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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388 字 6個月前

看那人生前的表現。像你這樣的,直接飛升了;作惡多端的,下地獄待著;不好不壞的,也要排隊等通知;與彆人纏了恩怨情仇,下輩子得繼續糾纏的,要等對方死了才能一起投胎。”皆無頓了頓,說,“還有意外出差錯的。不然就沒有上躥下跳的蒼天衙了。”

“你這麼說鄰居,鄰居知道嗎?”

皆無了然地說:“想你妹妹啦?想不想見見她?”

陳致說:“不是說她會投胎到一戶富貴人家,衣食無憂,一生幸福嗎?知道她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其實,你已經見過她了。”

“?”

“崔姣啊。”

在屋頂降落,皆無居高臨下地欣賞皇宮迷蒙的夜色:“不愧是皇宮,果然大氣磅礴,你住哪裡?”

半天沒回音。

他轉頭,陳致依舊如遭電擊地杵著。

“崔姣有崔嫣這樣的哥哥,也算衣食無憂……”

“那一生幸福呢?!”陳致怒了。以前和崔姣毫無關係,看崔嫣收拾她,還能無動於衷,知道她是秀凝之後,整個人都要炸了。

“你還真信啊?自己妹妹是什麼樣子,你不知道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要是有崔姣一半的狡猾,當年也不至於香消玉殞。”皆無笑嘻嘻地說完,一扭頭,就看到了一張淚流滿麵的臉,“好端端的說話,你怎麼說哭就哭呢?”

“我沒哭!我隻是流汗!”陳致扭頭抹了把,“我們下去吧。”

他跳得飛快,皆無一攔沒攔住,隻好捂臉歎氣。

陳致跳到下方,一轉身,就看到台階上方燈火通明,崔嫣負手站在燈下。

陳致:“……”

崔嫣說:“聽到你的聲音,出來看看。你在和誰說話?”

陳致望著大殿匾額上偌大的“乾清宮”三個字,僵著臉,擠出了一絲微笑:“睡睡不著,出來溜達溜達。”

崔嫣說:“龍榻上躺著的那個人不是睡得很好嗎?”

替身像被發現了。

陳致說:“這個這個,要不要我解釋一下?”

崔嫣踱步下台階,走到他麵前立定,朗聲道:“屋頂上的朋友,也請下來吧。”

皆無嗖得跳下來,笑嘻嘻地正要說話,就被陳致一把扯住:“師父!”

“……”皆無下意識地看身後,好奇陳致的師父是誰。

“師父!”陳致又喊了一遍。

皆無回過頭。兩張臉、四隻眼都炯炯有神地看著自己,他這才反應過來:“……對,我就是師父。”

陳致鬆了口氣:“這就是我師父上陽觀主!”頭迅速右轉,背對著崔嫣,向皆無使眼色。“這是……薑移薑道長!”頭迅速左轉,背對著皆無,向崔嫣使眼色。

崔嫣:“……”

皆無:“……”

尷尬的沉默後——

皆無率先開口:“原來是薑道長,久仰久仰。”

崔嫣說:“上陽觀主真是聞名不如見麵。”

兩人寒暄了一番後,陳致提出為“崔天師”療傷的事。

雖然崔嫣不知陳致為何讓薑移頂替自己的名頭,依舊順水推舟地道謝,然後帶著他們去了另一側的偏殿。

一進門,陳致和崔嫣還好,皆無明顯感覺到了無數個大寫的“衰”在空中飛舞。

推開裡屋的門,就聽到哀叫聲不絕於耳。

床帳後麵,一個人正抱著被子哭泣。

皆無真誠地說:“崔天師是性情中人啊。”

陳致瞄到崔嫣臉色微黑,忙道:“師父,快過來看看崔天師到底怎麼樣了。”

皆無說:“好徒兒,師父口渴,替為師倒杯水來。”

陳致的嘴唇抽了抽,微笑道:“師父稍等。”

“好徒兒,師父要坐下來慢慢診斷,凳子呢?”

“就在您腳邊,您稍微動一下就能拿到了。”

“徒兒,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知道什麼是尊師重道嗎?這樣的小事還要為師動手,要你何用?”

“師父!凳子!願您坐在這張凳子上,千秋萬載、永垂不朽!”

兩人說了半天,裡麵哭聲更大。

突然“轟”得一聲,床的橫梁突然鬆動,砸了下來,雖然崔嫣迅速出手,抓住了橫梁的這一頭,但那一頭依舊砸在了薑移的腦袋上。

……

短暫的靜默後,裡麵響起“哇”的一聲,哭得差點背過氣去。

皆無掀開床帳,以把脈為借口,將薑移體內的晦氣慢慢地導出來:“崔天師臉上是燒傷吧?常聽徒兒說天師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這臉燒得有些嚴重啊,骨骼都燒粗俗了。”

崔嫣和薑移的方向都散發出生人勿進的氣息。

陳致低頭看鞋,仿佛那上麵長了一朵喇叭花。

皆無把晦氣收完,拍拍屁股站起來:“好了。”

薑移瞪大眼睛看著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被摸了下手,怎麼就“好”了。

皆無說:“你的病主要靠養。養心養身養氣,所謂養心……”

趁他胡說八道,崔嫣將陳致叫出去。

“上陽觀主對我有誤解?”

“恰恰相反,師父很看好你。說你骨骼清奇,有帝王之相,你千萬不要辜負他的一片心意。”

崔嫣說:“你呢?你看好誰?”

