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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拳 香小陌 4341 字 6個月前

館二樓跳下,滾落灌木叢中,隨即躍入花牆……

莊團長隨後從樓裡衝出,麵色陰冷眼露殺機,提著槍也進了迷宮。

一對同榻而眠的好兄弟,一個非要揪出另一個的真實麵目,不依不饒一路狂追。這邊廂,攝像和助理扶著機器在滑軌上行進,狂追著兩位主角的背影。

一主一副兩台機器,都拍到了需要的鏡頭。

導演看著監視器喊了一聲:“好……可以……再來一條備用吧?”

然後回頭一找,欸,情報員和團長呢?

那倆人呢,都給我叫回來。

叫不回來了?

這半天怎麼還沒出來?

這迷宮是不是有點深?他倆找不著出口了?

……

迷宮的深處,情報員已經被團長追上了,當場擒獲。

莊嘯抓住裴琰的小腿將人撲倒,倆人都摔在花牆中。

“紮……”莊嘯先哼了一聲,趕緊把裴琰撈出來,撣掉樹枝子草葉子。喘熄未定,眼角餘光確定四下無人,就緩緩地靠在一起。

也沒有過度饑渴的激烈動作,就是要個抱抱。

來之不易的抱抱。

裴琰:“累了?”

莊嘯:“我不累。”

裴琰:“那我也不累。”

莊嘯:“怕你太辛苦,臉上全是包,你嗓子都啞了。”

裴琰:“哎沒有,就是吃辣吃的,天天都是辣,盒飯上都是一層辣椒!”

莊嘯:“那就快彆吃了。”

裴琰:“好吃啊,來了成都不吃辣老子豈不是白來了?……辣得我這幾天都便/秘了。”

莊嘯:“蠢貨,少吃點兒了。”

裴琰:“沒事,反正你忙得也沒工夫操。”

其實都明白,著急上火不是因為吃辣,肩上確實有壓力。

整天想著假若片子賣不出去賠掉老本了,抵押出去的老徐女士那棟高檔複式新居就要被銀行收走,對不起親媽啊,壓力比山大……

裴先生還是臉皮不夠厚,平時越是拽得二五八萬很要強的人,這種時候拉不下這張臉去東借西湊、到處跪著去伸手要錢。他本可以問他大舅舅也借點本錢,甚至拉個投資入夥,盤桓許久還是放棄了。他大舅畢竟姓徐又不姓裴,又不是他親爹,而且跟章紹池是一對標準的守財奴,薄情寡義六親不認的老家夥,就跟鈔票最親!

迷宮的花牆下,兩人把身體搭成人字形,靜靜地抱了三分鐘,不想說話。

然後,某人開始原形畢露。裴琰把衣服一扯,露出%e8%83%b8膛:“來吧,同誌,老子一顆紅心向著黨呢!”

莊嘯低頭在他%e8%83%b8肌上咬了一口,在埋了一顆紅心的地方咬出牙印,再幫他把衣服扣好。

“彆勾搭我。”莊嘯說,“我看你已經憋不住準備叛變你黨了。”

“我信仰堅定意誌堅強我才不會叛變,”裴琰舉槍抵住對方,“你小子什麼時候向我黨投誠!”

“我不是早就向你投誠了麼?”莊嘯嗤笑他一聲。

“哎呀,真是狼狽為奸啊!”裴琰笑得很無恥。

“上回在被窩裡,誰叫著服了、降了、一輩子都跟我……誰管我叫‘爺’來著?”莊嘯淡淡地瞅他。

“咳,偶爾意亂情迷意誌不夠堅定,”裴琰抹了一把口水,“也是因為爺你太好看太迷人了。”

繃不住都笑場了,這段小品快要演不下去。

兩人起身,撣一撣衣服,快速原路返回,彆耽誤劇組進度。

“我槍呢?”團長低聲道,“槍還給我。”

地下/黨把手/槍丟還給團長,二人迅速又回到你死我活勢不兩立的相殺關係。

“不好意思啊同誌們,”裴琰一笑,對導演組一群人解釋,“迷宮比較深,繞進死胡同,迷路了,剛才差點兒就沒走出來啊。”

