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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352 字 6個月前

交情!沒病也要找病看,何況有病,那是不看也得看。”

年母這招禍水東引在陳致的堅持下,嘩啦啦地流了回來。陳致的想法十分簡單,不管年無瑕的月下之約是虛情還是假意,至少釋放了善意。除陰山公之外,就屬他有拉攏的分量和可能。

年母沒辦法,陳致占了君臣名分,崔嫣占了京城勢力,兩人聯手,說理沒理,動手沒力,就是年家也不敢硬碰。

年母雖然同意了,卻磨蹭得很。一會兒請兩人吃茶吃點心,一會兒說年無瑕未醒,一會兒……

陳致對同來的黑甲兵說:“回去告訴天師,年夫人盛情難卻,我和薑道長就在這裡住下了。”

“陛下。”年母強撐起笑容,“算算時間,無瑕也差不多該醒了。”

陳致端起點心,意猶未儘:“無妨,給我留著。探病回來再吃。”

年母莫名地懷念起楊仲舉來。

年無瑕的院落外,綠竹成蔭,院落內,梅花成片,猶如一座世外桃源。進了屋,更有蘭香陣陣,正是那日他扶住自己時聞到的香氣。

丫鬟落步無聲,四個接過外衣;四個托盆,服侍他們淨手;兩個舉簾;兩個搬凳……好在訓練有素,進進出出十幾個人,竟也不嫌擁擠。

年無瑕靠坐在床上,形容憔悴,虛弱地拱手:“恕微臣不能起身相迎。雖與陛下僅有數麵之緣,但每一次見麵,都令微臣激動萬分……”

陳致頭昏腦漲地聽了半天,忍不住打斷道:“不必多禮。”

“陛下能親臨年府,微臣實在是激動萬分……”又是一番喋喋不休的吹捧。

陳致再度打斷:“好說好說。”

“陛下不知,那日微臣見陛下割肉喂虎,心痛以極!若非陰山公在前,微臣不敢掠美,必不讓陛下受此大難,如今看到陛下傷勢無礙,微臣激動萬分……”嘰裡咕嚕地檢討自己。

陳致被他“激動”得萬分聽不下去:“咳咳!這位是薑移道長,精通醫理和丹藥之術,你先讓他看看。”

年無瑕婉拒道:“陛下有難而臣不能相助,心中委實惶恐不安。如今,君臣同難,正合我意。”

“要我下道聖旨嗎?”陳致問。

年無瑕微微皺了皺眉,對這麼強勢的陳致有些不習慣:“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臣就卻之不恭了。”

薑移搭脈、看相,又要求年無瑕吐點口水給他嘗嘗。

這麼奇葩的要求,年無瑕和年母當然義正詞嚴地拒絕。

陳致問:“要我下道聖旨讓你們親親嗎?”

……

年無瑕憋屈地吐了口口水在碗裡,看著薑移“猥瑣”地伸出手指沾了一下,現在鼻下聞聞,然後放到舌尖%e8%88%94了下,臉色頗為不好看。

薑移說:“果然是‘一日虛’。”

年無瑕臉色大變。

陳致看得十分痛快,親切地問:“何謂‘一日虛’?可有診治之法?”

薑移似笑非笑:“是大補之藥。服用之後,虛弱一日,卻抵得上百日養身。”

這個結果,陳致早有所料。

陰山公都知道戴寶貝赴宴,底蘊深厚如年家又怎麼可能想不到?加上年母推推搡搡、磨磨蹭蹭的態度,年無瑕十有八九沒有中招。之所以“臥病在床”,一是不脫離群體,與同僚“有難同當”,二是向崔嫣施壓,三是退居幕後,以免引火燒身。

他大概想不到自己會找上門來,一時慌了手腳,才出此下策,更沒想到被薑移看穿。

年無瑕大驚:“怎會如此?這,這崔天師到底給我們吃了什麼?”