陳致不明所以:“當然也是你。”

“你這次請上陽觀主出山,為的卻是薑移。”

“薑移是你的左膀右臂,我為他,更是為你呀。”

崔嫣微笑著整理陳致有些淩亂的衣襟:“有陛下這句話,骨骼粗俗這個評語,我便認下了。”

陳致身體晃了晃,想退又不敢退得太明顯:“我師父為人不拘小節,多包涵。”

等他們談完回房,薑移已經睡著了,不知道皆無灌了什麼米湯,竟睡得十分安詳。

皆無讓崔嫣再請個大夫治療外傷,崔嫣聞言笑了笑,走到床邊,用妖氣將薑移臉上的傷複原如初:“雕蟲末技,讓觀主見笑了。”

皆無道:“薑道長道法高明,不知師承何處?”

崔嫣說:“一蓑山二狗峰三吼洞。”

皆無想了想說:“原來是三吼洞高徒。貴府老祖出身蓬萊,堪稱煉師正宗,想不到還精通道法。”

“觀主不嫌棄,不如多留幾日,互相切磋一番。”

皆無說:“輩分不同,還是有些嫌棄的。那個,天快亮了,我也該回去了。”

崔嫣被當麵拒絕,依舊麵不改色地再三挽留,都被皆無擋回去了。

臨走前,皆無讓陳致送送自己。

陳致躲不過,隻好賠笑了一路,到皇宮路口,皆無抱%e8%83%b8冷笑道:“你對‘麵如好女’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陳致自首:“崔嫣是薑移,薑移是崔嫣。”

“薑移深受崔嫣寵愛,使你妒火中燒,暗下毒手,想不到傷了崔嫣的心。為了彌補過失,才千方百計地騙我過來。這個解釋你看有沒有道理。”

“你說得太有道理,我差點就信了你的邪。”

兩人正說著,忽聽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一個黑甲兵伏在疾行的馬背上,如一道閃電,從陳致與皆無中間穿過,直入宮門。看守宮門的黑甲兵不但不攔,還主動將門大敞。

“我先走了。”皆無拍拍陳致的肩膀,“我能幫你的,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這條路還要靠你自己走下去。”說罷,不等陳致追問,便騰雲而走。

陳致往回走了半柱香的工夫,又聽到有馬疾行,回頭就看到一個黑甲兵騎著馬,引領一輛馬車往裡走。

此時,天光初放,借著昏暗的光線,在馬車自身前駛過時,陳致從揚起的車簾往裡看,坐著兩個人。一個是張權,另一個雖然沒看清,以兩人相擁的姿勢猜測,多半是崔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兩人在這個時候進宮,絕對不是好事。

陳致加快腳步,趕在馬車前頭回乾清宮找崔嫣,卻撲了個空,黑甲兵說他去了議政殿。等他到議政殿,正好遇上推著輪椅往裡走的張權。

張權見識過陳致割肉喂虎後,對他大為改觀,認為他又傻又狠,得罪不起,於是,十分客氣地寒暄了一番。

陳致說:“張將軍趕早進宮,可有急事?”

崔姣抓著張權的袖子,輕輕地扯了一下,張權便說:“見了天師,一道說吧。”

三人在門口站了會兒,才有黑甲兵出來傳他們進去。

裡頭跪著一個人,正是騎馬疾行的那個黑甲兵。

崔嫣正拿著信函沉思,見他們進來,才道:“二哥也是為了太原城破之事而來?”

陳致一驚。

張權苦笑道:“沒想到西南王來得這麼快!太原城破,京城危險了。”

陳致聽得心裡拔涼拔涼的。崔嫣不願當皇帝,他可以苦心勸說;崔嫣體內有妖丹,他也可以徐徐圖之。可是兵臨城下啊……讓一個隻會定身術的神仙怎麼辦!

張權說:“我聽說,西南王之所以攻無不克、勢如破竹,是有高人相助。”

崔嫣將信折起來,微笑道:“你是說單不赦?”

陳致腦袋轟得一聲,眼前模糊一片,腦中混亂一團,無數畫麵掠過,仿佛有個聲音在耳邊殘酷地說:“陳大人,這座城的百姓能活多久,全仰賴你堅持多久了。”

第19章 月下之謀(九)

陛下……

陛下……

迷迷糊糊、朦朦朧朧之間,一隻冰涼的手貼到自己額頭上,陳致猛然回神,驚覺自己正靠著崔嫣坐在椅子上。

“陛下臉色不好,可有心事?”崔嫣托起他的下巴,如帝王巡視土地般,審視著臉上的每一寸。

陳致眨了眨眼睛:“一想到京城可能淪陷,我就不由自主的害怕。”

張權看不慣他膽小怕事的模樣:“陛下割肉都不怕,還怕那些沒影的事!”

崔嫣用拇指摩挲著陳致的臉頰,笑道:“二哥所言甚是。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京城又不是第一次淪陷,陛下何至於比上回還緊張?若真到了那一天,陛下禪位於西南王,與我一道雲遊四海,豈不稱心如意?”

陳致慌了:“這……哪來的稱心如意?”

崔嫣眉頭一挑:“陛下是不願意禪位,還是不願意與我一道雲遊四海?”

“我願意禪位於你,自己雲遊四海。”

張權覺得這句話說得很識時務,拍拍崔嫣的肩膀:“陛下如此看好你,你不要辜負一片心意啊。”

陳致在旁奮力點頭。

崔嫣說:“那就有勞大哥二哥出馬,好好告訴西南王,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哈哈,好說!我要那西南王變成西南狗,乖乖地鑽狗洞回去!”張權張揚大笑,然後拉過默不吭聲的崔姣,“戰場凶險,我家姣姣還請大舅子多多關照。”

“自家妹子,二哥有什麼不放心的。”崔嫣笑得溫和。

張權拉著他往旁邊走了兩步,低聲道:“姣姣昔日不懂事,還請三弟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