……

月餘之後,拍攝進度終於過半。

今年的秋老虎十分凶猛,每天在片場曬得頭暈眼花。

莊嘯整個人黑了一層。大夥開玩笑說,莊團長剛進組時,還是“民國五大美男”裡吊車尾的一位。進組一個多月,曬成煤球樣兒,一臉黢黑,和美男都不沾邊了。

裴琰都曬脫皮了。他皮膚偏白,一曬就紅,然後從頭頂開始一直蔓延到後脖頸子和肩膀,瘋狂地脫皮……

有時早起,莊嘯先到他的房間,幫他抹防曬。裴先生就需要旁人督促提醒,孩子需要人照顧著。沒人照顧的時候,就邋裡邋遢。

“給我塗成白麵人兒一樣了。”裴琰嘟囔,“啊——疼!啊——”

“疼?”莊嘯皺眉,“你腦袋上起水泡了你知道麼?”

“啊?……有這麼嚴重?”裴琰捂著頭。

“你腦袋亮,聚光,太陽就照著你的一顆大腦袋,照不到彆人了。”莊嘯說。

起了泡,起了痘,上鏡頭就要用各種遮瑕化妝品去遮掩,更加重了過敏性的紅斑……莊嘯其實很心疼的,心疼也沒辦法。當演員掙這麼多片酬,你還敢叫喚辛苦?叫給誰聽,哪一行不辛苦。

片場裡一群漢子都是短打扮,走出鏡頭就穿一件小背心,甚至赤膊上陣。兩人一遍又一遍地跟特技組的試動作、跑位置,很快就汗流浹背。道旁大樹上不停射出焦躁的蟬鳴,裴琰就叼一根冰棍,給自己降溫。

累脫型的時候,他對著莊嘯狠狠嘬一口冰棍,%e8%88%94冰棍上滴下來的奶油湯。苦中作樂,自我陶醉。

莊嘯裝沒看見,扭過頭去都不理他。

有一個在影視城街道拍攝的重要場景,是裴琰在黑暗中驅車衝出包圍圈、衝撞莊團長的係列鏡頭。原本已經拍完了,莊嘯反複看過監視器,搖頭,覺著不行,要求重拍。

“衝撞茶樓的角度不對,力量速度都欠一點,製作出來的視覺效果就會欠很多。這是個動作片懸疑片,看得就是激烈感、鏡頭張力,不能讓觀眾覺著咱們糊弄事了。”莊嘯說。

一群人站那裡商量,重拍?

時間還好說,但茶樓模型已經撞塌了,重拍就需要重建場景,重新租用車輛和道具,這都是錢錢錢。

演員也要重新摔打一遍,茶樓裡那一幫配角和群演重來。莊團長前一次拍攝肩膀後背都撞青了,還要再撞一遍。

莊嘯說:“那就重建道具場景,重新來一遍。我不怕摔。”

裴琰說:“不重拍你覺著觀眾那裡過不去嗎?”

“在我這兒都過不去!我沒法給觀眾看。”莊嘯說,“後期製作時再發現不行就晚了,預備重拍吧。”

裴琰掉頭就走開了,一個人在遠處沉默不語,臉色非常難看。

足足挨過十分鐘,低著頭又走回來,他對導演和製片點頭:“重拍。”

……

拍戲就是拍戲,不是花著劇組公款跑來談情說愛,不是玩兒過家家。

幾十萬的場景,重新搭起來。月黑風高殺人夜的戲份重拍,精益求精,力求完美。

入夜,影視城四麵寂靜,彆人都下班了,就他們這個劇組沒有收工。

所有人都瞪個銅鈴似的眼,已經困過勁兒了,無比精神,這是真正的點燈夜戰,一群戲瘋子不要命似的。莊先生這個戒煙算是白戒了,腳邊上就是一堆七八個煙頭,手裡又點了一根,一直站在特技團隊中間,眼眶發紅。◆思◆兔◆在◆線◆閱◆讀◆

