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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314 字 6個月前

三)

江南世家究竟是指哪些世家, 有官府和世家本身兩種分法。官府看重傳承與延續, 許多大家族已然沒落, 還在其中,新崛起的家族缺乏底蘊,無論實力、聲望如何, 都榜上無名,故而,很多人更看重世家本身的認同。畢竟, 這是一個實力至上的時代。

容家吸納林、胡兩家之後, 實力超群,短短幾個月, 便越過房、吳,穩居世家之首, 成為世家間公認的江南無冕之王。這裡說的江南,主要指江浙一帶, 並不包括江西與福建。也就是說,雖然江南世家哭著喊著支持西南王,但是, 他們與西南王掌控的兩廣中間, 還隔著江西、福建。

兩地本就不挨邊,山長水遠來往不方便,還讓不支持西南王的容家做大,陳軒襄的心情可想而知。

上位者怒,下位者哭。

忙著宅鬥宮鬥、爭豔爭寵的幾大世家終於回過神來。攘外必先安內, 討好西南王的前提是,保住江南的本錢。

他們也清楚,容家集三家之力,已是龐然大物,不能力敵,隻能智取。恰逢容韻十四歲生辰將至,他們計上心來,準備祭出屢試不爽的一招——聯姻。房家、吳家各有一名嫡女,十一、二歲的年紀,許西南王太小,許容韻剛好。

想結親,首先要拉攏關係。

原本一門心思放在西南王身上的房、吳兩家飛快地調轉矛頭,再度重視起容韻來。容家沒有女眷,就由少爺、老爺上門拉關係。

年輕的說風花雪月、琴棋書畫,年長的談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容韻接待了兩次,煩不勝煩,第三次就避而不見,讓傷勢痊愈的譚倏出去應付。

譚倏倒是應對得不亦樂乎,反正就是……胡說八道嘛。

不管真相如何,在外人眼裡,這是容家與他們關係熱絡的表現。所以,房、吳兩家托人保媒也極為順利,兩個媒人都應承會在生辰那日見機行事。

九月初十,重陽剛過,杭州城熱鬨非凡,連黃口小兒都知道,容家少爺今日過生辰,金陵的達官貴人也趕來慶賀。

通向容家的馬路早已清掃乾淨,偶有百姓守在路邊,看那些衣著光鮮的貴客騎馬、乘轎經過。

容韻起了個大早,卻不是為了招待客人,而是守在廚房門口等陳致做長壽麵。

陳致嫻熟地用擀麵杖拉麵條,抻到大碗都快裝不下了才停,開始煮麵。

容韻明知故問:“麵要這麼長嗎?”

陳致說:“長壽麵長壽麵,當然是越長越好。”雖然沒什麼根據,但是對照容韻前兩世的壽命,他寧可信其有。

等麵出鍋,容韻正要去端,身後就響起驚喜的聲音:“他們說你們在廚房,原來是做長壽麵。”譚倏邊說邊跨進來。

容韻萬分後悔給了他隨意進出的自由。

譚倏探頭看麵,見湯頭濃鬱、配色鮮豔、麵條粗細勻稱,不覺胃口大開:“沒想到陳仙人還有這般好手藝。算一算,我的生辰也快到了……”

容韻飛快地打斷:“師父說了這輩子隻做給我一個人吃。”

陳致:“……”他什麼時候說過?難道做給自己吃也不行?……哦,對了,他已經不算人了。

譚倏轉頭,腦後勺對著容韻,對陳致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陳致眨眨眼,表示有機會做給他吃。

“你們在乾什麼?”光從他的反應就猜出譚倏所為的容韻不滿地說。

陳致端起架子說:“為師就是這麼教你對待友人的?”

自從屁股開花之後,容韻與陳致的相處方式就有了極大的轉變。容韻不再像個孩子一樣哭哭鬨鬨,言行舉止都乖順了許多。陳致也不再無底線地縱容他,時不時就要糾正他的行事作風。

兩人倒不覺得如何,譚倏卻感到不自在,轉移話題道:“頭一批客人已經到了。”

容韻擺手道:“你接待就好。”

譚倏說:“杭州王太守與金陵呂太守希望你抽點時間,私下說點事。”

容韻點點頭,心中卻有些奇怪。當年北燕、南齊、東陳三分天下,官職製度各有不同。其中,太守這個官職為北燕、南齊所用,東陳用知府。後來陳朝一統天下,為安撫北燕、南齊的降臣,特準兩國舊地沿用了舊製,而江南一帶仍習慣以知府稱呼。林之源出身江南世家,理當以“知府”稱呼之。

因為黃圭一律用“太守”,譚倏與陳致看習慣了,並沒有察覺兩者不同。

不過熱麵當前,容韻也沒有深思,打發走譚倏之後,就高高興興地坐下來吃麵。吃完之後,陳致讓人抬了個小箱子給他,說是禮物。

容韻驚喜不已。在他印象中,陳致有時候高冷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對習俗看得很淡,在山上的時候,過年也隻是吃得稍微豐盛些,所以,壓根就不敢有更高的期待。

“打開看看。”陳致被他心花怒放的表情弄得既不好意思,又心酸。

“謝謝師父!”容韻打開箱子,發現是一件狐領大氅。

陳致說:“我見你很喜歡大氅……書房那一件既然是你父親的,就該好好收著,以後用這件吧。”

容韻哪裡舍得,可心裡著實感動不已。他的確從小就喜歡大氅,卻沒想到被師父察覺,頓時覺得心裡嘴裡都是甜蜜,幾乎想要抱著大氅在地上滾一圈來表達歡喜。

“師父……”他的眼眶微紅,感動地看了陳致一眼,又飛快地低頭,將臉在大氅的狐領上蹭了蹭,等平複了情緒才重新抬頭說,“這世上,師父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人與人相處久了,自然會有感情。

