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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事 酥油餅 4326 字 6個月前

了,一炷香過去了……陳致的腦袋越點越頻繁,卻依舊沒有發出預期的痛呼聲。

崔嫣按捺不住地站起來。

“啊!”陳致不及防,一下子撲倒在地,很快起身站好。

崔嫣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半晌才說:“沒事吧?”

陳致搖頭。

崔嫣點點頭:“早點休息。”

……

已經不早了。

陳致無奈地歎息。

黑甲兵如流水般退去,一同離去的還有崔嫣。他沒有招呼陳致一起走,似乎默認了他今夜睡在這裡。

等所有人走後,陳致又歎了口氣。

毫無疑問,崔嫣剛才給他吃的,必然是薑移提到過的痛徹心扉丹。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便有了如此大的轉變,幾乎沒有任何的深思熟慮,與其說是一聲“妖怪”帶來的影響,倒不如說是耐心告罄後,終於剝去了偽裝。

但是……

這樣的崔嫣更容易接受!

一想到不用再麵對雞皮疙瘩的職業賣家,陳致覺得睡醒後的明天,一定陽光燦爛!

萬萬沒想到,當他醒來時,麵對的就是崔嫣欲言還休的溫柔目光。

……

一定是他沒睡醒!

陳致翻了個身,閉上眼睛繼續睡。

崔嫣臉色微黑,卻瞬息變回來,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起床了,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陳致抓著被子回頭,看了他一會兒才說:“我可以再吃一爐的痛徹心扉丹。”這次他一定會配合表演!絕對不會因為犯困就消極怠工。再給一次機會啊!大師!

崔嫣失笑道:“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舍得讓你吃這種東西。”

陳致說:“……你再考慮考慮,有沒有其他話想說?”

崔嫣掀開被子,拉他起來穿衣服。

陳致由著他折騰,等穿戴整齊後,滿懷期待地看向了早膳。

十分普通的雞蛋饅頭玉米羹。

“不喜歡?”崔嫣沒有錯過他眼裡的失落,“我帶你出去吃。”

出宮的路上,崔嫣喋喋不休地介紹起太原的美食來,親昵的語氣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仿佛昨夜翻臉不認人的那個隻是陳致一個人的想象。

這次乘坐的是普通馬車,停在一家酒樓前時,並未引人矚目。

黑甲兵充當的車夫跟著夥計牽馬去了後院,崔嫣帶著陳致上樓。

“我打聽過了,這裡的早膳遠近馳名。”崔嫣一邊說,一邊幫陳致洗筷子。

陳致說:“其實我不挑嘴。”

崔嫣說:“不挑嘴是性格隨和。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總會有個偏好。”頓了頓,“或者,你也不是人?”

早知道以崔嫣的小肚雞腸人,怎麼可能不計較?

不過一句脫口而出的“妖怪”,就整了一瓶的痛徹心扉丹來。吃了他這頓早膳,不知道又要付出什麼代價。

陳致暗歎一口氣說:“你說的沒錯!我是妖怪!妖人!人妖!你隨便說,不要客氣。”

崔嫣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微微側頭,流露出受傷的表情:“我吞妖丹,是年少無知,你何必借機諷刺呢?”

他沒有!

他真的冤枉啊!

陳致以頭搶桌!

崔嫣將手抵在他的額頭與桌麵之間,溫聲道:“這桌子雖然不硬,卻不知道多少人用過,臟得很。快起來吧。”

嫌他撞的不夠硬咯?

陳致扶額。

崔嫣強行陷入回憶:“我雖是太守之子,卻因生母早逝,而飽受後母的磋磨。明麵上看衣食無缺,其實吃不飽、穿不暖,底子虧得很。後母請了個道士回來,拿出一顆鮮紅的丸子,說是益壽延年的丹藥,我信以為真,想起自己懷裡有一顆不知從哪裡來的丸子,色澤鮮紅,比道士的還大些,以為是大補丹,便擅自服用了。誰想,竟然是顆妖丹,若非我命大,隻怕早已死了。”

陳致:“……”

這是賣狠不見效,賣萌不買賬,所以開始賣慘了嗎?

但是,不得不說,崔嫣這次賣對了。他之所以不知道妖丹,是被忘憂珠消除了所有與自己有關的記憶。追根究底……還是自己的鍋!

不過,難得崔嫣提起自己的過去,陳致順水推舟地問了下去:“後來呢?你服用妖丹,可對性命有礙?”

崔嫣幽幽地歎息:“我服用妖丹,身體起了變化,被後母請來的道士發現。他原想殺我取丹,反被我所傷,後來就受製於我了。那道士便是薑移。”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能想象當時的危險。

陳致順勢道:“妖丹畢竟是妖物,還是早早根除為妙啊。”

崔嫣苦笑道:“我何嘗不想,不然我為何執著於龍氣。”

第13章 月下之謀(三)

陳致試探道:“那上次有用嗎?”

崔嫣目光溫柔而危險,仿佛看著一隻傻乎乎的小白兔不知不覺地走進了自己的狼窩裡:“原來你上次渡給我的就是龍氣。陛下不愧是萬民之主,博古通今、無所不知啊。”

陳致眼皮一抖,知道自己大意了:“好說、好說。其實,其實……是神仙托夢告訴我的。自從知道你需要龍氣才肯做皇帝之後,我就殫精竭慮、搜腸刮肚、日夜祈禱,終於情感動天,一個神仙在夢中告訴我,隻要我虔誠祈求,就能召喚出龍氣。”

崔嫣說:“哦?我從未見過神仙,不知道是什麼模樣?與那些寺廟裡供奉的像不像?”

陳致說:“像!非常像!和你們結拜時,高德來供奉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就是多了兩個黑眼圈。

崔嫣笑了笑:“他還說了什麼嗎?”