導演拿個大喇叭喊,重新指揮主攝像和主演試走位置。副導演在茶樓裡吆喝一群群演,每個人怎麼跑、怎麼躲、往哪個方向散開、鑽哪個桌子,嗓子都扯啞了,頭頂冒煙……

裴琰駕車,對自己車技其實不太放心,尤其劇情裡還要求他拐八字像瘋牛一樣瘋狂衝撞。

“不然,等小薩明天過來?”他從車上下來,原地徘徊,小聲提議,“小薩明天就進組。”

“不用,我自己來。”莊嘯說。

這麼重要的鏡頭,用替身替他摔?莊家班的老大覺著太跌份,在自己這兒、在觀眾麵前,都過不去這道關。

“替身出鏡時間太多了這個角色就不算完整的塑造,都沒法兒評獎,你不知道麼。”莊嘯低聲說。

“知道您最敬業最玩兒命了……”裴琰板著臉,拍了對方後腰一下,“您是影帝。”

黑車衝擊大鐵門殺出,橫甩著撞向街道一側,撞上茶樓,裡麵一陣稀裡嘩啦尖叫呼號,然後倒車,輪胎在寂靜的黑夜裡發出恐怖的嘶叫!莊團長舉槍射擊,玻璃炸裂,裴琰低頭躲過如瀑布一般宣泄而下的玻璃渣……

莊團長在那一刻神情暴躁,突然發瘋,飛身試圖以肉身之軀攔車。他扒住了車門。車子歪歪斜斜帶著他在街上衝撞,場麵極其驚險!

兩人都入戲了,較勁一樣,拚死爭奪方向盤。裴琰血紅著眼,一巴掌把莊嘯掄下車子,打出很遠。莊嘯滾過一旁,他再驅車去撞……

確實有那麼一瞬,他腳發軟,踩油門時小腿抖了。真沒出息啊。

明知是拍戲,都是假的,眼前仍不可避免地閃過舊事,莊嘯好似在擋風玻璃前一遍一遍地被撞飛,那場麵在眼前不斷重現,反複循環……他抓緊方向盤,嘴唇緊閉,因為緊張而臉白,眉眼溼潤帶汗。這表情,卻又正合了劇中人此時撞向自己最親密之人、親手扼殺一份真情的艱難掙紮心境,錐心泣血。

莊團長被拋起來撞向牆邊,由後腰的保險繩帶著走,在磕暈的瞬間從牆上墜下去……

灰色院牆留下一道絳紫色的血跡,在黑暗中觸目驚心,特寫鏡頭定格。

Cut!

“好,很好……可以了。”導演組的人都站起來,也沒什麼話,但眼神動容,為兩位敬業的演員豎了大拇指,鼓掌。

裴琰趴在方向盤上,趴了好幾分鐘沒動。平生拍戲很少這樣,拍完一個鏡頭需要緩緩。腦內有一段燙傷後的空白,刺激到從前的記憶,許多場景在激烈地衝撞,他需要過一會兒才能出戲。

腿軟,心發慌,真慫啊。

莊團長從牆邊慢慢站起來,動一動身上關節。

“歲數大了,骨頭有點脆了。”莊嘯自嘲說。

磕暈是演戲,牆上濺的都是假血。劇組這次對人造血都精益求精力求完美,莊嘯嫌之前用的血顏色太鮮亮,顯得假,於是把血漿顏色調深了些,血色透出暗夜肅殺的氣氛。

莊嘯先去找導演看監視器,確認這一條完美,終於可以過了,才走回來看搭檔。

一隻手伸進了車窗,揉揉裴琰的頭,拍拍他肩膀。

“這條過了,可以了……好樣兒的,車開得有進步啊。”

莊嘯鼓勵他一句。

裴琰從臂彎裡挪出一隻眼,瞟著對方,怒視,表情像受了很大委屈,像個大受氣包,也要人哄著的。

他看到莊嘯耳側和脖子有一片劃傷挫傷的痕跡,血珠洇出來了。那是真實的血。

……

肉/體上嵌了一身男人的“勳章”,拍戲都拍個遍體鱗傷,磨得皮糙肉厚,感覺精神上都升華了。倆人經常在片場互相展示傷口,覺著可光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