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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293 字 6個月前

對此,陳致隻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吳少爺離開沒多久,胡念心突然提起容家與西南王的關係。他說:“西南王兵強馬壯,拿下兩廣,是主公爭霸天下的絆腳石。我們應該在他身邊投放探子才是。”

容韻道:“依你之見……”

胡念心說:“我已經物色了十名俊俏的童子,不日就能培訓成功,送往廣州。”

經過秀凝的悲劇之後,陳致對這種賣女、賣兒、甚至賣彆人家的兒女來求榮的行為,甚為不恥。但他也知道,爭奪天下本就是血淋淋的事,沒有太多純潔空白的空間。故而也不反對,隻是在討論的時候,徑自出門賞花去了。

容家也有荷花池,雖然不如吳家的大,卻花更豔,色更紅。

陳致欣賞著荷花,容韻欣賞著陳致。

等陳致回頭看他,才收斂表情走過去:“師父放心,他的提議我已經駁回了。”

陳致驚訝:“為何?”

容韻說:“師父不喜歡。”

陳致老早就發現他將自己看得太重要,卻沒想到竟然重要到左右決定的地步,當下肅容道:“你今日因為師不喜,就否決了胡念心的提議。日後是否會因心上人不喜,就置天下於不顧?古往今來,多少昏君便是敗在‘喜’與‘不喜’這個字上。”

容韻說:“沒那麼嚴重。師父不喜,我便不做。反正,世上的馬路千千萬,此路不通,便有其他路。”

陳致並不是真的想要勸他改變主意,隻是不希望他將自己的情緒置於正事之上,見自己說不通,便有些想念譚倏。自從譚倏加入容韻的陣營之後,就致力於讓容韻走上君王的道理。容韻被他煩怕了,往往會答應一些無關痛癢的小要求。隻是林之源的父親——林家家主知道他將整個家族送給容韻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原本在五龍潭靜養,得到消息後,連夜趕到杭州,將譚倏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又是跪祠堂,又是挨鞭子,到最後,卻是自己先服了軟。

可是譚倏“傷重”,隻好留在家中養身體。

容韻見他走神,問道:“師父在想什麼?”

“譚……曇花。”好在陳致舌頭靈活,及時地轉了個彎。

容韻對師父的喜好很是上心,當下興致勃勃地問:“師父喜歡曇花?”

陳致點頭。其實,他更喜歡自己能養活自己的曇花——像譚倏這樣,多美好。可惜不能看真身。

得到陳致承認的容韻高興不已,三天便建起了一座專門養花的園子,移植了許多珍貴的花草過來,最引人矚目的自然是孔雀曇花。

自從有了曇花,陳致發呆的次數少了,上園子的次數多了,於是,容韻覺得事情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美好。師父感激的抱抱自然沒有,孝敬師父理所應當,連師父陪他處理事務的優待都沒有了,每日吃飯都要三催四請。

日子不能這麼過下去了。

容韻決定找一件事轉移陳致的注意力。他還沒有出手,事情就主動找上了門——潛伏在廣州的探子在陳軒襄的臥室裡臨摹了一幅美人圖。

美人圖沒什麼,唯一的問題是——圖上的人是容韻。

雖然探子功力有限,隻臨摹出了個大概的輪廓,但是神韻抓得極準,每個見過容韻的人都不會認錯。

聯想到陳軒襄的喜好,他在屋裡掛一副擁有“傾國傾城之貌”的容韻的畫像就不足為奇了,問題是,到底是誰畫了那副畫像,並送給了西南王。

因為陳致不愛出門,容韻為了陪他,也極少露麵,偶爾出門,也是以馬車代步,外人見到他的機會少得可以忽略不計,因此,畫畫像的應當是內賊。

第42章 稱帝之路(二)

所以……

陳致以為容家接下來會有一場翻天覆地大清洗, 但是幾天過去, 風平浪靜, 容韻每天依舊該乾嘛乾嘛,仿佛陳軒襄臥室裡掛的畫像與他毫無關係。

……若比誰更沉不住氣,輸的十有八九是陳致。

這次也不例外。

端著容韻吩咐下人每日燉給他補身的靈芝老鴨湯, 他來到書房。

容韻正在查閱林家的曆年賬簿。

百年世家的底蘊,因林家連著兩代經營不善,已經淪落到吃老本的境地。底下管事尾大不掉, 旁支又貪得無厭, 虧了幾十年的生意竟然還沒關門,仰仗補貼苟延殘喘, 賺錢的生意又莫名其妙地分了一部分出去,內裡亂得一塌糊塗。怪不得林之源能說服他爹將爛攤子都出來。就算不丟, 又能支撐多久?

以為胡家家主碌碌無為的容韻不得不承認自己認知有偏差,比起林家, 胡家保持不盈不虧。

“咳。”在門口站了半天沒得到關注的陳致忍不住發出聲響。

容韻見他端著托盤,立刻起身接了過來:“這種粗活讓下人去做就好了。”

陳致:“……”端個東西能有多粗?再這麼下去,他可能連呼吸都要人幫著吹進來, 吸出去了。

容韻打開湯碗, 見是靈芝老鴨湯,當下沉下臉來:“是不是下人偷懶,湯燉得不好喝?是食材不新鮮還是火候不夠?”