陳致冷眼看他做戲,順水推舟道:“崔天師一番好意,你要領情啊。”

年無瑕麵如吃翔,半天才說:“是,多謝陛下教誨。”

陳致說:“無瑕待我忠心耿耿,不會看不出西南王狼子野心。明日進宮,與天師一道商議退敵之策吧。”

年無瑕這下是真的虛弱了:“陛下,微臣隻是區區的五品官,不宜……”

“無瑕那日的雄心壯誌呢?”陳致微笑著威脅道,“如此縮頭縮尾,可不像與我月下定謀的那位忠義之臣啊。”

打死年無瑕都想不到陳致會對崔嫣死心塌地,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落了把柄在他手裡,想死的心都有了,實在擠不出笑來,乾巴巴地說:“微臣遵命。”

收拾了年無瑕,陳致神清氣爽地出年府,剛上了馬車,就看到一輛馬車停下,年父率先下車,轉身擺出恭請的姿勢。

陳致認識他這麼久,頭一回見他如此畢恭畢敬的模樣,彆說自己,就是楊仲舉也沒有享受過這麼好的待遇,不由好奇地喚住了車夫,掀簾偷瞄那車裡究竟還藏了誰。

須臾,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馬車下,站位恰好背對陳致,看不清楚,但這個背影……眼熟得可怕。

感覺到那人要轉身,陳致手一抖,簾子便落下來,擋住了彼此的視野。

耳畔嗡嗡作鳴,頭昏腦漲,無數個畫麵掠過腦海,最後定格在漫天黃沙中——一個男人被擁簇在千軍萬馬間,揮斥八極,當他抬眼,那冷酷、凶殘的目光猶如一頭預備過冬的狼王,所望之處,皆為囊中物。

“陛下!”

薑移一聲吼,將陳致從回憶中震了出來。

陳致心慌意亂地喊了一聲“定”,下意識地將薑移踹了出去。

直到外麵亂成一團,他才回過神來。

後半段的回宮路,很安靜。

入了宮,臨下車,鼻青臉腫、沉默不語的薑移突然跳起,摸出一塊皺巴巴的抹布,飛快地塞進陳致的嘴裡,然後一陣拳打腳踢。

陳致心中有愧,默默地挨了幾下,見他打個沒完也火了,反身去抓對方的手。

薑移不從,兩人在馬車裡廝打開來。

打著打著,陳致的乾坤袋從袖子裡掉落出來,被薑移眼疾手快地抓在手裡。他忙伸手去搶,兩人抓扯間,袋子開了……

陳致瞳孔微縮,雙臂生出一股神力,抓著薑移的腰帶,將人提起,重重地砸在乾坤袋的上方,然後自己撲上去,死死地壓住!

崔嫣大老遠地看著馬車劇烈晃動,走近了,還能聽到兩人激烈的喘熄聲和悶哼聲,到馬車邊,正要開口,馬車猛烈震動後,驟然靜止了。

仿佛疾風驟雨後的平靜。

黑甲兵見崔嫣麵色黑沉,嚇得跪倒在地。

崔嫣等了會兒,見裡麵始終不出來,一邊將車簾扯下來——

趴在薑移身上的陳致、趴在陳致身下的薑移,同時抬起頭來。

兩人麵紅耳赤、發絲交纏、衣服淩亂的模樣,令人浮想聯翩。

崔嫣微笑道:“兩人相處甚歡啊。”

陳致覺得過了這麼久,晦氣應該都被薑移吸走了,慢條斯理地起來,整了整衣服,然後端莊地下車……撲了狗吃屎。

……

陳致幽怨地抬頭看崔嫣。

剛才,他明明有機會扶住自己的,但是,他退開了,退、開、了!

