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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290 字 6個月前

天狄仁傑去辭彆,李賢並未露麵,是他的府內長史韋承慶跟房先恭出麵,講了那些說辭的。狄仁傑怕阿弦多心,也並沒有跟阿弦說明。

太平又道:“先前我擔心他好不好,想叫他過來,他都說事忙不肯見我。”

見太平難過,阿弦想起方才跟李賢那短暫的一麵,隻得先打起精神來安慰太平。

太平知道自己告訴李賢這機密已經是違背了武後的本意,哪裡還敢跟人訴說李賢因此舉止有異,如今跟阿弦儘數說了,又聽阿弦安撫自己,分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她的心才稍微安穩。

太平弱弱問道:“我……我沒有做錯對麼?”

阿弦道:“沒有做錯,殿下……做的很好,比我勇敢多了。”

太平破涕為笑:“彆的話還可,這話我可不信的。”她挪到阿弦身旁,試探著握住她的手腕,又悄悄地將頭靠向她肩膀:“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麼?”

阿弦雖因李賢的事,心情起伏,然而見女孩兒依偎著自己,又滿是期望地弱聲叫自己“姐姐”,她的心潮湧動,刹那幾乎湧出淚來。

阿弦吸了吸鼻子,笑道:“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

三月三,上巳節。

風和日麗,柳暗桃飛。

曲江池畔,柳蔭之下,桃林之中,隨風隻聽得笑語陣陣,時不時還伴隨鼓樂之聲。

阿弦下車之時,正幾名少女隨著樂師的鼓點,翩翩起舞。

阿弦見少女身形婀娜,舞姿雖然不似讓她心心念念的天香閣的胡姬靈動,但也算是曼妙多姿,又帶有一種天真嬌憨的美,不由駐足負手打量。

正看的入迷,身子突然被人一撞,阿弦正看得入迷,冷不防腳下踉蹌。

站住看時,卻見是三名妙齡少女,也不說“抱歉”,隻是帶笑含羞地打量著她。

阿弦覺著莫名,卻也不以為意,正要再看,旁邊有人笑道:“女官幾日怎麼也這樣穿著?怪道這些女孩子把你當做俊俏少年郎了。”

阿弦回頭看時,卻見是武承嗣,今日他穿的十分鮮亮,人看著比往日略顯得出色了幾分,他走到身旁,神秘兮兮笑道:“人家是看上了你呢,如果知道你是個女孩兒,不知道該多失望呢?”

阿弦回頭看時,果然見那幾個女孩子打打鬨鬨,眼睛卻還不時地偷看自己,一派嬌羞。

阿弦啞然失笑:“我當她們怎麼這麼不小心,我好端端站在這裡,竟硬生生就撞上來,原來是故意的。”

武承嗣搖頭歎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可惜啊可惜。”

阿弦左顧右盼:“周國公今日沒有女伴麼?”

武承嗣肅然道:“並沒有,因我眼光向來是高的,等閒的庸脂俗粉哪裡入得了我的眼。”

阿弦道:“我聽說天後有意給殿下謀一門好親事,一定會讓你滿意。”

武承嗣道:“唉,觀於海者難為水啊。”

兩人說到這裡,走到一處樹下,卻有幾個少年郎席地而坐,正在誇誇其談。

隻聽一人道:“雍王殿下倒是極英明的,聽說太子的身子病弱,以後會不會是雍王……”

另一個道:“未必。”

“為何?”

“雍王隻怕不合天後的心意。”

阿弦正側耳傾聽,武承嗣悄悄道:“你瞧,這些小子們居然都知道了。”

阿弦皺眉,武承嗣道:“說來雍王也真是多事,明明已經赦免了那陰陽師了,為什麼他還要跳出來反對,這豈不是跟天後對著乾麼?才陟封了他雍王,他便即刻打臉,簡直有恃寵而驕的勢頭,叫天後怎麼喜歡的起來?”

