湯吃完了從家裡帶來的餅,卻還是一個上來問的人都沒有。

村子裡能養的東西有限,隻要稍有餘力,十家倒有八家都養著雞,也都想著送到鎮上賣,哪裡賣得出去這許多?

好在周敏帶的東西也不多,雞蛋隻有二十個,公雞隻有兩隻,實在賣不出去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