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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411 字 6個月前

天的路,那山依舊遠在天邊,也不知還要多久。已經過了一天,再等下去,更不知道何時能到了。”

容韻說:“隻要和師父在一起,無論在哪,我都歡喜。”

陳致想了想,背過身,從乾坤袋裡拿出一個小瓶子,悄悄地割了手腕,滴了一些血進去,再轉身時,手腕的傷口已然收住。他將瓶子遞過去:“好在我帶了水,你先喝一點解解渴。”半天沒有回音,陳致將瓶子往前遞了遞,“快喝呀。”

好一會兒,容韻的手才慢慢地伸過來。

兩隻手輕輕一碰,陳致皺眉道:“你的手怎麼這麼冷?你很冷嗎?”

容韻拿著瓶子:“我沒事。”

“快喝吧。”他的血是大補之物,但願喝下之後能驅寒。

容韻將瓶口鼻下,輕輕地聞了聞。

陳致看得一清二楚:“你聞什麼?”

容韻說:“我怕師父給我的是尿。”

陳致:“……”

容韻說:“書上說,沙漠旅人沒水喝的時候,便拿尿來對付。”

陳致說:“你的提議非常好,等瓶子裡的水喝完,我們就這麼對付吧。”

容韻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低聲道:“若這樣,倒也好。”說罷,仰頭,將瓶中血一飲而儘,喝下之後,他突然乾嘔了一聲,但很快捂住了嘴巴。

陳致寒毛直豎:“怎麼了?”

不能怪他大驚小怪,實在是崔嫣的教訓太過深刻,讓他不敢再掉以輕心。畢竟,他與容韻在掉入大陣之前,足足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沒有見麵。

一個多月,什麼都可能發生。

好在容韻很快恢複正常:“可能太久沒喝水,有些不適應。師父,你有火折子嗎?或是能夠照明的東西。”

陳致說:“沒有。”堂堂一個神仙,怎麼可能帶火折子這麼接地氣的東西……“要不我試試鑽木取火。”

容韻說:“夜明珠呢?”

對,他有一顆年無瑕送的夜明珠。陳致正要掏出來,忽然問:“你怎麼知道我有夜明珠?”一個猜測猛地衝上腦海。

容韻說:“以前在觀景亭讀書,風太大,師父便用夜明珠給我照明。師父忘記了嗎?”

好像的確有這麼件事。

陳致一邊掏夜明珠一邊說:“嗯,師父年紀大了。”

容韻說:“和師父有關的事,不管大事小事,不管我年紀多大,都會牢牢記住的。”

陳致說:“好了好了,為師知道錯了,不必含沙射影。”

有了夜明珠,趕路便方便了許多。容韻到底是凡人,又熬了一會兒,便有些犯困,陳致便放慢腳步,想讓他舒舒服服的睡一覺。偏生容韻不肯睡,強撐著眼皮與陳致說話,還要與他換一換位置。

陳致突然停下來,說:“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說得這麼嚴肅,容韻一下子就醒了:“什麼?”

陳致說:“我們都沒缺胳膊斷腿的,為什麼一定要背來背去?”

容韻:“……”

兩人在樹下靠著小睡了一會兒。沒多久便相繼醒了,容韻提議繼續上路,陳致轉身要走,被拉住。容韻說:“還是背著好一些,萬一有個意外,至少不會分開。”

陳致心疼他睡得少,便同意了,唯一的要求是自己來背。

這時候,討價還價也是浪費體力,陳致拿出師父的威嚴,容韻便也從了。背上沒多久,他便發出了勻稱的呼吸聲,陳致趁機加快腳步。

等容韻醒來,山已然有了輪廓。而且,不隻是一座山。他們看到的那個圓點,是山脈的最高峰,在它的旁邊以及背後,是一片連綿起伏到無邊無垠的群山。

陳致心情沉重。

容韻倒是很樂觀:“常言道,靠山吃山,當個山民也不錯。有空的時候,我們還能唱唱山歌。”

陳致被逗笑了:“你會唱山歌?”

容韻說:“我唱的本不是山歌,隻因在山裡唱,也就成了山歌。”

“那就唱唱吧。”

容韻唱起來,是簡單的江南小調。

他的聲音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既清亮又圓潤,哪怕歌藝一般,也很悅耳。

陳致聽得心裡暖意翻湧。此時此刻,他真心感謝在滅魔弑神大陣發動時,容韻不顧一切地抓住了自己。如果沒有他,也許此時的自己已經徘徊在崩潰的邊緣了。

到了山下,容韻想下來走,陳致不鬆手。心境一開闊,舉止便鬆弛了許多,也不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地掩藏實力,直接掠上了峰頂。

在最高處俯瞰,林海如黑海,深沉而危險,回想起來,他們能夠落到一個看得見山峰的位置,已然是不幸中大幸。

而山峰的另一邊,容韻看到了一座山莊,就藏在群山懷抱的山穀裡。

第70章 混戰之詭(十)

荒山野地的山莊, 換做其他時候, 自然是避而遠之, 隻在此時此刻,無疑久旱甘霖,遠看著, 就熱淚盈眶,恨不得上前認親。

陳致十分激動,反觀容韻不驚不喜:“有山莊就有人, 有人就有路, 你為何不喜?”