陳致說:“他還說,這龍氣治標不治本,想要根除,還是要將妖丹取出來。隻是取出妖丹後,你元氣大傷,需要大補。”

他說得字字誠懇,句句肺腑,真是非常的實誠了,可惜崔嫣並不領情,懶懶地將目光調到了窗外。正值夥計送早膳過來,對話便自然而然地暫停。

陳致暗歎了一口氣。雖然知道崔嫣疑心病重,但重到這等好賴不聽、軟硬不吃的地步,隻能說病入膏肓。他倒是想直截了當地把人撲倒,開刀剖腹,取出妖丹,奶一口血……奈何武力渣、渣一切。

兩人默不吭聲地吃著。

崔嫣問:“味道如何?”

陳致說:“好吃。”

崔嫣道:“好,那我讓他們天天送入宮來。”

陳致啃包子的手一頓,抬頭道:“我昏庸無能舉世皆知,行為再出格,也隻能是刷新下限。你不同,你現在是積攢聲望的時候,要謹言慎行,勿要勞民傷財。”

崔嫣笑道:“放心,我給足了銀子,權當給店家添筆生意。”

陳致說:“今日喜歡吃,明日就未必喜歡吃了,不必興師動眾。”

“陛下真是薄情。”崔嫣似笑非笑地說,倒是未再堅持。

忽地,外頭一聲馬嘶,混雜著各種驚叫和咒罵。

“發生了什麼事?”崔嫣站起身,很快走到窗邊。⊿思⊿兔⊿網⊿

陳致將手中的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裡,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手,才抓起兩個包子,到窗邊掃了兩眼。

原本人車川流不息的街道已經被圍觀人群堵住了。

圍觀人群的中央,十幾個臉色不善的痞子截住了一輛馬車,嘴裡不乾不淨地叫罵著。馬車的車夫起先還坐著反抗,後來被拖到一邊打了一頓,一點兒聲音都沒有了。

車廂半天沒有動靜,痞子們按捺不住,一個直接跳上馬車,踹開了車廂。

隨即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尖叫著衝了出來,對著那痞子又踢又打,卻被一把摟住,跳下了馬車。

其他痞子一陣哄笑。

那搶了少女的痞子高聲道:“裡頭還有個胖婆娘,老了些,但皮肉白嫩,吹了燈睡覺還得使!”

其他痞子立刻一哄而上,嚇得車廂裡連聲尖叫。

過了會兒,那胖婆娘便被拖了出來,果然細皮嫩肉,且穿金戴銀,說不出的富態貴氣。

陳致看下麵,崔嫣看陳致,見他半天沒反應,便道:“天子腳下,發生這等惡事,陛下竟麵不改色,這份鎮定的功夫直叫我自歎弗如。”

陳致委屈。那車夫看似被打,其實一下都沒挨著,就是被蒙汗藥藥昏過去的;那群“痞子”下盤紮實,一看就是練家子,圍車夫、上馬車一氣嗬成,顯然訓練有素,又敢在崔嫣眼皮子底下放肆,來曆一目了然;少女和胖夫人的演技倒是渾然天成,看不出真假,但是挽救不了整體崩盤的劇情。

所以,不是他不上鉤,是他扮演假皇帝多年的敬業精神不容許自己跌倒在這麼差勁的表演裡。

他隻好胡說八道:“那幾個痞子有些麵熟。”

崔嫣立即意識到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的伎倆,苦心維持一上午的麵具幾乎要戴不住。

昨夜對陳致試用痛徹心扉丹無效之後,他思量再三,決定繼續維持表麵的和諧。伸手不打笑臉人,至少這樣,陳致不好拒絕他的親近。親近的時間長了,他不信陳致是銅牆鐵壁,一點兒破綻都沒有。

今天這場戲是他安排的。就是看看陳致口口聲聲的太平盛世,到底真心還是假意。

這麼快被揭穿是他所料未及,但是,真正的好戲又怎麼會隻有一台呢?

崔嫣微笑道:“假戲亦可真做。”

他的笑容散發著森森冷氣,讓陳致不由自主地退開半步。緊接著又聽到崔嫣說:“適才便覺得婦人眼熟,仔細想了想,好似是陰山公的夫人。”

陰山公?

陳致腦海裡浮現一張圓潤和氣的臉。

楊仲舉在世時,他近距離接見大臣的機會不多,能留下印象的更少。像年無瑕這樣的家世,還是靠臉才刷了個眼熟,但陰山公就不同,他靠“賄賂”。

比如他賄賂黑甲兵的那顆金豆,就是從陰山公送給他的鎮紙上摳下來的。此外還有,美人扇、古董花瓶、玉扳指……不是價值連城的東西,卻年年都有。在很多人眼中,陰山公是鐵杆保皇黨。隻是他鐵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扶起皇帝,久而久之,連楊仲舉在內,都當做一場笑話隨他去了。

陳致仔細打量那白白胖胖的婦人,感慨道:“我還是頭一回見陰山公夫人,果然是夫妻相啊。”

崔嫣:“……”人命關頭的時候,還談什麼麵相?

他閒閒地提醒:“陛下若是再看下去,陰山公怕要當鰥夫了。”

陳致說:“好在他生性豁達,應當不會傷心太久。到時候我再送點東西給他……我的私庫還是我的嗎?”

崔嫣咬得牙根都酸了,皮笑肉不笑地說:“陛下如此體恤老臣,乾脆捐軀當填房罷!想必陰山公歡喜得很!”

陳致看著崔嫣的臉,想起陰山公的臉,忍不住做了個對比,搖頭道:“美得他!”

眼見著陰山公夫人已經被扮演“痞子”的黑甲兵拖走了,陳致依舊無動於衷,崔嫣氣得關上了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