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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293 字 6個月前

致低頭看著他的頭皮,暗道:矮冬瓜還好意思嫌棄彆人。說起來,前世的崔嫣小時候個子也不高,據說十二歲才猛地往上躥了躥,陳致這輩子小時候倒比前世高一點兒,隻是十二歲時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按部就班地一點點長高,也不知以後能不能達到崔嫣的高度。

他說:“姑娘不嫌你你就謝天謝地吧。”

因為一句調侃,容韻生了一下午的悶氣,到晚上也不見好,飯吃了一點兒,就踮起腳去牆根貼著。陳致要解鐐銬,他也不肯,說腳上有重量,能自己拉長點。

陳致哭笑不得:“也許拖得更矮了呢。”

容韻一下子變了臉色,想抽發簪給自己解鎖,又想起頭發是陳致梳的,舍不得拆,就打起陳致的主意。

陳致想也不想地拒絕:“休想我披頭散發。”

容韻說:“我也給師父梳頭發。”

陳致狐疑地看著他。

容韻說:“我的頭發都是自己梳的。”

想起他平時的儀容儀表還算得體,陳致總算給了他一個機會,將發簪拆下來給他。他接過來,利落地打開腳鐐,開手銬的時候,因為鎖與手腕的位置太接近,插孔不方便,陳致便幫他插進去,讓他自己按著發簪輕輕地轉動,沒多久,手銬就打開了。

陳致說:“你從哪兒學會的?”

容韻說:“我爹教的。他送了娘一個百寶箱,隔幾天就偷偷地往裡頭塞東西,然後騙娘說是百寶箱生錢了。如果我爹出遠門,就讓我來塞。”

陳致:“……”

容韻見陳致半晌沒說話,問:“師父怎麼了?”

陳致按著自己的額頭:“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很想汪汪汪地叫幾聲。”

但是不等他開口,外麵就有人哭天搶地地大喊。聲音太嘈雜,陳致和容韻靠到窗邊才隱約聽見外麵喊的是“走水”。因為窗戶太小,視野有限,看不見火源,容韻拿起腳鐐砸在窗上,又飛身踹了一腳,直接將整個窗框踢了出去。

容韻率先鑽出去,回身去拉陳致。

陳致一邊爬窗,一邊費解地問:“你為什麼不直接踹門?”

容韻:“……”

走到外麵,明顯能看到三麵火光,哭喊聲、怒罵聲、重物倒地聲,四麵八方都有。容韻抱著陳致飛上屋頂。從高處看,村裡的情景便一目了然。一共有三處起火,兩處火勢猛烈,已經從兩邊蔓延,一處正圍著一群人潑水。

“好身手!”絡腮胡男帶著幾個一同關押的青年從前麵衝出來,舉頭看他們,手裡還提著肇事的火把。

陳致從屋頂上飄下來:“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絡腮胡男睜大眼睛,似乎覺得陳致的“輕功”十分神奇,被問到第二遍才回答:“我點了火……有個大人物和兩個護衛一起往西邊去了,等他們救火後,一定會趕去保護他。我們往東走!”

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但陳致聽懂了。火絡腮胡男點的,有個大人物往西逃,等這裡的看守救完火之後,一定會跟著往西邊去,所以從東邊走更安全。

陳致問:“那個大人物長什麼樣?”

“白臉細脖子,眼睛黑亮,看著十分斯文,哦,額頭還有一顆小黑痣。”絡腮胡男說。

陳致頓時激動起來。不就是窗洞看到的那個福建人?他問:“他隻帶了兩個護衛?”

絡腮胡男點點頭,隨即道:“你想拿他當人質?我同你去。”

陳致道:“那他們怎麼辦?”

絡腮胡男回頭,那些青年都一臉慌張地看著他,生怕自己被丟下。陳致也不羅嗦,問清楚方向,就帶著容韻趕了過去,絡腮胡男則帶著其他人往東走。

半路上,容韻拉住陳致的手說:“師父,我覺得他有點不對勁。”

陳致剛開口問哪裡不對勁,車夫與奶娘就從旁邊的房子裡躥出來,與他們會和。他們被關的地方離火源更遠,所以到現在才逃出來。

容韻說:“我覺得他對太過於關注那個福建人了。”

陳致一想,的確如此。絡腮胡男對那人的描述幾乎到了觀察入味的地步,這絕不是縱火後,倉促逃竄時會注意的。“那我們往其他方向走?”

容韻說:“師父不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嗎?”

雖然很想看,但必須在容韻絕對安全的前提下。

容韻說:“我相信師父會好好照顧我的,再說,他們也在附近,我不會有事的。”他口中的“他們”,就是暗中保護的前後左右四路人馬。

雖然他被關了起來,但是他們的交流從未中斷,有時候是一個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摸頭發動作,有時候是一陣奇怪的鳥聲。

陳致稍稍放心,依言繼續追下去。除非對方故意等自己,不然他們先走了這麼長的時間,遇到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

偏偏,對方就是在等自己。

荒郊野外,一張雕工精細的八仙桌,一壺清香撲鼻的大紅袍,還有一個額頭長著小黑痣的斯文人倒屣相迎。

那人一邊迎向陳致等人,一邊笑著抱拳:“何其有幸,在這山清水秀之地,偶遇江南特使。”

對方既然有備而來,自己也不必藏著掖著。陳致回禮:“倒是個處心積慮的偶遇。”

那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若非如此,如何能請到江南特使?”

