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眉頭看出了那麼多信息。
“我願一試!”
陰山公站出來。
崔嫣看了陳致一眼道:“陰山公真是好氣魄!聽聞夫人前幾日在城中受了驚嚇,看來這天子腳下,不甚太平。陰山公還是謹慎為上。”
陰山公哈哈哈大笑三聲:“在座諸位之中,唯我身肥體寬,皮肉最多。便是那畜生發了狂吃我,一頓半頓的也吃不完。但有半條命,我定爬出來請崔公子踐諾!”
談笑間,將生死置之度外。
與其相比,張權出爾反爾之舉,顯得十分懦弱不堪。
果然,張權臉色不佳。
陳致看夠了諸人的麵色,施施然地開口道:“陰山公此言差矣!自古以來,龍爭虎鬥。在座諸人,除了崔天師,唯我有喂虎的資格。”
餘人色變。
舊臣色變,是為了陳致將崔嫣推到了“龍”的行列中。
崔嫣手下色變,是因為他將崔嫣也列入了危險之地。
崔嫣冷笑道:“陛下可要想清楚了。畜生無知,可認不出陛下來。”
陳致站起來,低頭看他:“有刀嗎?”
崔嫣目光如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毫無退縮之意,才腰上解下一把鑲了玉石的匕首,遞給他。
陳致接過刀,在眾人悲壯相送的目光下,走到鐵籠前。
猛虎見人靠近,頓時發出警告聲。
“肉呢?”
有黑甲兵當即送上肉來,不過是巴掌大的一塊,怕是給猛虎塞牙縫都不夠。
陳致將肉丟入籠中,那猛虎果然不聞不問,依舊對外狂吼。
陳致盤膝坐下,拔出匕首,割開褲子,然後神情淡定而真摯地割下了自己一塊大腿肉……
堂中倒吸氣聲此起彼伏。
諸人有一半人,都過過刀上%e8%88%94血的日子,殺人、被殺,都司空見慣,卻從未見過有人如此淡定地切割自己身上的肉,就像……在做一道精美的晚宴。
連崔嫣都被震住了。
陳致太淡定了,好似世間事都如日升日落,正常不過。不受利誘,不為名動,江山美人亦無動於衷。他急迫地想要看到對方卸下淡然,驚慌失措的模樣。然而,算計了半日,驚慌失措的仍是自己。
看著陳致將自己的大腿肉丟向猛虎,崔嫣終於忍不住站起來,失態地衝過去抓住了那隻沾血的手。
“你……”
一段莫名其妙的話電光火石般地滑過舌尖,卻一句都沒有抓住,就消失了。崔嫣覺得自己震驚之餘,有種莫名其妙的無奈感,仿佛早有所料。
陳致努力地維持傷口,生怕不小心痊愈了。
崔嫣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傷口,冷嘲道:“陛下好魄力!竟以身喂虎!”
陳致說:“眾生平等,哪有高低之分。”
這話由一個皇帝來說,頗有些虛偽,可是有陳致以身喂虎的舉動在前,竟是誰都不敢懷疑。
待虎尚且如此,何況百姓乎?
陰山公突然伏地嚎啕:“楊賊誤國矣!楊賊誤天下矣!”
崔嫣目光微沉,打橫抱起陳致要走,陳致忙道:“等等!”
崔嫣停住腳步。
“你還欠我一個願望。”
崔嫣臉色微凝:“陛下重傷,此事稍後再說。”
“不行。”陳致說,“難得眾人都在,可以為證。”
崔姣雙目失明,看不見發生了什麼事,最怕他們說話含糊不清,忙道:“陛下說得對,哥哥何不聽聽他要說什麼?”
陳致不等崔嫣反對,便道:“我的願望是……”
崔嫣抱著陳致的胳膊微微緊繃。
“崔嫣登基為帝,再創太平盛世!”
從廳堂出來,兩人都很沉默。
陳致兩隻手不知道往哪兒擺,猶豫了下,才問道:“要摟住脖子嗎?”
崔嫣斜了他一眼:“你可以再試試。”
陳致見兩人出了大堂,燈光不及,便伸出胳膊,切切實實地摟住了他。
崔嫣敏[gǎn]地動了動耳朵。
陳致瞧著稀奇:“你的耳朵會動!”
崔嫣說:“這麼大的傷口,不疼嗎?”
嘁,這麼點小傷!
陳致撅著嘴巴:“快痛死了。千萬彆提,說點彆的轉移注意力!”
崔嫣說:“下手的時候沒考慮到嗎?”
陳致說:“我看你那麼在乎那隻老虎……”
崔嫣看了他一眼:“你當真不知我的用意?”
陳致歎氣道:“天師要如何才肯相信我的一片赤誠?”
崔嫣從小到大,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哪來的一片赤誠?
他問:“你真心要我登基為帝?”
“真心真意、真心實意!皇天在上,我陳……應恪今日所言,若有半點虛假,就叫我不得好死,屍骨無存,魂飛魄散,淪落畜生道!”
“魂飛魄散了還怎麼淪落畜生道?”
“我都發毒誓了,你還不信我?”
“把兩隻扣在%e8%83%b8`前,再發一遍不前後矛盾的毒誓。”
“……”陳致無奈,隻好將手重新放到%e8%83%b8`前,十指張開,根根分明,“我陳應恪對天發誓,是真心實意地希望崔嫣登基為帝,開創盛世,長命百歲。如有半句虛言,就叫我死得淒淒慘慘,下輩子做豬做狗……”
“變成妖怪。”崔嫣突然接了一句。
……
從未見過心眼如此小之人!
