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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05 字 6個月前

惹禍。

回顧夢中所見,仍心有餘悸。

阿弦低低道:“我……我夢見一個可憐的女人。”

陳基笑了聲,舉手在她頭頂撫過:“白天才說你長大了,晚上你就夢見女人?”

阿弦愣了愣,旋即叫道:“大哥!”

陳基道:“好了,我同你玩笑罷了,隻是不想你被夢嚇得如此而已。你瞧,玄影都很擔心你。”

兩人說話的時候,玄影直起身子,兩隻前爪搭在床沿上,正眼巴巴地看著阿弦。

阿弦摸了摸玄影的頭,才對陳基道:“大哥,要是我夢見的那些,不僅僅是夢,該怎麼辦?”

陳基笑道:“不是夢又是什麼?”

阿弦道:“是、真正發生過的事。”

陳基皺眉,似懂非懂。

當初阿弦用帶符咒的眼罩封著右眼,原本並沒這樣靈感四伏,但自從遇上英俊後,逐漸習慣了不戴眼罩的光明世界,她學著心帶勇氣接受一切,所以所知所感,便比之前更加廣闊而不可限量,甚至連性情也比之前有所改變。

陳基並不知阿弦的做夢之能,所以有些不能想象她話中的意思,更加無法了解一個活生生地世界又怎會出現在她的夢中,而這所有……又到底意味著什麼。

所以陳基想了會兒,便輕輕拍了拍阿弦的手道:“夢畢竟隻是夢而已,所謂‘日有所思,也有所夢’,不過如此。是不是白天周國公跟那位公主前來攪擾了一場,惹得你胡思亂想了?好了,且睡吧,再如何真實,也畢竟是在夢中,絕不會傷害到你分毫的。”

阿弦本想解釋,嘴唇動了動到底止住:“我知道了,大哥不必擔心,你也回去睡吧。”

陳基道:“不忙,你先睡,我看著你睡得安穩再去。”

阿弦心頭一暖:“大哥,真的不用。你明兒還要回府衙,若熬出黑眼圈來,大家都隻當你的傷仍沒好可怎麼了得?”

因陳基的傷已好了大半兒,明日便要回府衙當差了,所以今晚上兩人都早早睡下。

陳基聽了阿弦如此說,才笑道:“比之前更懂得關心人了。好,那我便去睡了,你也不許做夢了。”

阿弦點頭,並未跟陳基解釋,她的那些夢,卻並不是她自己所能控製的。

是啊,就算她的夢境再真實,是一個個活生生或者曾活生生的人的真正經曆,但畢竟是夢。

而人永遠無法控製自己的夢境是好是壞,不然,這世間將永無噩夢。

次日,陳基早起做了飯,兩人吃罷後,阿弦送他出門。

陳基道:“我中午得空就會回來,你且記得不要亂走。”

那句“免得惹事”,終於未曾說出來,隻是一笑,在她肩頭拍落:“若是覺著悶,就去附近逛一逛,隻是彆走遠了……我可不想玄影才找回來,咱們剛剛團圓,卻又節外生枝,你若不見了,我卻不知往哪裡找去。”

見阿弦答應,陳基又道:“我的錢都放在你房間床頭的那個櫃子裡,並不算太多,你拿了去,若是喜歡什麼自個兒買些就是了,彆怕花錢,以後還會有的。”

叮囑過後,陳基一路往府衙去。

才走到半路,忽地一輛馬車從背後疾馳而來。

陳基隻當是路過,便往旁邊讓了開去,誰知那馬車在經過他身邊兒的時候,緩緩停下,車中人探頭道:“可是京兆府的張翼張爺?”

陳基見竟知道自己,忙拱手:“不敢,正是在下。”

那人跳下地來,還禮道:“張爺請上車,我們家主人有請。”

陳基問道:“這……敢問貴主人是誰,為何請我?”

