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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312 字 6個月前

著袖子跺腳,顯是凍著了。見到他,許多人一愣之後,慌忙行禮,連聲道:“王爺來了,怎得也沒個人通報。”

陳致說:“我嫌通報費時,直接進來的。”

官員們都知道他還有一重陳仙人的身份,不敢質疑,有機靈的先進去報了個信。

未幾,就有三品官員掀簾出來迎接。

陳致說:“我聽說有八百裡加急?”

那官員說:“正在商議此事。”

進了屋,裡麵悉悉索索的細聊聲便停了,都轉身轉頭地向他行禮。

陳致擺手:“你們且說你們的,不必管我。”

王為喜坐在正中央偏左的位置,正好是容韻的下首,見狀想起當初崔嫣在時,陳致也是這樣,常以旁聽的身份出席,毫無作用,卻占據著比自己更高更重要的位置,心中頓時生出一股怪異的排斥感。

陳致走到王為喜對麵的座位,盯著原先占位的人看。

那人熬不住他“熱情”的眼神,隻好退位讓賢。

陳致得了座位,還朝容韻與王為喜的方向拖了一段,硬生生地擠入他們的談話中。

王為喜忽然說:“王爺一大早去了哪裡?有什麼事不能讓下人去辦,非得親自跑一趟。”

陳致說:“我本想找師父要顆救命的丹藥,但是跑到半路,就感到心神不寧,怕這裡出了事,又匆匆忙忙地趕了回來。一回府,就聽說你們收了八百裡加急進宮了。”

容韻這才開口:“西南王糾集了五十萬人馬攻打南陽與信陽。消息傳來,已經是三天前的事了。”

三天能發生多少事?

陳致守過城,再清楚不過。

王為喜說:“為今之計,隻有召集人馬,守住洛陽和許昌。”

陳致下意識地說:“南陽和信陽還未傳來破城的消息,何不先派援兵?”

王為喜說:“從召集人馬到發兵支援,起碼要五天!西南王派出的是五十萬大軍,而信陽、南陽兩座城加起來的守軍不過三萬!如何抵擋得住?若是信陽與南陽落入了西南王手中,那我就不是派兵援救,而是送羊入虎口!”

陳致幾乎要衝動地說,隻要有一線生機,就該儘力。沒有守過城的人,絕不會知道日日夜夜期待援軍的渴望與絕望。

可是他忍住了。

因為站在王為喜的角度,他知道他說得沒錯。

當年陳致治下的涼州守得住不等於今日信陽、南陽守得住,就好像,當年也沒人信他守得住那樣。

“我可以去看看。”陳致說,“如果我今夜沒有回來,就說明南陽城還能救,如果我明天中午之前沒有回來,就說明信陽城也有的救。請務必發兵援救!”

王為喜皺眉。他覺得陳致的做法簡直異想天開!就算信陽、南陽城沒有破,但是在五十萬大軍的瘋狂進攻下,城牆與將士必然都傷痕累累,根本不足以成為與西南王正麵開戰的戰場。

他深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就聽容韻說:“我覺得王大人說得對。”

陳致不言不語地看著他。

容韻低垂著眼,淡然地說:“與西南王一戰,關乎天下大局的走勢。我們不能冒險。此次出兵,我們必然精銳儘出,隻許勝,不許敗。”

理智與情感像一根繩的兩端,分彆拉扯,那繩索就靠在自己的心臟上,將心磨得鮮血淋漓。

明知道是意氣用事,可是腦海裡總有一根弦,孤獨地彈奏了涼州城的悲曲。

他起身走到門口站了站,又在眾人好奇的眼神中,去了養心殿的仙草院。

院中花草無人打理,早已敗落,隻剩下一盆盆爛了根枝的黃土和一叢叢旺盛的雜草。

陳致對著空盆子站了會兒,終於心平氣和。

首先,他是一個神仙,供職於黃天衙,所以,目前最應該考慮的是如何幫助容韻一統天下。這是大方針。而細節處,黃天衙沒有規定,他掏出黃圭,上麵的確沒有細枝末節的指示,所以,他就默認為便宜行事。那麼,就隨心所欲一把吧。

他的確沒有資格將燕朝的將士拖入個人的臆想與情緒中。

但是,他可以為自己做主。

當年,他不過一介凡人,不一樣以一己之力,換出了一城百姓的命嗎?如今他是神仙,擁有不死之軀,難道還比不上當年不成?

想到這裡,他心中已經有了計劃,正捉摸著怎麼說,容韻就進來了。外麵風冷,他小臉凍得煞白,看到陳致時才露出些許暖色。

“師父,你不要生我的氣。”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

陳致看了他一眼,招招手:“過來。”

容韻如釋重負,大步走到他身邊,伸手抱住他的腰,被推開後,才改而抱胳膊:“師父如果覺得我說的不對,我就改。我都聽師父的。”

陳致說:“那你的想法呢?”

容韻說:“我的想法……我還是覺得守洛陽與許昌更好。”

陳致點點頭道:“你說得對。”

“師父?”容韻疑惑地看著他。他與陳致相處了這麼多年,對他極為關注,從表情到神態,甚至走路的速度,都能看出心情如何。剛才看他從議政殿離開,就知道是真的生氣了,所以才放下一切追了出來,沒想到轉眼陳致就改了主意?

他陰沉地掃了眼院子,暗暗猜測,是否這個地方有什麼來曆,令師父觸景生情,才能改變態度。

陳致說:“將來要做皇帝的人是你,這種事自當你自己拿主意。就算我是師父,也隻是給建議的人罷。”

容韻說:“不!在我心中,師父永遠是最重要的人,比天下都重要!”