此時的陳致不想管容韻曾經是誰,以後會做什麼,至少此刻,他看到的隻是一個對自己充滿依戀與孺慕之情的十四歲少年。

容韻的生辰宴開設了一整天。

身份貴重的都放在晚宴上,午宴來的都是有往來又不那麼重要的客人。

容韻在午宴開席的時候出去應酬了一圈,碰了幾杯酒後,就以不勝酒力為由,讓譚倏攙扶回來了。小憩片刻,譚倏便過來通知他金陵、杭州的高官抵達。

雖說江浙官府如今要看世家的臉色行事,但是,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容韻寫了個臉,出去迎接。

此時,各大世家也陸陸續續到了。

容韻出來的時候,正好與房家人撞了個正著。房家家主帶著次子房仲溫與幼女房妺魚道賀,順便介紹了一下人。房妺魚今年十一歲,五官還未完全長開,已見美人雛形,見到容韻時,還羞答答地暗送了一道秋波。

奈何容韻心不在此,無異是拋%e5%aa%9a眼給瞎子看了。

房家家主正對他的敷衍感到不滿,轉眼看到金陵、杭州兩地的官員談笑風生地進來,臉色微變,很快調整情緒迎了上去:“王大人!呂大人!多日不見,彆來無恙啊!”

呂知府在金陵為官,與他打了多年的交道,算是“交情深厚”,不管心中對他抽調江南的資源補給西南王有何想法,表麵都是一派熱情。

王知府就不同了。當年他就更傾向於容玉城,不然也不會在他出事之後,就將羅家家主繩之於法,今日容家得勢,對“吃裡扒外”的房家家主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房家家主不以為意道:“容小弟是壽星,定然忙得很,自去忙吧。我與幾位大人多日不見,正好敘敘舊。”

王知府說:“不巧,我們與容賢侄有事要談,隻能改日再敘了。”

房家家主叫容韻小弟,他卻叫賢侄,輩分立時有了高低之彆。

房家家主還沉得住氣,他身後的房仲溫卻憋不住了:“我房家也是金陵世家,既然談事情,也該有我們一份吧!”

呂知府打了個哈哈道:“是容家的稅賦,並不是什麼大事。”

王知府說:“的確不是大事,不宜驚動西南王。”

這是赤摞%e8%a3%b8打臉了,莫說房仲溫,連房家家主都忍不住變了臉色。容韻在旁看夠了戲,適時出來打圓場,讓譚倏引房家家主去園子,自己帶著幾個大人去花廳。

難得有這麼多人遊園,陳致忍不住炫耀自己的花草。

客人們知道他不但是容韻的師父,還是傳說中的四明活神仙,都表現得十分配合,每見一盆花,必要讚歎一番。明知道這裡麵水分很大,陳致還是感到萬分滿足,帶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輪到房家時,他一視同仁,兢兢業業地做著向導。^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房妺魚表現最為積極,纏著他問東問西問了很久,到最後,才遮遮掩掩地問:“那容哥哥喜歡什麼花呀?”

陳致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容哥哥是誰,看到譚倏眨眼睛,才恍然大悟道:“他不大喜歡這些。”

等房家人走後,譚倏靠過來:“看來房家準備對容韻下手了。”

陳致緊張道:“下什麼手?”

譚倏說:“美人關。”

陳致皺眉道:“容韻才十四歲。”

“已經十四歲了。”

陳致怔怔地看著那盆孔雀曇花,突然笑道:“倒也是。”那抹笑容來也快,去也快,如蜻蜓點水一般,了無痕跡,“他命定的皇後是這位房小姐嗎?”

譚倏說:“黃圭並未明確。”

陳致揚眉道:“什麼叫沒有明確?”

譚倏說:“黃圭隻說他會遇到王氏女,卻沒有說王氏是那個王氏。”他想了想,突然道,“杭州知府姓王。”

陳致說:“王是大姓,天下何其之多。”

“倒也是。”

“而且你說沒有明確……天道怎麼可能沒有明確的提示呢?”

譚倏說:“我也問過皆無。皆無說,天道預言是建立在人的基礎之上,若是人有不確定,這未來自然也就存疑了。不過,黃天衙隻管江山社稷,那些細枝末節的事就留給蒼天衙來煩惱吧。”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家仆稟告說吳家家主到了。

譚倏跑去接待,沒多時,就帶著吳家人過來,後麵也跟著一個漂亮的小女孩。

有了上次的經驗,陳致這次倒是很淡定,隨便介紹了幾句就放了行。吳家小姐性格也更為文靜,聽完就走了。

譚倏又過來閒聊:“看來主公有齊人之福。”

陳致說:“彆忘了王氏女。”

“皇帝有三宮六院,一個房氏一個吳氏實在不算多。隻是,容家以後可能會成為第二個西南王府了。”譚倏有些煩惱。

陳致說:“你的話算多。”

莫名的心煩意亂。

陳致從園子裡出來,發著呆瞎逛,逛著逛著就進了花廳,見一群人圍坐才驚覺打擾,正要離開,被眼尖的容韻逮住,硬拉著進去旁聽。

容韻的位置在正中,陳致坐在旁邊,也是個矚目的位置,且離門極遠,隨便動一下,就有人看過來,非常不好偷溜。本以為他們又要講些引人發困的事,已經做好以發呆來堅持不睡的準備,誰知道他們的話題竟然圍繞在征兵上。

江浙的兵役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