原來,前日雍王李賢上書,公開請處置倭國遣唐使中的陰陽師阿倍廣目,還陳列他妖人作亂等幾條罪名,引發朝野嘩然。

畢竟先前遣唐使中的那件案子,並沒有公布於眾,外間隻以為是尋常的盜賊緝捕引發的事端而已。

沒想到被李賢一腳踹破,轟動起來,武後的震怒可想而知。

阿弦見武承嗣提起此事,心中忖度,道:“雍王向來為人慈柔,這次大概也是因涉及大唐的安危才如此不由分說的,倒也可以理解。”

武承嗣見他為李賢說話,微微一怔,如果是彆人這樣說,他一定二話不說便蓋壓回去,然而既然是阿弦……武承嗣不願意拂逆她的意思,便“嗯”了聲:“好像也有點道理。”

阿弦又道:“隻是雍王如此,天後難免不快,不過殿下您一向很得天後的寵愛,說的話天後也都愛聽,如果您肯給雍王美言兩句,那雍王殿下以後一定會感激你的。”

武承嗣睜大雙眼,看了阿弦半晌才笑道:“你想我給李賢求情,就直說罷了,難道我會不答應嗎?”

阿弦見他直接說破,有些不好意思:“我的確怕殿下不答應,誰知仍弄巧成拙了,請勿怪。”

武承嗣瞧著她因為微窘而雙頰略紅,同背後一簇桃花相映生輝,不由伸出手想要握住阿弦的手:“我當然……”

還未說完,就聽得一陣清越悠揚的琴音破空而來,清麗出塵,蕩滌%e8%83%b8懷。

刹那間,林子裡其他的雜音都蕩然無存,所有人均都翹首看向琴音傳來的方向,武承嗣手勢一停的功夫,阿弦早也已回身看去,隻見身後桃花亂綻,疏影橫斜,桃林之下一道脫俗的影子,端然而坐,就算未曾看清他的麵容,也早知道了斯人是誰。

☆、第327章 阿弟

這會兒那桃樹之下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卻都不敢靠前, 隻隔著一段距離屏息聽看。

武承嗣雖然不通音樂,可那琴音入耳,仍覺著一陣心曠神怡,才要問“那是誰”, 阿弦卻早已邁步往那邊去了。

武承嗣見狀忙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近前,分開前麵圍看的人群,定睛看時,一個喜且驚豔, 一個卻是驚妒交加。

喜而覺驚豔的自是阿弦, 她看著眼前的人,隻覺風景如畫,斯人更是美不勝收。

這瞬間,無端竟跟她先前所見的那個七八歲的崔曄的場景儼然“不謀而合”了。

桃樹下還坐著另外三人, 或坐或靠,或凝神看著崔曄, 或仰頭看著彆處實則細細傾聽, 各有一番瀟灑風度。

但阿弦眼中卻隻看見了崔曄,隻見他正襟危坐於桃枝之下, 身著尋常的赭紅圓領袍, 如此普通的衣裳, 卻給他穿的貴不可言, 清雅端方。

他心無旁騖地垂眸凝視琴弦, 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的琴音已經像是最香甜的盛放的花朵一樣,把所有的看客遊客們都如蜜蜂蝴蝶似的吸引的紛至遝來。

就如同周圍的觀者、聽眾一樣,阿弦同樣雙眼閃閃地看著端坐撫琴的崔曄,隻覺得每一聲琴音都像是撓在自己的心上,連心弦也隨著那琴弦的顫動而顫動不休,陶醉之餘,不覺傾倒。

當然,在場眾人裡也有對此場景免疫的,但都是些“特異”之士,比如這會兒站在阿弦身後的武承嗣。

正在觀者雲集紛紛迷醉之時,琴音節奏加快,惹得聽眾的呼吸都隨之急促,卻又不敢把呼吸放的過於粗重,怕打擾了這天籟之音。

琴音如同流水潺潺,奔騰起伏之際,一陣春風似也按捺不住,飛舞而起,頓時滿樹的桃花瓣也隨之飄零。

桃花沐浴著春風,如此多情,紛紛地貼著彈奏者的發鬢、臉頰,肩頭飄落,有的還順著他纖長的手指,頑皮地墜落在琴弦上,像是故意要引起他格外的注意一樣。④思④兔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直到那修長的手指終於在琴弦上一按,止住了所有顛倒眾生的音調,同時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向著阿弦的方向掃了一眼。

