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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02 字 6個月前

若有所感。

沉默中,盧照鄰忽然道:“酒。”

有人奉酒上來,一個有些嬌的女子聲音說道:“吃了這杯酒,先生可能夠詩情更盛?”想必是那坐陪的妓/女。

低低地數聲笑,盧照鄰卻並未再念下去。

正當有人按捺不住催促的時候,那溫和之中帶著些憂鬱的聲音輕輕念道:“借問吹簫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阿弦立在牆角,隻覺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利箭射中一樣,明明先前盧照鄰所%e5%90%9f誦的詩詞她半懂不懂,但是聽了這四句,卻仿佛五雷轟頂,又好似醍醐灌頂,頓時眼睛裡酸脹起來,心湖也陡然波瀾橫生。

而樓上在一陣奇異的靜默之後,便是連綿起伏地稱讚叫絕之聲。

阿弦卻再也聽不下去,更不知道盧照鄰接下來念了些什麼。

她神不守舍地邁動腳步,想離開此處。

不料才走幾步,旁邊斜刺裡衝出一個人來,竟是向著玄影衝去!

阿弦正若有所思,玄影因擔心她的緣故,也仰頭看著主人,竟未曾防備,那人一把抱住玄影,撒腿就要跑。

阿弦反應一流,即刻縱身躍起,那人才跑幾步,後心處被人一腳踢中,往前踉蹌搶出,把前頭兩名路人撞倒了,而原先被他抱在懷中的玄影也趁機跳了出來。

那人倒在地上,回頭驚看。

阿弦見玄影又跑回來,方上前一步喝道:“光天化日,你竟敢當街搶劫!”

那搶玄影的不過是二十左右的年紀,生得尖嘴猴腮,聞言眼睛骨碌碌轉動,竟道:“我搶什麼了?不要血口噴人!”

阿弦道:“你搶我的玄影!”

尖嘴笑道:“玄影?你是說我的我的狗玄影麼?”

阿弦大驚,連著兩天有人來跟自己搶玄影,在桐縣的時候玄影也是一般,沒想到來了長安,竟身價倍增。

此時尖嘴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泥:“臭小子,你怎麼惡人先告狀,這玄影明明是我養了幾年的狗了,正要帶回家去。”

他如此膽大妄為,低頭又要去捉玄影。

阿弦出手如電,擒住此人手腕,微微用力,已經叫他殺豬似的慘叫起來。

阿弦一抖,將這潑皮青年扔開:“你再胡說八道,我便押你去見官!”

直到如此,尖嘴尚猖狂道:“哪裡來的臭小子,不認識我平康馬二?勸你識相些,快把我的玄影交給我!”

兩人對峙的當口,馬二身旁忽地又聚攏了許多青年,一個個擄起袖子,眼神不善地看著阿弦。

阿弦哪裡將這些人放在眼裡,方才拿住馬二的時候,已經知道此人空有一個架子,縱然會武,也隻是皮毛而已。

如果是在桐縣時候……她一個人對付這許多人興許還有難度,但自從經英俊教導,又經過路上演練,阿弦心中有數,就算這些人都加起來也不夠打。

隻是人多眼雜,要鬨起來隻怕不大好,她自己倒是無妨,生怕陳基知道了不高興而已。

正在此刻,忽然聽有人道:“這裡是怎麼了?”

阿弦回頭,驀地微怔,卻見一名身著淡藍布袍的中年文士邁步走了出來,氣質斯文,身形偏瘦,麵容清秀,雙眼中有若有若無的悒鬱之色。身後還跟著幾名書生打扮之人。

阿弦一聽這個聲音,竟跟方才聽見飛雪樓上念詩的那盧照鄰的聲音一樣,正在猜測,就聽見對麵馬二喚道:“喲,是盧先生,您也在這兒?”

這現身的青年,赫然正是盧照鄰,他徐步走到跟前兒,拱手作揖:“方才跟幾位在樓上吃酒,聽得樓下喧嘩,特來相看,不知發生何事?”

