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你你也不去。”
皆無想了想說:“大概是……鬆了一口氣吧。你上次說,你的執念是振興家族,可是你的家族已經不在了,難道執念還在?”
陳致說:“我的人生從陳致開始,也從陳致結束,沒有喝過憶緣水,不知道前世是誰。所以,那一世便是我的全部人生。與其說放不下,不如說,沒什麼可放的。因為一旦放下了,我便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皆無說:“放下不是放棄,隻是換個角度去看罷了。不過拿我和寒卿來對比你和容韻……我不得不再次提醒,容韻今年才七歲。做人不能太禽獸!”
陳致說:“我看著容韻,便想到他日後會成為崔嫣第二、燕北驕第三。”
皆無說:“燕北驕死爹又死媽,崔嫣爹不疼娘不愛,都是童年不幸,在心性不定的時候自由發展,慢慢地形成了日後的性格。容韻雖然爹娘也死得早,但是還有你這個師父。正確地引導他,不讓他誤入歧途,不正是為人師父需要完成的功課之一嗎?”
陳致非常誠懇地問:“單不赦原本要投胎的人是誰?”
皆無說:“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兩人吃著酒,天南海北地談,直到天亮才結束。
陳致怕容韻又到處亂跑,帶著酒意趕回去。
四明山山清水秀,地靈人傑,充滿了怡然自得的靈氣,十分適合隱居和養生。但是陳致這次踏入此地,就感覺到了一陣不懷好意的殺氣。
他想起被獨自留在房間裡的容韻,心中一慌,騰雲到山頂,果然看到下麵有好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慢慢地逼近他們的居所。
“不自量力。”
他駕雲到這幾個人的頭頂,用定身術將幾個人定住,然後扯著一個往山上走。
晨讀的容韻習慣了陳致神出鬼沒,乖乖地打了招呼,好奇地看著被他拖上來的人。
“去拿繩子。”陳致吩咐他。
容韻乖巧地拿來繩子,按照他的吩咐,將一人一圈又一圈地捆緊了。
陳致這才解開那人的定身術,問道:“你是誰?來四明山做什麼?”
那人麵無表情地看著陳致,瞳孔裡竟是冷漠,嘴巴微動,陳致以為他要開口,卻見一絲黑血自嘴角流下,居然服毒而亡。
陳致聽說過死士,當初刺殺燕北驕的便是南齊的死士,但培養這種視死如歸的人極難,輕易不得用,沒想到會出現在他們山上。
他想起自己還留了幾個在半道上,趕忙回去留活口,到了地方卻發現那幾人早已被砍了腦袋。
第34章 師徒之情(四)
容韻第一次見到一排無頭屍, 小腿肚嚇得直彈琵琶, 卻死命地咬著自己的小拳頭, 一聲不敢吭。
陳致搜查屍體,沒找到能證明身份的信物,正要回去, 就聽身後冷箭颼颼,像一陣疾雨,密密麻麻地射來, 當下回頭吐了個“定”字。
箭群在空中詭異地凝滯了一瞬, 紛紛落地。
陳致夾起容韻,掉頭就跑。
死士雖然被定身術震了一下, 但久經訓練的反應使他們立刻從藏身地撲出,發動進攻。
敵人從四麵八方來, 陳致措手不及,後悔剛才沒有直接騰雲逃跑, 隻好先用定身術定住背後來的一波,再以身體護住容韻。
對方下手利落,兩把鋼刀同時砍中後背。陳致暗暗慶幸他們沒有直接砍腦袋, 趁中刀的刹那, 又定住一波。餘下那人見勢不好,躍到陳致身後,橫刀劈向頸項。
陳致感到後頸涼颼颼的,腦袋猛然閃過一個念頭:大功德金身的腦袋掉了,是再長出一個, 還是掉下的那個會蹦蹦跳跳地連回去。
可惜,那把劈來的刀隻蹭破點皮,並沒有砍下去。
陳致回頭,就看到那人%e8%83%b8口被捅了把刀,刀柄握在容韻的手中。
容韻第一次殺人,緊張得渾身發抖,等陳致握住他的手,才反彈似的跳起來,眼睛一紅,嘴巴一扁……
陳致喝止:“不許哭。”
容韻“噗”的哭了一下,又硬生生掐斷,睜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無辜地看著他。
陳致說:“搜身,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什麼證明身份的信物。”
被順利轉移注意力的容韻受身高所限,隻能扒起身邊人的褲子。
陳致簡直沒眼看:“誰會把信物藏在……”
“啪嗒”,一枚竹牌從那人的褲襠裡滑落下來。
……
容韻彎腰將竹牌撿起來,抬頭看陳致。
陳致僵硬著臉,半天才微微地勾了勾手指。
雖然他的動作很隱秘,但是容韻立刻就發現了,興高采烈地將牌子遞過去。竹牌呈橢圓形,做工精細,一麵是梅花紋,一麵寫著“暗影疏香”。
除了這塊竹牌外,陳致沒有搜到任何東西,容韻突然驚叫起來。
“什麼事?!誰?在哪裡?”陳致緊張地抱起他看四周。
四周靜謐無聲,僵硬的死士光著兩條大腿,靜靜地“望著”他表演。
陳致回過神,轉頭瞪容韻:“你瞎叫喚什麼?”
