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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315 字 6個月前

焱無雙似是厭倦了追跑遊戲,猛然攔在他們前麵,巨大的火焰在他背後燃燒,直指九霄。

容韻猛然道:“向後跑!”

陳致下意識地轉身,剛跑出兩步,就聽到一陣梵音從天外來,模模糊糊地鑽入耳中,仿佛化作了一條無影無形的鎖鏈,將他團團困住。

容韻隻覺得身下一鬆,人從陳致的懷裡掉落下來。陳致迷迷糊糊的看不清局勢,他卻一清二楚。剛才還有陽光從枝葉縫隙中鑽進來的樹林此時已然黑暗一片。

四周安靜得過分。

容韻腳步朝陳致挪動,鞋底擦著草葉,竟沒有絲毫聲響。他想背起陳致,剛低腰,四周驟然亮起一道光圈,隨即朝著中央,蕩漾出千萬圈七彩漣漪。漣漪環繞陳致的周身,刺目的光輝漸漸地淹沒了他的身影。

容韻大驚,撲過去抓陳致的手,摸了個空,又去碰肩,雖然抓住了,但一股無形的推力要將他的五根手指一根根地彈開去。

指尖的衣料越來越滑、越來越輕,仿佛兩人的命運,忽地到了路口,一個朝左,一個朝右,向著兩個方向前進……

但是,怎能容許?

他使了勁、豁了命,才抓住的師父,怎能他人分離?

滾燙的心燃燒起欲念,生出無窮力道,逆著那股推力,重新抓住了陳致的肩膀,他咬牙將自己的身體貼過去,將沉重如鐵的臂膀慢慢抬起,將陳致圈入懷中。

四明山上懵懵懂懂、戰戰兢兢的第一眼,就定下了他與師父相伴終生的未來。

師父是他的,就是他的。

誰也不能搶走。

光圈忽然爆開,如一層巨大的光幕,覆蓋了半壁樹林,隻是頃刻之間,光散儘。藏在左近的王為喜與薑移帶著黑甲兵匆匆跳出來——

光中的陳致、容韻、焱無雙都消失無蹤。

陳致的腦袋像要炸開。

上一世的人生像攤開的畫軸,從出生起,一幅幅地掠過,直至飛升。緊接著,成仙後的大事小事也走馬觀火般地過了一遍,模糊的變得清晰,清晰的變得深刻……隻是最後留在腦海的,是容韻沐浴在七彩光環中,執著擁抱自己的畫麵。

他猛地睜開眼,翻身坐起。

視線所及,一片黑紅。天是黑的,無數條細細長長的紅光在空中交彙,將四周的樹木“割”得斑斑駁駁、影影綽綽。

容韻躺在他不遠處的枯葉堆上,雙目緊閉,但眼珠詭異地轉動著。

陳致拍了他幾下,見喚不醒他,隻好轉頭觀察周圍。

看景色,這裡應當不屬於人間,也不屬於天庭。體內的仙氣似乎十分忌憚紅光,紅光穿過自己身體的每個位置,都有紅光護體。

以此推論,怕是闖入了妖魔之地。

陳致想起最後古怪的梵音響起前,容韻喊的那句向後跑。他必然知道什麼。可惜,卻不能回答。怕他著涼,將容韻放平後,撈了一捧枯草,勻稱地覆蓋在他身上,自己在旁打坐。

有時候,打坐與發呆,隻有一線之隔。

陳致打坐到一半,思緒便如紅光一般,縱橫交錯,又如纏亂的線團,越理越複雜,隻是轉來轉去的,都是陳家事——陳致的事、陳應恪的事、陳悲離的事。後來,竟不由地發了會兒呆,醒來時,空中的紅光愈盛開,天空亮如陰天時的晝日。

容韻不知何時坐了起來,盤膝練功。

因為單不赦曾在他體內打下一道魂印,為了修複受創的魂魄,容韻一直在練一門功法。故而,陳致見了也不覺得奇怪,默默地坐等他練完。

等天光重新黯淡下來時,容韻終於睜開了眼睛。

陳致剛要打招呼,便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怎麼了?”

容韻遲疑著喚道:“師父?”

陳致說:“是我。”

容韻垂目,仿佛舒了口氣:“我適才做了個夢,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想到自己的回憶,陳致心裡咯噔一下:“哦,你夢到了什麼?”

“小時候的事。”容韻說,“中秋的時候,我娘說到過年的時候,親自給我裹湯團吃,可惜沒有實現。”

“還有呢?”

“很多……還有我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

陳致問:“什麼時候?”

容韻抬眼看他:“師父不記得了嗎?管家帶我上山……師父穿著杏色的長衫,嚴肅地站在光裡看我。”

陳致心中放下大石:“哦?你當時在心裡罵我了吧?還記恨著我拿出鞭子的事?”不然也不會把它當做暗號,交給運送輜重的軍官了。

容韻否認:“我當時想,這人這麼好看,好像以前見過。會不會,前世就已經種下了緣分。”

陳致心突突地亂跳了兩下,小心翼翼地看著容韻,生怕單不赦打下的魂印在他腦袋裡留下了蛛絲馬跡。

容韻扶著樹乾站起來:“這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陳致說,“也許與那奇怪的光有關。”

容韻說:“那是薑移煉製的滅神弑魔大陣。”

陳致目瞪口呆。

容韻嘀咕道:“但他說,這陣隻對神仙和妖魔有用,對凡人沒有一點兒作用……”

當時聽薑移說起,還以為是唬人的玩意兒,沒想到竟有如斯威力,陳致不敢掉以輕心:“這陣他是怎麼煉的?”