陳致飛快地起身,整了整衣服,憤怒還要保持微笑:“天師真是身手矯健。”

崔嫣皮笑肉不笑:“陛下今日之行收獲頗豐啊。”

“不知是為了誰!”這麼一摔,陳致的精神氣倒是摔回來了,利落地站起身,繼續幽怨地看著他。

崔嫣微微欠身,握住他的手腕:“是我失禮了。”

畢竟是未來的天下之主,被他這麼抓著,陳致的心定了許多,開始盤算自己吸進了多少晦氣。

崔嫣拉著他回宮,沒多久,就聽到身後“哎喲”一聲,薑移從馬車上跌下來。陳致乾咳一聲,繼續往前,又是一聲,再走……

“哎喲喲……哎喲……啊!怎麼回事!”

陳致邊走邊想:自己應該沒吸多少。

第18章 月下之謀(八)

到了晚上,吃飯咬舌頭、喝水吞蟲子、看書走水的陳致不敢再盲目樂觀,仔細檢查梁柱門窗,最後決定躺在床上。本著同甘共苦的戰壕友誼,他特意寫了張注意事項給薑移,希望他能平安度過。

沒多久,傳信的黑甲兵就回來了:“薑道長正在煉丹,信已經放在桌上了。”▽思▽兔▽在▽線▽閱▽讀▽

陳致聽到“煉丹”兩字眼皮直跳:“道長今晚有沒有遇到……”

話沒說完,就聽到“轟”的一聲,偏殿火光閃爍。

陳致搓著手去了仙錦池。

皆無竟然不在。

陳致回黃天衙問仙童,仙童說:“他說他回南山了。”

“為何?”

“他沒說。”

陳致凝神想了想,又轉回仙錦池,趴在池邊往裡看。

仙錦池內五彩流光,一條銀色的巨龍臥在池底,龍尾貼著池壁,悠閒地吐著泡泡睡覺。在龍尾的邊上,一個仙人正溫柔地刷洗著龍鱗,瞧那如癡如醉的模樣,不是皆無是誰。

陳致立刻跑到那一頭,對著皆無的頭頂做鬼臉。

皆無看著他皺眉,過了會兒,才懶洋洋地從探出半個身子來:“沒有龍氣,沒有晦氣,隻有一肚子的火氣。開口之前,要想清楚。”

陳致說:“晦氣怎麼收回去?”

皆無眨眨眼:“倒黴幾次就消散了。”

陳致小心翼翼地問:“如果是一袋呢?”

“一乾坤袋?”皆無說,“地府歡迎他,然後你去隔壁蒼天衙自首吧。”

“他沒死,還可以挽救一下。”

皆無打了個哈欠:“不是崔嫣就算了。”

“……是!就是崔嫣!”

皆無總算正眼看他了:“崔嫣到現在都沒弄死你,真是有教養。”

陳致笑眯眯地說:“這話當著寒卿的麵再說一遍。”

皆無覺得他笑得古裡古怪,猛地回頭,就看到一隻龍頭小心翼翼地貼著牆根,半露出水麵,一隻龍耳直豎,見他看過來,立刻翻下眼皮,假裝自己在睡覺,隻是眼皮抖動得太露陷。

“我對我家卿卿,那是……真心可昭日月,真情可感天地,南山可證,北山可鑒!”

“南山我不知道,但北山不做假,死了這條心吧。”

“致致,你可能要失去我了。”

“失去崔嫣,任務失敗,我也不活了。咱們剛好同歸於儘。”

惡毒的詛咒終於讓皆無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從水池裡跳出來:“我跟你走一趟吧。”

陳致想到崔嫣與薑移麵容上的極大差異,說:“我先下去通知他一聲。”

皆無說:“死了要通知,不死通知什麼。”他拉著陳致,二話不說下凡。

路上,陳致思緒萬千。一會兒想皆無發現自己說謊怎麼辦?好像沒什麼關係,反正知根知底的;一會兒想見到薑移了要怎麼說。這家夥疑心病重,最好一見麵就把他打昏過去;一會兒想崔嫣來了怎麼辦……慢慢地想到了在年府門口見到的那個人。

也許不是慢慢,而是下意識地想回避,卻始終回避不過去。

陳致暗歎一口氣,試探道:“人死後,多久會投胎轉世?”

“說不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