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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344 字 6個月前

些另眼相看,還有蘇奇那幾個人,幾乎當那小子是活菩薩一樣,每天雞鴨魚肉地供給著,也不知是因為薛主簿的原因,還是怎麼樣。”

陳基試著猜測:“難道這少年也有什麼根底?不會是哪家的高門公子或者王孫子弟?”

羅獄卒不屑笑道:“我去看過,隻是個瘦瘦弱弱的小子罷了,想來最多不過十四五歲,名字有些古怪,叫什麼……十八子。”

陳基正因心悶要吃一杯酒,聞言那手一抖,酒杯跌落地上。

羅獄卒道:“怎麼了?”

陳基道:“他當真叫做十八子?他是哪裡人氏?”

羅獄卒撓撓頭,皺眉想了半晌:“據說是豳州來的?是了,你是不是也是豳州人氏?”

羅獄卒畢竟跟陳基熟絡,是以記得此情。

羅獄卒問罷,又道:“對了,還有一件怪事,宋牢頭他們,最近在找一個叫‘陳基’的小子,豳州人氏,他們找的有些急,不知道是怎麼樣。”

陳基原本還心懷僥幸,覺著這監牢裡的少年大概是偶然巧合,重了“十八子”的名。

如今聽到這裡,再也沒有二話了。

正巧那日有個犯人死在牢房裡,讓殮房抬走,陳基同另一個雜役進內,他對這牢房裡的情形已經了若指掌,獄卒也隨意說了房間,便自去偷懶。

陳基借著去屍體房的機會,繞路來到關押阿弦的地方,他遠遠地看了一眼……

見到阿弦的第一眼,陳基心中湧起的並非喜悅,而是恐懼。

他本能地後退幾步,頭也不回地疾走離開。

如果有比陳基害怕自己一生都會做雜役更可怕的事,那就是讓阿弦看到自己在做“雜役”。

在給阿弦的那唯一一封信裡,他把自己說的很好,甚至提過“有朝一日站穩腳跟,你跟朱伯伯都來同住”之類的話。

寫這封信的時候他身著染了黃漬的麻布衣裳,因為一場疾病熬得形銷骨立,麵黃肌瘦……正是萬念俱灰生無可戀的時候,在信箋裡那樣寫,興許……是在給阿弦一個夢的同時,也給他自己一個意想中的夢幻。

陳基一直在想自己該怎麼辦。

在長安兩年多,他早知道李義府一家的厲害,不必說現在的杜正倫李崇德等人,當初朝廷風雲變幻,扳倒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等,也是李義府跟許敬宗兩人“功不可沒”。

這樣厲害的人物,就算是高門大戶或者朝廷重臣都不敢跟他爭風,何況是底下的微末小民。

陳基並無好法子,卻終於按捺不住,買通了羅獄卒,偷偷進監牢來見了阿弦一麵。

但是當阿弦的臉貼在他的手上的時候,陳基幾乎想將她推開,他的手……碰過多少汙臟屍首的手,何其醃臢汙穢,卻被阿弦那樣喜悅地緊緊握住,舍不得放開,仿佛世間最珍貴的東西。

而因為阿弦的出現,讓陳基想起了當初在桐縣時候的歲月,他枯若古井的心裡又泛起了一絲波瀾。望著那在自己麵前歡喜雀躍,用崇拜熱愛目光注視著自己的阿弦,陳基覺著,身體裡那個正在漸漸死去的魂魄慢慢地又蘇醒過來。

兩日後,陳基又買了酒肉前來宴請羅獄卒。

羅獄卒哼道:“我昨日因為你擔了大乾係,你可知道,私自放你進牢房裡,被牢頭知道後我是要倒黴的。”

陳基道:“是是,所以今天又來孝敬哥哥。”

羅獄卒笑道:“我就是最愛你這份眼力,將來一定會出人頭地。”