馬二惺惺作態道:“了不得,我擾了先生的詩興了?是我該死了,隻是不知從哪裡跑出來一個野小子,硬是要搶我的狗,我才跟他爭執起來了。”

盧照鄰回頭看向阿弦,阿弦未來長安已知道其大名,方才聽見他在樓上念詩,那傾慕之意更重,如今又見其人,談吐優雅,氣質如斯,卻正是人如其名。

盧照鄰曾自號“幽憂子”,這般的形貌,當真也是貼切之極,雖是初見,阿弦已經對他心生好感。

不等盧照鄰出聲,阿弦已經規矩向他低頭行禮,道:“先生,此人滿口胡言,玄影是我從故鄉帶來的狗子,哪裡會是他家養的?他要硬搶不成,又來誣賴人。”

馬二那邊的眾人頓時大聲鼓噪起來,他們仗著人多勢眾,阿弦又年紀小勢單力薄,他們自忖必勝,故而此刻齊出恐嚇之語,想讓這少年知難而退。

盧照鄰看阿弦,卻見她氣定神閒,毫無半分懼意。

詩人又是詫異又且激賞,目光越發溫和了幾分,一笑道:“原來如此,二位各執一詞,不如……既然都說是養了多年的狗兒,狗兒是認主的,讓它自己選擇想必是最公道的?”

馬二一幫人瞠目結舌,阿弦卻笑道:“我願意。”

因此書是鬨市,圍看的人不下數十,眾人其實都知道馬二等是本地潑皮,平日欺行霸市,無人敢言,沒想到今日遇到對手,頓時有人鼓噪道:“這個法子好!”

正在對峙中,忽然聽到外圍有人道:“讓開讓開,出了什麼事了,如何都聚在這裡?”原來是公差來到。

馬二等都是本地廝混的,且他們平日詐取了錢財,也會往上打點,是以並不十分懼怕差人,是以竟未曾轉身就逃,反而指著阿弦道:“你這小子死定了。”

說話間公差撥開人群走了進來,因見是馬二,心領神會,正要開口發問,其中一人盯著阿弦,忽然道:“是張大哥的十八弟!”

幾名公差聞聽,忙都細看,頓時之間圍攏上來,驚問:“真的是十八弟,你如何在這裡跟人爭執?”

原來這些公差是京兆府出來巡邏的,當初李洋大鬨京兆府衙門,陳基出麵維護阿弦,許多人在場看著,後來陳基在府內養傷,阿弦也在府衙盤桓,因此上下有許多做公之人都認得她。

如今見阿弦在此,自然熱絡。

馬二等原本以為公差會袒護自己,見狀都驚呆了。

阿弦雖不認得這些公差,但時機正好,於是道:“這些人要搶我的玄影。”

公差們聞聽:“實在可恨,張大哥的兄弟也敢欺負?”

竟不由分說,換了一副秉公執法的嘴臉,上前來將馬二等拉扯住,押出人群,又叫圍觀百姓們都散了。

這一番喧鬨過後,盧照鄰的同行便笑道:“想不到他們大水衝了龍王廟,升之,我們繼續進去%e5%90%9f詩喝酒。”

盧照鄰卻道:“弟等且去,我跟這位小兄弟有些話說。”

眾人隻得先行上樓而去。

麵對這傳說中的人物,阿弦有些忐忑:“盧先生,多謝你方才仗義執言。”

盧照鄰笑了笑,道:“那個不算什麼,我倒是欽佩小兄弟你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膽識,且身手更佳,隻怕就算我不出麵,你也能將馬二他們拿下對麼?”