容韻忽然說:“你這句‘若非如此’,倒是標準得很。”

那人哈哈笑道:“看來兩位對福建人略有誤解,並不是每個福建人都是湖、福不分,我之前特意這麼說,隻是想引起兩位對我的興趣。若是普通人,哪怕知道我來自福建,也不會多想,唯有江南特使,必然會留個心眼,想要一探究竟。”

既然容韻開口,陳致樂得做甩手掌櫃,用眼神鼓勵他多多發言。

容韻隻好繼續道:“那個絡腮胡也是你的人?”

那人說:“不錯。他派了不少人守在通向長沙府的必經之路,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沒讓我白等一場。不管是刻意還是偶遇,既然讓我們碰上了,就說明是一路人,何不坐下詳談?這大紅袍產自武夷,有獨特的岩骨花香,還請諸位品評。”他招呼眾人落座,親自斟茶。

奶娘與車夫聞了聞,不敢肯定,便將茶杯放了回去。

那人對他們的戒備視若無睹,微笑道:“容我自薦。在下姓湯,單名一個煊,乃是福建太守湯則靈的次子。”

湯煊之名,容韻略有耳聞。少時便有神通之稱,可惜行事狂放不羈,常年在外遊曆,還寫了一本《武夷閒士之江山遊記》,記錄了大江南北的奇聞異事,頗受追捧。他也看過,十分喜歡他筆下趣聞,臉色頓時緩和不少:“你在為西南王做事?”

湯煊說:“我若肯為他做事,何至於跑到山裡頭放火?”

容韻說:“據我所知,福建已歸順西南王。”

湯煊歎氣道:“我們一向與江西同進退,他們先服了軟,我們還能如何?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膝蓋骨總要軟一軟的。不過,我相信容公子能將江南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條,必有百龍之智,哪裡會受西南王那些小伎倆的蒙蔽?果然,我這不是等到你們了嗎?”

容韻說:“你知道我們會來?”

湯煊說:“聽說江西與你們聯姻告吹,我就知道這紙多半是包不住火了,立刻派人嚴守通向長沙府的各大要道。正巧湖廣境內在大肆抓捕外鄉人,我便派人混入其中,守株待兔。後來楊遠,就是絡腮胡,通知我說有一行人氣度非凡,不似池中物,我便趕了過來。第一個照麵,雖然隔著窗紙,隻能看到洞口大小的眼睛,但俗話說,管中窺豹,可見一斑,隻是一雙眼睛,已讓我有了七八成的把握。果然,楊遠放火之後,就將你們送到了我身邊。”

這話聽起來委實肉麻。

陳致忍不住喝了口茶壓壓驚。

容韻等三人瞪大眼睛看著他,就差摳著他的喉嚨讓他吐出來了。

湯煊倒十分驚喜:“看來這位公子相信了我的話。”

陳致真誠地搖搖頭:“我隻是口渴又不怕毒。”

湯煊愣了下,哈哈笑道:“這位公子真是真性情!不知如何稱呼,雖是初次相見,我已經預見到日後我們必然會成為莫逆之交!”·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容韻硬生生地將話題從陳致身上拉回來:“你千方百計地引我們出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湯煊笑道:“當然是為了,聯合。”

早在西南王攻下湖廣之前,湯則靈就提過聯合江南,對抗兩廣,那時候湯煊是反對的。在他看來,江南都是一群跪婖西南王腳底的小醜,不可與之謀事,直到容韻橫空出世,他才對江南一帶有了幾分上心。

後來湖廣破,江西降,福建獨木難支,隻好暫時依附西南王,求得時間另謀出路。

這次,換做湯煊主動提出聯合江南了。

但是,在聯合之前,他還需要一場考驗來驗證,江南這群人到底是豬隊友還是神隊友。於是才有了冷眼看江西太守與他們打得火熱的一幕。

容韻最後也不負所望,眼了一場“郎情妾意”,又在關鍵時刻提褲子不認人,將對方耍得團團轉。

那時候他就有預感,對方一定會將手伸到會盟中。

隻是,他的手有多長呢?是簡單地丟塊石頭,蕩一圈漣漪,還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他十分期待。

同樣,容韻也在猜測對方的目的。容府坐落在杭州,想要聯合,一封書信即可,何必在西南王的土地上拐彎抹角,弄得如此麻煩?可見背後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他問:“西南王找這些人到底做什麼?”

湯煊說:“如今長沙府流傳著兩種說法,一種說西南王正在修煉邪功,需要采補青壯男子;另一種說西南王正要組建一支軍隊,不必其他技能,會死即可。”

兩種聽起來都不怎麼美妙。

陳致說:“你在這裡……是負責此事?”

湯煊笑道:“我若負責此事,何必給你甲乙兩個選擇?我知道你們可能在這裡,就偽造了西南王的書信,讓他們以為我是西南王府的特使,這才讓我住下來。”

容韻說:“你這樣大張旗鼓,不怕打草驚蛇嗎?”

湯煊說:“你不知道在湖廣有多少個這樣村莊,就算發生點什麼,也絕不會驚動西南王。再說,王為喜昨日抵達長沙府,西南王一定圍著他團團轉,哪裡有空理會其他事情。”

陳致與容韻對視一眼,容韻說:“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湯煊笑道:“那要看你們的了。你們若是願意與我合作,我自當想辦法助你們一臂之力。”

容韻說:“我若要去長沙府呢?”

湯煊道:“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我自當送你們光明正大地走進長沙府。”

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好。

這道題其實不用思考對,已經有了答案。

容韻答應了湯煊提出的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