陳基笑道:“那當然得哥哥多多提拔,好歹給我尋一個正經地差事。”

羅獄卒道:“不妨事,我聽說前頭少了個捕快的缺,等我給你疏通疏通,但是錢上麵……”

陳基道:“當然是算我的。”

羅獄卒一笑,低頭吃酒。陳基勸了片刻,又叫了羅獄卒手下幾個小牢子來同吃。

眾人都各吃了一杯,陳基在旁坐著,著意說笑,不到兩刻鐘的功夫,就見羅獄卒跟眾牢子搖搖欲墜。

陳基冷眼看著,不動聲色。

羅獄卒倒地之前,指著陳基叫道:“你……”

陳基上前踢了他兩腳,道:“這裡頭的不是毒/藥,隻是蒙汗藥而已,老子還沒想要你的狗命!”

他舉手在羅獄卒腰間將牢房裡的鑰匙摘下,便匆匆地跳到裡間兒,往關押阿弦的方向而去。

牢房裡不時也有獄卒巡邏經過,陳基能避則避,避不過的便隻做抬屍首的模樣,獄卒們也不以為意,幾乎當他是個隱形之人。

陳基一路順利來到阿弦牢房前,試鑰匙將牢門打開。

阿弦驚的起身:“大哥,你做什麼?”

陳基道:“我帶你出去。”

阿弦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劫獄?”

陳基握緊她的手腕:“顧不得了,落在李家人手裡,一定是個死,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我跟前。”

阿弦又驚又怕:“可是、可是我不能走。”

陳基道:“你這傻孩子,為什麼不走?”

阿弦道:“我走了,豈不是正連累了大哥?”

陳基道:“我跟你一起走。”

阿弦起初目光一亮,繼而道:“你不在長安了麼?”

陳基心中略微猶豫,卻道:“是,我跟你一起走!”

阿弦還未說話,陳基道:“沒時間了,出去再說。”

握著她的手將她拉出了牢房。

阿弦身不由己,被陳基拉著往前,眼看將到後門處,卻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阿弦正驚心,陳基忽然戛然止住。

阿弦抬頭,驚見前方,站著宋牢頭跟蘇奇等幾個獄卒,正好擋住了前路。

陳基臉色大變,忽然迅速上前一把將羅獄卒的佩刀拔出,他把羅獄卒揪起,刀梗在他脖子上厲聲道:“你們都退後!”

宋牢頭冷笑道:“張翼,我們查來查去,隻忽略了你,幸而今日發現你也是豳州出身,想必你就是十八子要找的陳基了?”

陳基哼道:“是又怎麼樣?”

宋牢頭道:“這裡畢竟是京兆府的大牢,不是什麼隨隨便便都能出入的地方。張翼,你速速把刀放下,還可以饒你性命,不然的話……”

他一招手,門外閃身出現數個弓箭手,一個個手持弓箭,正對著門內陳基跟她所站的方向。

陳基道:“那好,大不了同歸於儘!”

阿弦轉頭,見羅獄卒脖子上被割破,流出鮮紅的血。

忽然宋牢頭目光沉沉,一揮手。身後弓箭手上前,雪亮的箭頭正對著兩人!

阿弦猛然醒來,把坐在她腳下的一個鬼嚇得飄了開去。

阿弦道:“對不住,我做了噩夢。”

那鬼卻是個讀書人,文質彬彬道:“不妨事,隻要不是我嚇到十八子就好。”

阿弦顧不得理他,因方才夢中受驚,%e8%83%b8口急促起伏。

她定神左右四看,發現自己仍在牢房之中,麵前並無宋牢頭及弓箭手等人,更無陳基。

方才所見,原來真的隻是一場夢而已。

其實,對於陳基在長安的情形,阿弦在看他的書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當時目光雖掠過陳基那些“一切極好,待站穩腳跟……”的話,但阿弦所見,卻是陳基當時身著破舊麻衣,滿麵憔悴頹然的落魄模樣。

此時此刻,阿弦呆呆而坐,心卻兀自砰然亂跳,不知方才那個有關陳基劫獄的夢是真是假。

陳基向來是個極理智的人,又是公門出身,應該不至於做出這種明目張膽犯法的事。

但……若阿弦是個普通之人,自隻會當這夢一笑了之,但阿弦偏生不是。

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牢門口鐵鎖鏗鏘響動,忽然牢門被推開,是陳基奔了進來。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阿弦睜大雙眼:“陳大哥?”