阿弦抓抓頭道:“這裡人多,能不動手還是不動手的好,若是驚擾了百姓、傷及無辜就不好了。”

盧照鄰越發笑道:“小兄弟不僅身手出眾,且有膽有識又有心。今日得見,是我盧某人的榮幸。”

阿弦忙道:“不不,能夠見到大名鼎鼎的陸先生,才是我的榮幸。”

盧照鄰含笑點頭,見路上熙熙攘攘,路人摩肩擦踵,非說話之地,盧照鄰便道:“小兄弟,你隨我來。”

阿弦想也不想,隨著他進了酒樓。

盧照鄰尋了一個空著的單間兒,請了阿弦入內,道:“方才我聽府衙的差人稱呼你十八弟,莫非,你就是之前在明德門打傷了李義府的公子的那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阿弦見這件事都傳入他的耳中了,赧顏道:“是……”

盧照鄰笑道:“真不愧是少年英雄。對了,”他看向旁邊的玄影,開門見山道:“你可知道,那馬二為什麼要搶你的狗兒玄影?”

阿弦本來以為馬二跟太平公主一樣,也喜歡上玄影,但聽盧照鄰這般問,阿弦道:“難道他……是因為玄影脖子上這項圈?”

玄影脖子上戴著的黃金項圈,是太平公主親手給它所戴,這卻並不是尋常的項圈,乃是宮中巧匠妙手製作,其中機括精細,若不是專門教導,摸不到訣竅便打不開、也取不下來。

上次太平公主跟敏之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阿弦也忘了讓她把項圈解下來,今日隻怕是馬二等看這項圈名貴,所以動了貪念。

果然,盧照鄰道:“不錯,正是因為這個。”

他俯身又打量了那項圈幾眼,道:“據我所觀,這項圈的手工,絕非民間凡品,應該是禦用之物,卻不知……此物從何而來?”

盧照鄰曾為鄧王李元浴的王府典簽,李元裕曾親口將他比作西漢之司馬相如。

因鄧王十分器重,故而盧照鄰對於這些皇室禦用之物並不陌生。

阿弦道:“先前玄影跟我分開過一陣子,……大概是被什麼人養了去,我們重逢的時候它就戴著這個了,我本來想取下來,又不得其法。”

若是說起太平公主,自然又要牽扯到賀蘭敏之……再往下就是英俊,因為忌憚這一連串牽連,阿弦隻得籠統其詞。

盧照鄰的臉上露出疑惑之色,然後又轉為凝重,他道:“大概是玄影自有一番奇緣,可是……小兄弟,這項圈來頭不小,且又極為名貴,有道是‘君子無罪,懷璧其罪’,今日隻是馬二這些下等潑皮倒也罷了,但若是被有心人盯上,隻怕會有麻煩。”

他略微遲疑,道:“我可以幫你試試看取下來,不知你意下如何?”

阿弦正苦惱此事,終不成再去求賀蘭敏之?或者一輩子不帶玄影上街?聞言喜出望外:“那就最好了!”

盧照鄰見她露出歡容,也微微一笑,便俯下`身子。

玄影仿佛知道他是好意,便站定了不動,微微揚首。

盧照鄰撓了撓他的下頜:“果然是乖巧有靈性的。”

他拿起那黃金項圈,略打量了片刻,按住上頭一枚極小且不起眼的珠蕊心輕輕一掐,隻聽得輕微哢嚓一聲,項圈從中打開。

阿弦驚喜不已:“先生能耐!實在多謝!”

盧照鄰將項圈在眼底看了會兒,雙手交付給阿弦:“十八小弟,你把這個好生收起來,切勿示之於人,免得重寶現眼,利令世人智昏,引出不必要的麻煩。他日有緣跟這項圈主人相遇,或許可以物歸原主。”

阿弦道:“我聽盧先生的。”

盧照鄰微笑道:“我都以十八弟相稱,我又比你年長許多,你且不必如此客套,隻喚我一聲阿叔足矣。”

阿弦喜不自禁:“那我豈不是高攀了?”

盧照鄰一愕,繼而大笑道:“是,我比你身高許多,你的確需要高攀,但他日你到我這個年紀,隻怕須我高攀你了。”

阿弦聽他風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