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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382 字 6個月前

“常言天家無情,我猶不信,如今卻是開了眼界。”

陳致歎了口氣。

黃天衙的隔壁還有蒼天衙,那是管善惡報應的衙門。誰知道陰山公夫人是否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是還了彆人的債,又或者她今日受得苦,來世這群人排著隊要來還。

縱然是神仙,在複雜的天道麵前,也隻是井底之蛙罷了。

之後,陳致依舊回養心殿住,崔嫣也沒反對。

兩宮靠得雖近,若是不刻意來往,便是天各一方。

陳致躺在榻上,掰著手指數數,發現崔嫣已經五天沒有出現了。昨夜他還貼著隱身符去乾清宮看了一眼,也沒有見到人,問黑甲兵,說是不知道,仿佛忽然之間就消失在了他的人生裡。

如果明天還見不到人,自己就得想想辦法了。

可以去看看高德來那兒走走,了解一下目前的局勢。因為結拜三兄弟裡,隻有高德來是一心一意造反的,其他兩個人完全不務正業!

屁股仍掛在龍椅上的某神仙握著拳:簡直氣死人了。

由於高德來駐紮的營地離皇宮有段距離,太陽剛下山,陳致就“睡”下了。

放好替身像,掖好被子,陳致貼著隱身符,剛爬出窗,就看到一群黑甲兵進屋呼喚自己起床。

替身像再像,也隻是個傀儡,黑甲兵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響應。就在他們準備動手推的時候,窗邊輕輕地響起一聲“定”,隨即床帳被扯落……

陳致爬到被子裡躺好,收起替身像,再解除了黑甲兵的定身術。

黑甲兵看到落下來的床帳,愣了下,正要再喊,就見陳致從床帳下鑽了出來,揉著眼睛說:“怎麼回事?下雪了?”

黑甲兵說:“崔小姐喬遷,特意請您赴宴。”

“不去。”陳致躺下欲睡。

就聽黑甲兵搬出了鑼鼓……咚咚隆咚鏘!

……

“去去去去,我去!”

口頭上的屈就不等於精神上的臣服。

陳致慢吞吞地起床,慢吞吞地換衣服——每個動作都像是百歲老人的慢動作。好不容易穿好,又披散了頭發,要求黑甲兵給自己編個適宜參加喬遷之喜的隆重發型。

就在黑甲兵麵麵相覷時,一個輕柔嗓音說:“讓草民服侍陛下吧。”

陳致霍然扭頭,一臉見鬼似的表情:“你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

薑移道:“就在床帳無緣無故落下來之前。”

陳致眼珠子飛快地轉了幾圈,揣測對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用了定身術,思索了半天,覺得多半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剛才說的就不會是床帳,而是定身術了。

稍稍鬆了口氣,回過神來,薑移已經將頭發梳好了。

“等,等等,你梳得是什麼鬼?”

陳致看著銅鏡裡模模糊糊的自己,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薑移笑道:“飛天髻,寓意一飛衝天,用來恭賀,再隆重不過了。”

陳致低頭看找自己搬起來砸腳的石頭,準備丟回去!

……

精心準備了將近半個時辰的陳致,最後披頭散發地赴宴了。

宴無好宴,有事件作證:

憋了半個時辰壞的崔嫣,祭出了痛徹心扉丹;

憋了一夜壞的崔嫣,鬨出了一場痞子調?戲陰山公夫人的大戲;

憋了五天壞的崔嫣……

想想都可怕。

到崔姣新府門口時,陳致有點不想去了。

他捂著肚子,唉唉地叫:“肚子疼,要回皇宮躺躺才能好!”

黑甲兵無動於衷地看著他。

陳致喊得有點累,停下歇息:“我這麼煩人,你們不考慮把我丟在路上,由得我自生自滅嗎?”

四周安靜了一會兒,才聽到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似笑非笑地說:“他們怎麼敢呢?”