陳基道:“跟我走!”

阿弦才要問做什麼,但看他手中提著一大串鑰匙,衣著打扮、乃至神情,幾乎都跟夢中所見一樣!

身上有些汗濕了,阿弦猛然抽回手:“陳大哥,我不去!”

陳基猛然回頭:“你說什麼?”

阿弦道:“我不能跟著你出去,”她想到夢中所見倒地的羅獄卒等,以及在後門處靜靜等待的宋牢頭等人:“你來劫獄的事情已經被人發現了……如果你從這裡出去,就會遇見宋牢頭他們在後門等著。”

陳基一愣:“胡說!”

阿弦道:“我說的是真的!”

陳基好不容易選了這個時機下手,又是幾經猶豫才下了破釜沉舟似的決心,更不願意再起變故,便不耐煩道:“不要囉嗦,快跟我走。”

他捉住阿弦的手,不由分說將她拉出牢門,往後門奔去。

阿弦隻是不想連累陳基,卻沒想到他竟這般不顧一切似的。阿弦膽戰心驚,不知為何心裡有個極不祥的念頭。

漸漸地後門近了,阿弦睜大雙眼,依稀可見地上果然躺著數人。羅獄卒……牢子們,跟她夢中所見一般無二!

阿弦睜大雙眼,雖然她隱約猜到夢既是真的,但當所有一切真的在眼前展開之時,心中仍生出一種悚異之感。

“快了,快了……”阿弦的心幾乎也要隨著腳步聲跳出來。

她暗中算著,就在陳基拉著她快要奔到羅獄卒等身旁的時候,前麵人影閃動,果然是宋牢頭蘇奇等人出現了。

當壞的預感成真,感覺就像是從高處跌落。

阿弦屏住呼吸,飛快地看一眼宋牢頭等,又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羅獄卒等……

目光所及,卻見身旁陳基垂在腰間的右手微微張開——阿弦知道他要去拿羅獄卒的佩刀了,來不及猶豫,阿弦用力撞開陳基,自己跳上前,將佩刀撿了起來。

陳基猝不及防,才站穩腳步回頭,就見阿弦拿著佩刀,指著前頭宋牢頭等道:“讓路。否則我殺了他。”

陳基目瞪口呆——這當然原本是他想做的,但阿弦竟搶著做了,可是以他對阿弦的了解,她絕不是會做出脅迫人命這種事的人。

阿弦的手有些發抖,一邊兒瞪著麵前眾人,其中蘇奇叫道:“恩公……”

宋牢頭阻止了他,對阿弦道:“十八子,不要做傻事。將刀放下。”

阿弦道:“我知道你門外預備了弓箭手,你若是要射,就衝著我來。”

宋牢頭跟眾人對視一眼,正啞口無言,陳基上前一步道:“你住口,把刀放下!”

“不!”阿弦搖頭,想到夢中所見弓箭敵對的情形,斬釘截鐵地說道:“我不許大哥拿刀。”

陳基深深呼吸,繼而對宋牢頭等道:“我早聽說這孩子有些失心瘋,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隻是宋大人,劫囚的是我,若是要治罪,我都願意領受,隻求宋大人放了阿弦。”

宋牢頭道:“張翼,我們找陳基的時候你為何不露麵?”

陳基眼中又多幾分陰翳:“因為……我不想讓阿弦知道我現在在做什麼。”

阿弦轉頭:“陳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