容韻說:“化外之地,未必是人。”

陳致說:“和大片不言不語的樹木相比, 能喘氣的便是同類了。”

容韻見他滿心激動,便舍了潑冷水的心, 順著說:“師父說得是。”

費了大半天到門前,陳致又謹慎起來, 給了容韻一顆彈珠,自己又將隱身符扣在手心,叮囑他遇到危險一定先保護自己。

容韻爽快地答應了。

陳致反倒不放心:“你不會陽奉陰違吧。”

容韻眯著眼笑:“徒兒一向聽師傅的。”

陳致嘀咕道:“最好如此。”抬手叩門。

門環的敲擊聲厚重沉悶, 猶如這方渺無人煙的荒山, 叫人無端端地感到壓抑與絕望。敲了足足半盞茶的時間,門內連個響聲都沒有。

容韻手推了推門,門竟然無聲地開了。

兩人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先入眼的便是一方照壁,壁上層巒疊嶂, 雲霧繚繞,美如仙境。繞過照壁往裡,就看到一方水池,池水清澈透亮,映著交錯的紅光,粼粼蕩漾。水池四周是一簇簇紅彤彤的曼珠沙華。

容韻忽然捂住了陳致的眼睛。

陳致嚇一跳:“怎麼了?”

容韻說:“此花不祥。”

陳致拉下他的手,看著與紅光交相輝映的曼珠沙華,舒出口氣道:“不過是金燈花罷了,你竟也迷信這些。吉不吉祥,從來不是花定的,而是人定的。”

容韻說:“師父說的是。”

陳致走過花叢,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歎了口氣:“可惜不能飽腹。”

容韻說:“師父肚子餓了?”

陳致說:“我是擔心你。”

容韻說:“說也奇怪,自從師父給我喝了那瓶水之後,我便渾身是勁,一點都不餓了。”

“如此甚好。”

“師父給我喝的是什麼?”

“你不是說尿嗎?”

“……”

輕鬆的對話隨著容韻推開正堂的門,戛然而止。門內是一座祠堂,堂上豎著許多牌位,清一色的嚴姓。自梁上垂落的白幔無風自動,像妖嬈的舞者,怡然自得地沉迷於舞蹈之中。

陳致慌忙行禮,低聲說:“在下與徒弟偶經此地,冒昧打擾了。有怪莫怪。”正要退出,被容韻拉住,“師父你看。”手指著最末的靈牌,上書“嚴無雙”三字。

嚴無雙,焱無雙。

兩人退出祠堂,輕輕掩門。

容韻說:“我們被送到此地,或許與焱無雙有關。”

陳致說:“不是因為滅魔弑神大陣嗎?”

容韻說:“陣法是薑移從古書上學來的,對付神魔,尚屬首次。”

“首次你們也敢用!”陳致恨不得將薑移拖到麵前,指著鼻子痛罵一頓。

容韻無奈地說:“焱無雙神出鬼沒,一般的法子對他無用,隻能姑且一試了。誰知道師父突然出現。”//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還要怪他來得不是時候咯?

陳致摸了摸嘴巴,果然氣得有點歪。

容韻看臉色,忙補充道:“好在有師父在,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陳致說:“如果你的聲音再加五分真情,五分真意,我就真的信了。”

繞過祠堂往後走,便是居住的院落。從山峰往下看的時候,容韻已經將山莊的結構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往後走,還有一進。

院落裡已經空無一人,隻是桌麵也沒有灰塵,放在窗邊的花瓶裡插著摘下的曼珠沙華,依舊鮮嫩欲滴,不見萎靡。

這個山莊,好似被時間封存了。

就在他們幾乎認定這是一座荒廢的山莊的時候,他們走到了最後一進院落,看到了悠然坐在樹下喝茶的熟人。

說是熟,卻不是熟識的熟,而是差點被烤熟的熟。

那人聞聲抬頭,對著他們笑了笑說:“遠來是客,請坐吧。”

……

這溫和禮貌的態度,和之前心急火燎的大魔頭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見他們戒備地看著自己,焱無雙笑了笑道:“不要害怕,我現在不想吃肉,不會殺你們的。”

陳致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焱無雙說:“這是我家,我不在這裡在哪裡?”

陳致說:“祠堂裡的嚴無雙和你……”

焱無雙落落大方地承認道:“那是生前的我。”

容韻挑了個遠離焱無雙的位置坐下來。

焱無雙說:“你們來這裡多少天了?怎麼找到這裡的?”

容韻搶在陳致之前答道:“我們回答你有什麼好處呢?”

焱無雙說:“如果我想吃你們,不選擇蒸或燜。”

陳致說:“怎麼從這裡出去?”

焱無雙笑道:“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拋下一個魚餌,拽進釣竿,等著答案揭曉時,對方驚慌失措的神情。

容韻與陳致異口同聲說:“化外之地。”

如此默契!

兩人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焱無雙:“……”一般人遇到這種事,不驚恐以對,也該以嚴肅表達敬意吧。這裡又不是花前月下、談情說愛的地方!

容韻說:“這裡既然是你家,你一定有辦法出去吧?”

焱無雙道:“你們既然去過祠堂,看到牌位,就應該知道,曾經住在這裡的人,都已經死了。”

“你呢?”

“我也死了。”焱無雙笑著說,“你們不會天真的以為,我和你們是一夥的吧?”

容韻鎮定依舊:“來了這麼久,你一直待在這裡,不是不想出去,就是不能出去。紅塵俗世雖然常有煩惱,但花花世界仍令人向往。所以,你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

焱無雙笑得極冷:“我走不了,你們也走不了。”

容韻點頭說:“所以,我們隻能同心協力,一起走。”

焱無雙愣了愣,猛烈鼓掌,笑得打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