容韻說:“王為喜搜集了很多古籍供他研究。”

陳致怕他懷疑自己的身份,趕緊汙了薑移一把:“紙上談兵,太不靠譜了!不然怎麼將你我都拉扯進來了。”

容韻說:“連累師父了。我們在路上就被那個火魔騷擾過幾次,薑移便要祭出大陣對付他。隻是這陣法既要地下的靈氣,又要人間的生氣,他選了很久,才選中了南嶺。我們原先打算再嶺南動手,誰想他按捺不住,在嶺北就對我們下了毒手,無奈之下,隻好讓薑移倉促布陣,我們再將他引過去。幸好這次師父來了,不然,還不知道要折損多少黑甲兵進去。”焱無雙陰晴不定,喜怒無常,若非陳致出現,讓對方一心一意地追過來,他們怕是要另費一番功夫,才能請君入甕。

陳致坦然接受了他的謝意,順便將薑移丟到臟水盆裡再涮一涮:“原來是倉促而就,怪不得我們也被卷了進來。”

容韻說:“我們來了,那火魔說不定也在,我們還是找個地方避一避,等弄清楚地形再說。”

陳致深覺有理。他是神仙不怕餓,容韻是凡人,若是找不到出路或是能夠入口的食物,怕是沒遇到火魔就先餓死了。

第69章 混戰之詭(九)

找個地方, 說易行難。

陳致跳上樹梢, 登高遠眺。

廣袤的樹林突破天際, 黑漆漆的天與黑森森的林,仿佛殊途同歸,交流如海, 看不到光明在何方。這種時候,空氣中暴露的絲絲縷縷的紅光倒變得十分可愛起來。想一想,若是沒有它們, 他們便伸出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裡, 你看我,我看你, 卻不知道你看我,我看你, 何等悲涼。

陳致與容韻在樹下轉了一圈,沒敢走遠, 生怕越走越遠。

見容韻臉色漸白,陳致心疼,將他安置在樹上, 說:“你先睡會兒, 我去四周轉一轉。”

聽他說要走,容韻警覺地抓住手:“你一個人去?”

陳致說:“我很快就回來。”

容韻哀傷地說:“此地詭異,萬一失聯,也許今日一彆,就是永訣。”

……

陳致將他隨身攜帶。

背著容韻, 陳致小心翼翼地放慢速度,假裝自己是個真的修真者,隻是……他不知道修真者飛得到底有多快,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梅若雪並沒有展現出完全的實力,所以,他的速度在容韻看來,就是個輕功一般的武林低手。

陳致朝了三個方向各飛了數裡,見到的始終是茫茫無邊的林海,心中一陣煩躁,直到最後一個方向,總算在前方看到了依稀像山峰的黑色圓點。

征詢容韻的意見之後,他朝著圓點的方向前進。

容韻怕他累,時不時地叫他放下自己休息一會兒。陳致擔心食物,將想法一說,容韻便笑道:“這麼大的樹林,還怕沒東西吃嗎?”〓思〓兔〓網〓

陳致說:“可是樹上沒有果子。”

容韻淡淡地說:“鬨饑荒的時候,樹皮草根都吃得。”

陳致一臉稀奇:“我要改了對你‘十指不沾泥,鱗鱗居大廈’的印象了。”

容韻說:“書上有寫。”

“你能知道這些,日後必然能當個體察百姓疾苦的明君。”

容韻輕笑了一聲。

陳致問:“你笑什麼?”

容韻說:“師父對我如此信任,我心中高興。”

依舊是老掉牙的容氏小馬屁,可林太暗,心裡慌,聽到耳裡酸溜溜又苦哈哈,總之,不是個滋味。陳致說:“我休息好了,繼續上路吧。”

容韻說:“我來背師父吧。”

陳致還待推拒,他不由分說地蹲下來,去抓他的腿。陳致身體微傾,匍匐在他的肩膀上。容韻背起人,往上送了送,便運氣輕功往前跑。

這速度,與陳致相比,不遑多讓。

“……”陳致說:“我適才留了力。”

容韻似乎笑了笑:“我知道。”

陳致揚眉:“你怎麼知道?”

容韻說:“在我心中,師父無所不能。”

這話說的,又是甜甜的小徒弟了。

背了一段,陳致給他按按肩膀,師徒正享受著患難中的溫馨時光,四周的紅光突然黯淡了,因為暗得突然,容韻刹不住腳,差點撞在樹乾上,等他將人放下,視野僅剩下半尺之距。

陳致還好,身為神仙,還是有些優待的,一雙眼睛警惕地左右掃視,生怕有什麼東西竄出來。

容韻說:“也許,這是這裡的晝夜交替。”

陳致算了算他們醒來到現在經曆的時間,約莫三五個時辰,以十二個時辰為一天來算,十分可能。他們到的時候,紅光還不是很亮,也許正是“黎明”。

“你讀了這麼多的書,可看到過什麼地方的天是這樣的?”陳致不抱希望的問。

容韻竟回答了:“據說混沌初開,鴻蒙諸氣四散,有一些散在化外之地,形成了獨特的景觀。”

陳致喃喃道:“化外之地?”

“傳說地府便坐落在化外一隅。”

陳致想起來,昔日單不赦的不赦宮便建立在化外之地。若是這樣,隻要找到去地府的路,就能回到人間!他按捺住內心歡喜,佯作思考:“如此說來,隻要找到地府,也許就有回人間之路?”

容韻說:“地府隻容魂魄初入,我們進去,怕是要進枉死城。”

陳致暗道:土地不怕,師父罩你。

有了希望,心裡鬆快許多。陳致想要背起容韻,繼續往前,容韻閃身躲開:“這麼黑的天,不好走。我們先歇一歇吧。”

陳致說:“我們剛才趕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