陳致怕他問得沒完沒了,截斷道:“都不是,是給你的。”

醉心於“沾花惹草”的師父居然特意端給他喝?總算找到存在感的容韻感動得眼睛一紅, 正要說話,就見陳致突然湊過來,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眼睛。

“老實說,其實紅眼睛是一門技藝吧?想紅的時候就回憶一些悲慘的事情。”陳致低頭翻了翻他的袖子,想要找到辣椒粉的痕跡

“……”容韻委屈地說:“最悲慘的事,莫過於師父冤枉我。”

“比自己的畫像被陳軒襄掛在臥室裡還慘?”一麵轉移話題,一麵直入主題,陳致暗暗讚賞自己一石二鳥的機智。

但容韻不接茬,控訴般地點點頭:“師父是最重要的。”

在他的目光下,陳致不得不承認自己罪大惡極,誘哄道:“是師父的錯,湯快涼了,你喝吧。”

哦,對了,還有師父親手端來的湯。容韻多雲轉雲,心中甜蜜蜜地喝完湯,衝著陳致甜笑:“師父端過的湯特彆好喝。”

“那以後都端給你。”正好他喝膩了,又不好拒絕。

容韻欣然同意:“我讓他們每天下午準備兩碗,我和師父一起喝。”

“……”陳致問,“說完湯了嗎?那我們說說陳軒襄房間裡的畫。”

外麵響起急促腳步聲,家仆在外麵稟告,胡念心到訪。因為胡念心與林之源身份特殊,容韻給了他們無需拜帖就能進出的特權,好比禦前行走。所以家仆隻是來通知一聲。

等家仆離去,陳致抓緊時間說:“容家這麼大,胡念心走進來還有一段時間,完全來得及告訴我,你對那幅畫的想法。”

容韻微微一笑:“唔……”

“言簡意賅。”

“我懷疑是胡念心。”

陳致:“……”突然這麼言簡意賅,真是讓人頗受衝擊。

陳致說:“你有什麼證據?”

“有人在你的麵前逼死了你的父親,還劍刺屍體,你還會甘心將自己的家產雙手奉送嗎?”容韻涼涼地說,“稍有廉恥的人都不會這麼做。”

陳致說:“是胡越買凶殺人在先,胡念心也是尊重他的遺願。”

容韻說:“人有七情六欲,有了七情六欲,便有了遠近親疏。發生在彆人身上的事,誰都能將道理講得頭頭是道,但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師父孑然一身,自然是體會不到的了。”說是這麼說,小眼神直盯盯地瞅著,隻要陳致點頭承認自己真的是孑然一身,二鬨三上吊有沒有不知道,但一哭是肯定的了。Θ思Θ兔Θ網Θ文Θ檔Θ共Θ享Θ與Θ在Θ線Θ閱Θ讀Θ

老謀深算的陳致避重就輕:“為師希望這種事永遠不要發生在你的身上。”

“我也是。”容韻感動地蹲下來,將頭靠在他的身上,低聲道,“我隻剩下師父了。”

陳致摸摸他的頭無聲地歎了口氣。

胡念心到門口的時候,兩師徒正享受難得的溫情脈脈時刻,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往回走還是往裡走。原本閉著眼睛享受陳致撫摸的容韻突然睜開眼睛,無聲地努了努嘴巴,讓他離開。

胡念心會意,正要轉身,陳致已經看到了他:“胡公子。”

容韻不甘願地撇嘴,然後站起身來。

胡念心隻好回來,衝著陳致與容韻拱手:“陳真人,主公。”

陳致習慣了彆人對自己時不時變一變的稱呼,也就隨他去:“你們有事,我先走了。”

“我有什麼事是師父聽不得的。”容韻拉著他坐下,讓家仆上茶,然後從案上拿出了整理好的胡家賬簿:“受大會影響,杭州兩年內難以恢複元氣,倒令金陵、蘇州、明州得益……”

這年頭但凡與“經”字扯邊的,大多都聽得人犯困,比如佛經、生意經。陳致單手支額,閉目養神,養著養著,就真的神遊九霄雲外。半夢半醒間,背上似乎添了什麼東西,壓得有些沉。他努力地睜眼,總算醒了過來,轉頭就看到往書桌走的容韻。

容韻聽到動靜,連忙轉過身來,苦笑道:“我怕師父著涼,不想吵醒師父了。”

陳致將背上沉甸甸的東西拿下來一看,竟是件大氅,不由眉頭一跳。活了兩輩子,難道喜好都如出一轍?

容韻說:“這是我爹的,掛在書房裡備用,下人洗過了,乾淨的。”

聽說是遺物,陳致將大氅細心地疊好放在榻上:“胡念心呢?”

容韻說:“走了。”

“你們說了什麼?”

容韻無奈地說:“我讓他去明州主持生意。人離的遠了,膽子會大,小動作也會多起來,容易抓把柄……師父果然對這些事毫不感興趣,在吳家也是。”

陳致揚眉:“你的家業自然是你自己打理。”

“這也是師父的家啊。”容韻犀利的小眼神又出現了。

陳致說:“你總要長大娶妻生子的……”

容韻先是張大眼睛,隨後憤怒地說:“師父從來沒有將我的話放在心上!我說了我要跟隨師父出家的!”

他什麼時候沒將這些話放在心上了?

要是不放在心上,哪會這麼戳心!

陳致也犯了脾氣,怒斥道:“你才多大年紀,經曆多少事情,就敢說隨我出家?你出家為何?難道一輩子碌碌無為地跟著為師嗎?為師要雲遊四方,你跟著;為師久居四明山足不出戶,你守著。那容家偌大的產業怎麼辦?那些信任你,一心一意盼著你回來繼承家業的忠仆又該如何?容家的香火有誰繼承?難道斷絕在你的手中?你對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靈嗎?往日看你年紀尚小,童言無忌,為師才不予計較!如今觀你行事,足以獨擋一麵,也該清醒清醒,想想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了!”

這是他態度轉變後第一次發脾氣,容韻被罵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