那人笑,笑裡卻透出幾分倨傲:“我們主人是誰,張爺去了就知道,我隻能告訴你,我們家主人跺跺腳,這長安城半邊兒城都要抖三抖。”

陳基滿懷狐疑,卻也知道這種看似大有來頭的門第相請,並沒有給人後退的選擇餘地。

陳基走到車邊兒,縱身一躍上了車。

當車廂門打開,陳基看到裡頭坐等之人時候,臉色大變,忙後退至車門處,伏身跪倒!

且說阿弦目送陳基離開,回到屋裡。

玄影亦步亦趨跟在身後,兩人回到房間,阿弦坐在床頭,雙腳隨意在床邊兒亂晃,手撐著床沿,悠閒地仰頭打量這簡陋鬥室。

雖然這房子的老舊程度幾乎跟桐縣的小院不相上下,但對阿弦來說,卻更多了一份親切,就算是積灰的窗台,吱呀亂響的老床,以及那掉漆的櫃子,都顯得尤其可愛。

此情此景,她實在是極為滿足,唯一的缺憾,就是老朱頭不在。

阿弦低頭看向玄影:“要是伯伯在就好了,不過……他一定會先去看他的廚房如何,現在這個廚房他一定不會滿意。”

玄影蹲坐地上,把頭一歪。

提到老朱頭,阿弦本還有許多話要說,但眼睛已經有些不舒服了,忙止住。

阿弦轉頭看著那床頭木色斑駁的櫃子,跳起身來:“大哥說他的錢放在這裡,我們拿一些出去買點好吃的好麼?”

玄影站起身來:“汪!”

阿弦笑,已打開抽屜:“要是大哥問起錢怎麼少了,我就說被你吃了。”

抽屜裡放著幾樣雜物,其中一個灰色的不算很大的布袋子,阿弦拎起來打開,粗略一數,大概也有一百多錢,不算太多。

想來也是,陳基雖來長安的早,但做的是低末雜役,月俸甚低,但卻仍要不時地用些酒肉錢奉承府衙裡的人。

先前因要搬出府衙,租了這房子後,身上已經所剩無幾。

所以陳基身上的傷雖然還未好的十分,卻不敢耽擱,仍是早早地回府衙去了。

可雖然是區區地百餘錢,對阿弦來說,卻仿佛是世間極珍貴的東西了,她小心地將錢袋子係好,好生放在%e8%83%b8口貼近心臟的地方,又用手按了按,滿心喜悅。

這是陳基所有的錢了,他全都交給她。

這讓阿弦有一種朦朧滿足的錯覺。

阿弦又在這院子裡巡視了一遍,才帶上玄影,開門出外。

長安畢竟是國都,其熱鬨並非偏僻的桐縣可比,在桐縣,從阿弦跟老朱頭住的院子到縣衙府衙,在極冷的天氣以及夜晚的時候,一路上遇見的人往往屈指可數。

然而在這裡卻不一樣。阿弦才出門,就看見兩個路人從門口經過,等出了巷口,卻見猶如趕上了集市一樣,兩邊路上的人川流不息,就好像整個桐縣的人都在這裡了。

阿弦回頭道:“玄影跟緊我,彆走丟了。”

玄影果然湊在她身旁,身子時刻貼著阿弦的腿,阿弦見狀也就放心了。

阿弦畢竟初來長安,並不知詳細,原來這平康坊是長安的第五坊區,東鄰東市,北隔春明大道與崇仁坊相望,南鄰宣陽坊,都是極熱鬨人口複雜的坊地。

因當時尚書省在皇城東,故而相鄰的崇仁坊跟平康坊等,儼然也成要地,坊內設有各地駐長安辦事處,時稱進奏院,崇仁坊有進奏院二十五個,平康坊有十五個,可見密集。

而這兩坊也成了全國各地的舉子上京,外省駐京都官吏、以及各地進長安之人的最熱鬨聚居所在。

每年聚居兩坊之中的三教九流,四方五地之人,少則數千,多則數萬,這些人又多是年輕任俠之輩,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吃酒唱曲,談天論地,%e5%90%9f詩作賦,有時候晝夜喧鬨,燈火無絕。