陳致突然想,如果燕北驕當年也能這麼想的話,是否……嘖!他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收斂心神,說:“對付西南王的事就交給你了。”

“師父又要去哪裡?”對陳致的離開太過敏[gǎn],收斂的氣勢一下子釋放出來,竟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陳致假裝沒看到,說:“自然是回師門一趟,尋找救梅若雪的辦法。”

容韻心中吃了一大缸的醋。但是昨晚的教訓讓他知道,師父想走就走,自己根本留不住,與其鬨得兩人不愉快,還不如將這口氣先吞了,以後再說。便乖乖地問:“那師父什麼時候回來?”

陳致說:“快則三五日,慢則十來天吧。”

“這差得可多了。”

容韻討價還價,兩人扯皮了半天才定了個七八日。

王為喜差人來找容韻議事。

見之前的座位,陳致就知道王為喜這次是真的打算將容韻拱上燕帝的寶座,倒也放心,便催促他快走。

等容韻走後,陳致重新上路,隻是這次的目的地不再是神魔戰場,而是信陽城。

第66章 混戰之詭(六)

在陳致腦海中, 此時的信陽城必然戰火紛飛, 人人自危, 但是到了地方,才發現想差了。此時的信陽城,街繁市茂, 人安狗閒,三三兩兩,懶懶散散, 哪見兵臨城下的緊張?倒是自己, 急匆匆的來,像個千裡躲債的, 引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陳致略整了整衣服,鑽進邊上的茶樓, 選了桌靠書生的位置,點壺毛尖, 側耳聽他們閒談。果然在說西南王攻打信陽之事。

一人說,西南王來勢洶洶,必是不戰則已, 戰無不勝。立時有人反駁, 常言道:息縣的牌坊,羅山的婆娘,信陽的城牆。信陽城牆固若金湯,保叫他西南稱王,信陽投降。

五個書生, 兩個站贏,兩個站輸,一個當和事佬,竟將戰事清議,絲毫不見緊迫。

陳致按捺不住,拎著茶壺擠到他們中間:“諸位說得有理,我有一事不明,還請見教。”

書生齊聲道不敢。

陳致說:“諸位預見戰事將起,為何還處之泰然?”

書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從哪裡鑽出來的?”◎思◎兔◎網◎

陳致愣了愣,知道自己必然錯過了什麼,推托前幾日吃酒,大醉一場,昨日方醒,今日出門,便聽到這樣的大事,難免心慌意亂。

書生說:“那你醉得好生厲害!”原來,信陽之前被查出官府集體貪汙瀆職案,如今城中最高長官是一年前派來的通判。他早年追隨黑甲兵南征北戰,經驗豐富,早在西南王大軍壓境之前,就預見此戰艱難,早早地通知百姓,遣送出城。如今留下來的,都自願與城共存亡。

書生道:“你立即去通判府,還來得及走!”

其他人紛紛勸說。

陳致說:“你們為何不走?”

書生們齊齊哈哈大笑:“你知道我們信陽以前叫什麼?叫義陽!”

陳致從茶館出來,問路去了通判府。

通判府大門敞開,竟能任意出入,走到裡麵才有人問詢。陳致說自己要出城,那人二話不說帶他到登記處,約定兩個時辰後去北城門等候。

陳致好奇地說:“離開的人多嗎?”

那人拍拍他的肩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小夥子不必有負擔!隻管走著,來日信陽還要靠你們重建。”

陳致見一人穿著紅色官袍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立馬追上去:“請問是通判大人嗎?”

通判轉頭,剛想點頭,整個人便僵住了:“陳留王?”

陳致沒想到自己一個照麵就被認出身份:“呃。你是?”

“下官陳流,跟隨王為喜大人時,曾遠遠地見過您一麵。”

陳致覺得自己的封號好像搶了人家的名字。

陳流說:“王爺為何在此?莫非,是京城的援軍到了?”

眼睛迸發的光芒太熟悉了,猶如春化冰雪時的勃勃生機,每一道光都鐫刻著對人世的眷戀。誰人不怕死,誰人不貪生?隻是有的時候,所堅持的東西勝過恐懼,才顯得無畏。

陳致喉嚨哽了一下,才說:“嗯,先派我過來打探一下。”

陳流在官場混跡多年,哪裡還不了解?隻是一瞬,就收起期待,換上公事公辦的笑容:“哦哦,自然自然,王爺這邊請。”

西南王的大軍駐紮了兩天,卻一直沒有進攻,隻是時不時地派人城牆四周巡邏,偶爾見到從信陽出逃的人,也視若無睹地放過去了。故而城內才一直保持著風平浪靜。

聽說消息後的陳致卻十分不平靜。

越平靜的天空,醞釀的暴雨就越瘋狂。

從通判府出來,他貼上隱身符,在遣送百姓的集合點等待,將近一個時辰之後,就有一小支士兵過來清點人數。因陳致不在其中,他們便等了會兒,一盞茶才走。

出北門不久,果然看到西南王麾下的騎兵在周圍遊弋。信陽士兵立刻將百姓護在中間,戒備地盯著對方。

騎兵不知說了什麼,一陣哄笑。

信陽軍民頓時緊張起來,刀在鞘中發出極輕的摩攃。

雙方距離漸近……又漸遠。

騎兵們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又夾著馬腹去了彆處。

直到他們看不見了,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