容韻捂著嘴巴,看著他被鮮血染紅的後背,悲戚地說:“師父,你……受傷了。”
陳致說:“小傷。走,回去了。”
容韻小跑著衝過去抓住他的手。
陳致想甩沒甩開,七歲孩子吃奶有多大的勁兒,看手被捏得多白就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容韻一臉“死爹死媽死管家,加個師父湊麻將”的絕望表情。
陳致解釋了兩句,他還振振有詞:“管家過世的時候,也很精神。”
陳致無話可說,回去換了身衣服,拎起容韻的包袱,帶去離家出走時找到的山洞,叮囑他乖乖地帶著,不要跑不要發出聲音,自己去處理一些事情就回來。
沒了血衣,陳致看上去十分正常,容韻稍稍放心,卻還是抓著他的手不放,關切地說:“師父,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讓徒兒跟著你吧。”
陳致抽回手:“你跟著我有什麼用?”
“我也給師父擋刀。”他年紀雖小,腦袋轉得卻很快。立刻意識到陳致背後的傷是為了自己挨的。
陳致沒好氣地說:“在你眼裡,我走哪砍哪?”
容韻訥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看他這個樣子,陳致惡人扮不下去,吩咐他老老實實地待著,千萬不要亂跑後,將隱身符貼在他的身上,確認看不到之後才離開。
雖然沒有處理那群死士,但居住環境及安全問題還是要解決。陳致先到人間買了一口棺材,將老管家的遺體安頓好,再上天庭找仙童,讓他找個布陣高手來幫忙。
仙童正覺無聊,聽說他家有熱鬨看,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陳致回到四明山洞,喊容韻沒回應,不由有些著急。給他隱身符是為了安全,但是,他若帶著隱身符離家出走,找起來就麻煩了。
他在後山轉了一圈,老虎早在離開的時候順手定住了,容韻就算一個人亂跑,暫時也沒有危險。
想到這裡,他定了定神,回到前院,正要埋了老管家的棺材,讓他入土為安,就聽到身邊傳來熟悉的哭泣聲。-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師父……師父……我,我死得好冤啊。”
不用看也能想象容韻哭得有多淒慘,陳致順著聲音摸到他的小肩膀,順手將隱身符撕下來。
容韻掛著兩行清淚,呆呆地看著他:“師父,你能見到鬼?”
陳致說:“我不是讓你待在山洞不要跑嗎?誰準你偷偷回來的?”
容韻扁著嘴:“我擔心師父。”
陳致扛起棺材走了兩步,見他扭著小手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他,心下一歎,對他一努嘴:“還不跟上。”
容韻眼睛一亮,立刻追了上去,主動牽住了他的袖子。
陳致假裝不知道,任由他去了。
容韻解釋自己亂跑以及哭的原因:“師父出去這麼久沒有回來,我很擔心,才回來看看的。但是,師父回來了,卻看不見我站在你麵前,我以為我死掉了變成鬼……師父再也看不見我了……”說著,竟又悲從中來。
“再哭逐出師門。”
“……”容韻努力地忍住了。
在後山葬了老管家,陳致與容韻回來時,發現家裡多了一位不速之客。來人鼻若懸膽,麵若芙蓉,穿著一身張揚的紅袍,卻顯得英姿勃勃,充滿跳脫與張揚之態。
陳致抱拳道:“敢問閣下……”
“我們分開才多少年呀,你居然就已經忘記了你的三吉哥哥,喜新厭舊速度之快,連陳世美都望塵莫及呀。”鳳三吉揶揄道。
陳致眨了眨眼睛道:“你……長大了不少。”
從麻雀便成人,體型上的確是大了。
鳳三吉說:“很久沒用穿鞋子了,像被捆住了似的,一點都不自由。虧得你們穿得住。”說著,往地上一坐,徑自把鞋子脫了,用兩隻白白嫩嫩的腳掌在地上跳了跳,滿意地說,“這可舒服多了。好啦,你要布置什麼結界?”
雖然他行事跳脫,但好歹是火鳳神獸,陳致對他充滿了信心:“布置個結界,讓彆人找不到這裡。”
“迷魂陣嘛,簡單。想當年我學習陣法的時候,最開始學習的就是迷魂陣……”鳳三吉赤腳追憶了兩個時辰的往昔,才在陳致委婉的催促聲中跑去布置陣法。
陣法的效用到底如何,陳致也不是很清楚,隻是原本在上空飛來飛去的鳥兒也漸漸消失匿跡,想來是不錯的。
鳳三吉自從來了一趟之後,就成了常客,原因無他,陳致愛發呆,往往不會打斷他喋喋不休的嘮叨。
時間一晃四年過去,小豆芽抽得厲害,身高很快就到了陳致的%e8%83%b8口,軟萌可愛的一張臉漸漸有了棱角,越發地靠近崔嫣。隻是陳致每日與他朝夕相對,已經習慣了變化,不似第一次見麵時那般抵觸,大多數時候,都將他當做了另一個人來看。反正,等容韻登基為帝,他們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也就沒了交集。想通這一點,這四年陳致對容韻的態度緩和了許多,儼然一個十分正經的嚴師。
容韻對陳致的依賴日漸增長,每天連讀書練功也要膩在他身邊,且抓住了陳致麵冷心熱的弱點,將撒嬌與哭鼻子應用得爐火純青,明明是十一歲的人了,還是說哭就哭,讓陳致頭疼不已。於是,月初下山放風的日子,就成了他每個月的盼頭。
又到了一月一度下山的好日子。
臨行前,容韻照舊殷殷叮囑。
陳致聽得耳朵生繭,也不知道兩人誰是師父誰是徒弟。趁容韻盤算清單,他腳底抹油,直接下山。到了山下,就看到地上擺了很多算命攤子。
自從鳳三吉在山裡布置結界,四明有神仙的流言就被散播了出去,起先隻是浙東一帶流傳,兩年前有個自稱是行天道傳人的護天真人在這裡迷路之後,名聲一下子就傳到大江南北,引來無數想要修道的人。好在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