腹誹歸腹誹,陳致還是追加了一句。不過說完,立刻說:“我從來不認為妖怪低人一等。”
崔嫣冷笑:“何以見得?”
陳致掰著手指算:“你想想,妖怪壽命比凡人長吧?”
“妖怪打架比凡人有優勢吧?”
“妖怪可以變形,可帥可萌。”
“妖怪說出去比凡人威風。”
“妖怪……”
崔嫣忍無可忍地打斷他:“你對妖怪有什麼誤解?”
陳致驚覺自己在勸說崔嫣“當妖怪”,忙把話拉回來:“但是呢。就怕當不成妖怪,又做不成凡人,還影響身體,那就得不償失了。”
若是以前,崔嫣一定將其當做諷刺,可此時此刻,心情竟很平靜:“那妖怪能不能當皇帝?”
這問題隻能用一句話形容——前方深淵,身後地獄,想清楚才能回答。
陳致%e8%88%94了%e8%88%94嘴唇,還在想怎麼說,崔嫣已經略過這個話題:“你腿不痛嗎?”
“……哎喲喂!好痛好痛,痛死我了!”
大夫很快被請來,看到陳致傷口嚇了一跳,直說傷口這麼深,腿怕是要廢了,又是包紮又是吃藥,還說陳致麵色紅潤是回光返照。
崔嫣臉色不好看,陳致直接被安排到客房歇下了。
臨睡前,陳致說:“我可能要睡很久,沒事不要叫我起床了。”
崔嫣想了想道;“隻要你不背叛我,藏些手段也沒什麼。”
已經閉上眼睛的陳致又睜開了一隻眼睛。
崔嫣說:“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時候,我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第15章 月下之謀(五)
門一關,聽著崔嫣的腳步聲走遠,陳致立刻修複大腿,放下替身像,貼上隱身符,乘雲上九天。
依舊是老地方老相好。
仙錦池邊,皆無背對他掃地。
“皆無無無……”開口便是叫人毛骨悚然的親切呼喚。
“我還沒死,你嗚嗚地哭什麼,晦氣不晦氣?還有……站住,”聞聲頭也不回,用掃帚向後指了指:“對,就站在哪兒說話,我聽得見。”
陳致目測兩人之間不小於兩丈的距離,疑惑道:“你被感染了瘟疫?”·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皆無說:“……放心,若我真的被感染了瘟疫,一定將你緊緊摟在懷裡,親密無間,分享被感染的美妙時刻,一定不會放你孤零零地禍害這個世界。”
陳致依稀看到有東西在仙錦池的池麵晃動,側頭看去,才發現是一對龍角。稍微往池子的方向探了探頭,不意外地看到了一雙圓鼓鼓的龍眼正微微眯起,警惕地看著皆無的背影。
為了保護自己嘴唇的貞操,寒卿也是殫精竭慮。
陳致假裝沒看到,道:“我想借點人手,不用太多,四個就夠了。”
皆無說:“出嫁找人抬轎子?”
陳致破罐子破摔:“我打算霸王硬上弓。四個神仙,一個抓手,一個抓腳,一個剖腹,一個取丹。”
“……那還要你乾什麼?”
“獻血。”
“……”皆無無語地轉身——齊劉海、厚麵巾,隻露出兩個又大又圓的黑眼圈。
陳致眨了眨眼睛,後退半步,溫和地說:“我不是懷疑你,但是,你怎麼證明自己是皆無?”
皆無說:“我不是,你滾。”
陳致很快將半步補回來:“……衝著這份瀟灑自如的冷酷、毫無愧疚的無情,我相信你是皆無。”
皆無說:“又是來要龍氣的?”
說到關鍵詞,潛伏的寒龍一下子按捺不住,從池水裡探出頭來。
陳致驚訝於他的坦然與大膽,躍躍欲試地問:“你已經想好第三招了?攻其不備和聲東擊西都用過了,不如找四個人,也個抓頭,一個抓手……爪……四個人可能不夠。”
皆無無奈地說:“天下又不是隻剩下一條龍?四海領域內,大龍小龍多得是,撒個網,隨便一撈就夠迦樓羅吃一年了。”
“吼。”
聽到天敵的名字,寒龍發出象征性地警告。
陳致說:“我這次不要龍氣。”
“那你要什麼?”
“法寶。”
“……”皆無麵帶微笑著與他商量,“如果你一定要寒卿的龍氣,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法寶比龍氣珍貴嗎?”
“那不一樣。”皆無義正辭嚴地說,“一個是私人財產,一個無本生意。”
最後,為了安撫下屬,皆無決定去乾一票大的。
陳致問:“有多大?”
皆無說:“法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在陳致的想象中,法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地方,必然金碧輝煌,奢華大氣,滿地法寶堆積,一走進去,就有無數法寶之靈感受到了他真摯而滄桑的靈魂,而尋死覓活地要他帶自己走。
然而,皆無再一次告訴他,現實是多麼的殘酷。
陳致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烏漆墨黑的房間,扭頭準備走。
皆無說:“裡麵都是好東西。”
陳致將信將疑:“是什麼?”
“除厄星君積攢的晦氣。”
陳致:“……”
皆無解釋說:“這個法寶我取名為‘射誰誰倒黴’。”
陳致秒懂,立刻靠過去:“怎麼裝?”
“一個乾坤袋就……你怎麼有這麼多乾坤袋?”
臨走前,陳致懇切地問能不能試驗一下,皆無正準備抓個路過的倒黴蛋,就被暗算中招了。看著陳致期盼的眼神,皆無冷笑道:“我是執念,你以為區區晦氣能對付得了我?”
正說著,一陣邪風刮過,吹起了他的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