崔嫣披著大氅走下府前的石階,來到馬車麵前。

陳致乖覺地坐起來,準備下車,誰知崔嫣伸出胳膊,竟將他打橫抱起來。陳致下意識地拽住對方的頭發,見他臉色難看,改拽衣襟。

崔嫣咬牙:“放手。”

陳致說:“我緊張。”

崔嫣垂眸,微笑著建議:“你可以抱住我的脖子。”

陳致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崔嫣頸項上的一撮皮。

……

崔嫣倏地鬆手。

陳致“呱呱”落地,正巧摔在石階上,屁股開花。

崔嫣低頭看著扶腰喊痛的陳致,了無誠意地說:“不好意思,我怕癢。”

陳致一拐一拐地往馬車走:“我要回宮養傷。”

馬車在崔嫣的示意下,滴溜溜地跑了,留下陳致空虛的招手。

“酒席已經備下,陛下請。”崔嫣說。

陳致隻好轉回來。他還記得自己一拐一拐的設定,走得異常艱辛。

入了宴,高德來、張權兩人都在,還有崔嫣的心腹和被重用的舊臣,陰山公與年無瑕都在。兩人不知道陳致與崔嫣私底下發生的那些事,都自以為不著痕跡地丟了幾個眼色過來。

陳致猜到今日必然是鴻門宴,隻能長歎一口氣,選了菜色最多的那一桌坐下,準備吃個夠本。

誰知屁股剛沾座,就被崔嫣拉了起來。

崔嫣一把摟住他的腰,貼著他的耳垂,親昵地說:“陛下與草民同席。”說著,直接拉到了主座,緊貼著自己坐下。

席上諸人神色各異。

張權曖昧地笑道:“那日我就見陛下與三弟同進同出,關係非比尋常,如今看來,竟是一刻不能相離。”

崔嫣語焉不詳地歎氣道:“陛下腰、%e8%87%80有傷,我豈能放心?自然要寸步不離地照應。”

張權笑得越發放肆:“三弟好功夫!”

崔嫣跟著笑起來。

第14章 月下之謀(四)

陳致披散的長發仿佛佐證了兩人所言不虛。

崔嫣親信看他的目光充滿了輕蔑和不屑,而陳朝舊臣們不是低頭不語,便是假笑著迎合奉承。唯獨當事人氣定神閒,默默地挪過崔嫣麵前的筷子,吃起花生來。

“嘎嘣嘎嘣”聲爽脆得崔嫣牙根又癢了。他環住陳致的腰,柔聲道:“陛下覺得如何?”

陳致夾了一顆花生,塞入他嘴裡。

崔嫣沒想到他這麼配合,愣了愣,突然湊過去說:“陛下親親我。”

陳致扭頭就用沾了鹽粒、油膩膩的嘴在他白皙光潔的臉蛋兒上啄了一口。啄得動靜有些大,坐在大堂最外側的都聽到了“啵”的一聲。親完,他還意猶未儘地看了看崔嫣另半邊臉:“要不要對稱一下?”

崔嫣麵無表情地擦了擦“被汙染”的麵頰:“不用。”

陳致遺憾地歎了口氣。像這種美人求輕薄的要求,他最不好意思拒絕了。

張權被兩人的互動撩得心癢,尤其是崔嫣“含情脈脈”地看著陳致時,恨不得推開陳致,以身相代。但這些天,在高德來的耳提麵命下,他看清了崔嫣蛇蠍美人的真麵目,不敢像往日那般莽撞造次,加上身邊有個崔姣備選,雖心裡冒了幾個酸泡,表麵卻笑眯眯地問:“不知崔小姐幾時出來?再不出來,我可要去閨房裡請她了!”