琴音停歇,而聽眾們卻兀自像是飲了太過醇濃的香醪,醺醺然飄飄然。

直到有人拍手稱讚:“好一曲《流水》。往常聽人多彈此曲,本已不覺新鮮,今日才知道先前所聽的皆是嘔啞嘲哳,不堪入耳,難登大雅之堂,今日天官親撫這曲,卻是給《高山流水》正了名了。”

發話的是崔曄身旁一名看似身形略顯單薄的青年,但顧盼間卻自有一股不同流俗的氣質。

阿弦不認得此人,可卻認得他身旁隨行的那位麵帶了然笑意的青年,竟正是當初在飛雪樓上、蒙盧照鄰引薦過的初唐四傑之一,楊炯。

而那人說完後,在兩人身旁,另有一名看似麵目尋常的少年發話道:“我這才明白王子安為什麼執意要天官彈奏,果然是此曲隻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他站起身來,端正恭敬地向著崔曄躬身行禮。

崔曄並不動,隻是矜持而不失禮貌地向著這少年略微垂首致意。

阿弦雖還在打量,但圍觀眾人卻終於從琴音中清醒過來,又聽到這幾個人的對談,其中便有眼明者叫道:“是吏部的崔天官!”

“還有王勃王子安,楊炯楊盈川!”報出了兩個當世風流的名字,更引起一陣陣驚呼聲此起彼伏。

隻有那名年紀最小的少年,眾人並不認得。

那少年左顧右盼,略有些黯然地低下頭去。

雖然引發了圍觀者的騷動,被圍觀的其他三人卻分毫不為所動,王勃離崔曄最近,正帶笑不知跟他說什麼,楊炯則屈起右腿靠在桃樹上,笑聽兩人說話。

阿弦一看見王勃,頓時就想起那篇《滕王閣序》,一想起滕王閣序,桐縣的種種又走馬燈地出現在麵前。

忽然身後武承嗣道:“你瞧瞧他們,出什麼風頭,不就是會做兩首詩,彈幾首曲子嘛,竟然當眾如此招搖。”聲音有些酸溜溜地。

阿弦笑道:“雖然這不算什麼過人的本事,不過我自己是不會的,所以我最敬重會這些的人,但……殿下應當是都通懂的,所以並不覺著稀奇。”

像是羊吃草吃到了一枚荊棘,武承嗣想吐又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隻咩咩地乾咳著笑了兩聲:“我也隻是略懂,略懂而已。”

他忽然又跟柔弱的小羊發現前方有狼出沒般,驚恐地指著那邊桃樹下道:“了不得,你看那些少女,都快要投懷送抱了!哎呀呀,傷風敗俗,成何體統!”

阿弦忙回頭看去,果然見那些妙齡少女們,一個個臉紅心跳,眼神羞澀地上前,或圍著王勃,或圍著楊炯,或羞答答地跟崔曄攀談,有大膽的,便在他們身旁也坐了。

正有一名粉色衣裳的少女向著崔曄遞出了一枝桃花,她的女伴在旁咬著唇嬌憨傻笑。

阿弦冷眼看崔曄如何舉止,卻見他衝那少女輕輕一笑,似乎說了句什麼。

阿弦一看,頓時滿心地醋山醋海,覺著崔曄不該跟那女孩子笑的那樣,她顧不得去理會那女孩子如何,便哼了聲,沒好氣地瞪著崔曄。

誰知正斜睨中,崔曄起身。

旁邊王勃跟楊炯頓時都抬頭看來,卻見他徐步往前,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

所到之處,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給他讓開一條路。

在阿弦驚訝的注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