因為世情如此,這平康坊裡又有一樣最出色的……不是彆的,正是青樓行院。

因為上京趕考,選人,以及來京城裡碰運氣的多半都是些年輕氣盛之輩,或者薄有資財,或者出身豪富,這些人當然最愛風花雪月,但凡聚會,則少不了妓/女坐陪湊趣,故而平康坊又是長安城裡最為著名的風流淵藪、“煙花之地”。◎思◎兔◎網◎

阿弦當然不知這些,目之所及,隻覺著實在熱鬨的如同圖畫一般,且不僅僅是唐人,更有域外之人,時常看見牽著駱駝的高鼻碧眼者經過,又有一些風流公子招搖過市,身後跟著通身黝黑腰係麻布的昆侖奴。

更不必提那些時下的新奇玩意兒了。阿弦覺著自己的雙眼幾乎都忙不過來了。

且又有一宗好處,因為這裡的人實在太多,陽氣旺盛,故而鬼魂竟極少見到,阿弦放開心懷,跟玄影逛了兩條街,才覺著腳累。

她雖然愛逛,卻不敢花錢,畢竟陳基的所有身家都在她懷裡了,那些銅錢對她而言個個珍貴,少一枚都覺著肉疼。

阿弦正靠在牆邊兒歇腳,忽然間聽到一聲轟然雷動地叫好。

頭頂有人道:“昔日王勃王子安,寫那《滕王閣序》的時候,不過是瞬間揮筆而就,不知今日盧升之又當如何?”

阿弦仰頭,卻見頭頂二樓上窗扇半開,那些喧嘩之聲便是從內傳來。

原來阿弦亂逛之中,不知不覺來到平康坊裡最負盛名的飛雪樓下,這樓上正聚著一幫風流才子,酒酣耳熱之餘,正在高談闊論。

阿弦聽提到《滕王閣序》,一時凝神,瞬間想起在桐縣的種種。

隻聽有人溫聲道:“慚愧,我又如何能比得了王子安?正如螢火之光對上皓月之輝罷了。”

又有一人道:“升之又何必如此自謙,誰不知道如今世間有‘王楊盧駱’之稱,升之正是跟王子安等同的一般人物,來,切勿讓大家夥兒掃興。”

阿弦在下麵聽著,心中震動,這才知道原來酒樓上的此人,正是王楊盧駱裡頭的盧照鄰,字“升之”的。乃是跟王勃王子安其名的人物。

眾人一片攛掇讚頌之聲,盧照鄰似盛情難卻,便笑道:“既然眾人如此抬愛,少不得我便獻醜了。”

“王勃”對阿弦而言,乃是傳說中的人物,先前在桐縣的時候,隻當一輩子也不會遇見。

而跟他其名的這幾位,好似也是神仙一般遙不可及,卻想不到果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今日竟有幸遇上了盧照鄰。

阿弦本想略歇一歇立刻就走,因聽見盧照鄰在樓上,便隻屏住呼吸,仰頭聆聽。

頃刻,隻聽樓上那有些溫和的聲音念道:“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

四句一處,眾人齊齊又雷霆聲動地叫了一聲好,有人讚道:“起的好,正應此盛世景象。”

盧照鄰垂眸想了想,繼續說道:“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百尺遊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

有人點頭:“銜接的好,寫景極妙,且聽下麵。”

阿弦似懂非懂,隻覺得這聲音極好聽,辭藻也華麗的很。

正發呆,樓上的窗扇忽然被一把推開,把阿弦嚇了一跳。

下一刻,盧照鄰的聲音已經在窗口:“梁家畫閣中天起,漢帝金%e8%8c%8e雲外直。”

眾人道:“好氣勢!”

盧照鄰的聲音忽然有些低鬱:“樓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詎相識?”

眾人默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