知道崔家兄妹不和的隻有薑移、陳致和黑甲兵中的貼身近衛,餘人都以為他們兄妹情深,見張權言語輕佻,自是義憤填膺。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網③友③整③理③上③傳③

崔嫣倒不計較,隻差了近侍去催。

未幾,崔姣就坐著輪椅來了。一身上粉下杏的襦裙,透著少女獨有的鮮嫩與青澀,失了神采的眼睛,終日雲繚霧繞,反倒如秘境一般,引人探究。

張權坐不住了,上前推開推輪椅的仆人,親自將她放到主座上,又將自己的席位往上挪了挪,桌角挨著桌角,格外親密無間。

餘人又各種表情展現了一番。

張權說:“這個……鶯遷仁裡、燕賀德鄰!張某恭賀崔小姐開府之喜!”

幾個文臣麵露不屑,暗道:叛軍果然粗俗不堪,對著個小姑娘,用的賀詞亦是不倫不類。

崔姣微笑道:“多謝張將軍。”

張權見佳人展顏,開始沒完沒了地無腦吹。

崔嫣放在桌上的手指輕敲了一下。

坐在旁邊的崔姣原有些不耐煩,聞聲立刻發出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對著張權撒嬌道:“張將軍,我眼睛不方便,看不到哥哥送給我的這府邸有多好。你幫我瞧瞧好不好?”

張權說:“這原是陰山公的居所,據說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自然奢華無比。比如說這廳堂,頂梁的雕花是……”

說得有板有眼,差點信了他的邪!這座大宅是陳朝開國皇帝賜下的,原是前朝大貪官的居所。就是搜刮民脂民膏也是前朝大貪官乾的,陰山公一個空有爵位、坐吃祖產、還被楊仲舉忌憚的散官,哪來的門路?開個瘦身醫館給百姓刮脂肪嗎?

陳致看著臉被氣得更大更圓的陰山公,默默地撇嘴。

聽兩人越說越不像話,崔嫣涼涼地打斷:“舍妹日前感染了風寒,連服了幾日的藥,以為好了,誰知才停了一日,看著便有些精神不濟。好在在座都是我的同僚,你若是撐不住,便到後院去歇著。”

崔姣身體一顫,知道惹惱他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忙賠笑道:“大好日子,妹妹豈能掃興?我來之前已經睡了一覺,清醒得很,斷不會再讓哥哥擔心了。”頓了頓,又道,“我今日設宴,特地搜羅了幾樣珍玩,請諸位賞鑒。”

崔嫣似笑非笑地看了陳致一眼:“陛下可要睜大眼睛,好好賞鑒。”

來了。

陳致暗暗警惕。

過了會兒,便聽到門口一陣咆哮聲,幾個黑甲兵推著一個鐵籠到堂前。一隻猛虎鎖在籠中,虎目猙獰,衝著堂中諸人咆哮。

諸人皮肉一緊,除崔家兄妹外,隻有張權麵色如常,還大笑起來:“此虎腹癟如空囊,怕有幾日未曾進食。”

崔嫣說:“手下膽小,無人喂虎,委屈了這畜生!”

陳致:“……”不敢喂虎,卻敢推車。這些手下膽小得很彆出心裁。

張權哈哈笑道:“這有何難?站在籠外,向裡拋肉便是,且看我喂來。”

崔嫣懶懶地說:“二哥有所不知。這虎有個怪毛病,喂肉的人一定要進籠子,與它麵對麵投喂。原先倒有一個,前兩日老虎吃得太急,連養虎人一起吃了。”

張權還是頭一回聽說這麼古怪的老虎,誇張的笑容僵在臉上,一屁股坐了回去。

崔嫣問:“堂中何人敢喂虎?”

堂中靜謐無聲,落針可聞。

崔嫣又說:“喂虎者,我可以答應他一個願望。”

依舊無人應答。

崔嫣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酒,緩緩道:“讓我退出京城,也可。”

這實在是一枚香嫩可口的誘餌。

年無瑕眼珠子動了動,看向陳致,目光十分複雜,想為國捐軀,又怕捐軀無用,平白耗損了己方的元氣。

陳致感慨自己的閱讀能力,竟能從微微顫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