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頁(1 / 1)

錦梟 落日薔薇 4281 字 6個月前

祁爺呀。”霍錦驍從他手裡把茶壺端起,正要給他倒茶,忽然想到他戴著麵具無法飲食,便訕然一笑,續道,“當初宮本和源和沙家聯合,偷襲玄鷹號,重傷祁爺,後來又屢犯平南,前些日子我抓了沙家父女,他們說是從烏曠生嘴裡得到的消息,說是我平南海墳區藏有重寶,這才來攻島。我就想找這烏曠生問問清楚,他為何要害我平南,害我祁爺。”

“祁望已經死了,沙家的船和島都是你的,宮本和源也落在你手裡,這些不重要了。”三爺道。

霍錦驍往三爺那裡坐近了些,聲音壓得有些沉:“祁望死了,為此我連魏東辭都殺了,沙家這賬沒算清楚。那可是祁望,我跟了他兩年多,恩情人情感情,一樣沒還,我怎麼能算呢?您說對不對?三爺。”

三爺目光微閃,情不自禁伸手拿茶盞,可指尖才觸上瓷杯,手便馬上縮回。

“再說了,烏曠生是三爺的人,他這麼對付平南,我總要查清是不是三爺下的令。若是三爺對我們平南有不滿之處,那可就不好辦了。”霍錦驍又道。

“我沒下過令,也沒對你們有不滿。你不必多心。”三爺馬上回答她。

她便甜甜笑起,壓沉的聲音恢複清脆:“我就知道三爺心疼我們平南。既然不是三爺的意思,那就是烏曠生背著您搗鬼,難道您就不想查清楚,他為什麼故意挑拔平南和漆琉的關係?”

三爺一滯,發現自己被她給套住。

“不管出於哪種原因,三爺是不是都應該把烏曠生交給我呢?”她歪著頭,一派天真的模樣,說的話卻針刺似的。

“嗬……”三爺沉默片刻竟笑出聲來,“丫頭,你知不知道,既便我被稱作海神,在這東海也不是無所不能的。烏曠生如今跟著宮本大名辦事,名義上雖是漆琉人,實際上早就成為東洋浪人的狗。我就算想把他給你,也得先問過宮本家。”

“我明白了,三爺受東洋浪人掣肘?”霍錦驍%e8%88%94%e8%88%94唇,神情惑人。

三爺略點點頭,不無感慨:“你也看出來了?”

“所以三爺才希望我幫你驅逐倭寇?可既然您會受其掣肘,當初卻為何又要與他們合作呢?”霍錦驍問道。

“當初……大概是爭權逐勢吧,想借東洋浪人的力量統一東海,不料他們狼子野心,不知饜足,越來越貪心。”三爺說著懶洋洋倚到牆上,在她麵前說話,他很放鬆。

東洋浪人進入東海之後,雖然與漆琉合作打下不少島嶼,但他們的野心也在膨脹。為了掠奪更多財物資源,他們不僅在沿海,還在東海內部肆意妄為,到處搶擄,漸漸脫離海神三爺的掌控,更甚者已頻犯大安海界,威脅到大安安危。

再這麼任其演變下去,不必朝廷出兵,東海遲早也淪為戰禍之地。

“大概?”霍錦驍抓住這詞,“三爺自己都不確定自己的想法嗎?”

“人老了,記不清以前怎麼想的了。”三爺眼眸眨了一下,“不過我可以確定我現在的想法。”

“三爺現在怎麼想的?”她睜大眼眸望著他。

“你是不是覺得三爺我是個不擇手段、沒有底線的人?”他卻忽然反問她。

“我又不了解您,這問題我可答不上來。”她聳聳肩,沒有討好他。

三爺散漫的語氣轉為鄭重:“那我現在回答你。我是個不擇手段的人,但我有一條底線,我不和倭寇合作。”

霍錦驍若有所思地拈起杯茶,緩緩送入口中,隻聽得他又道。

“國之海疆,豈容彆國覬覦?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我也不想做叛國奸者。你該當懂我,我可竊國,卻絕不容他國犯境。”

那是他的底線,也是最後可以與她並肩的堅持。

“信與不信,都隨你。”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聲音又變得懶散。

籌謀半世,百般算計,最終也不過是想在一盤爛棋裡挑出幾步贏麵最大的路,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

“為什麼選我?”她問他,不複先前妖嫵,仍是昔日模樣。

“東洋浪人在東海已久,和漆琉勢力早已互滲,彆的人我不放心,萬一風聲泄露,會很麻煩。”他歪著身,一手撐在地上,斜眸看人。

霍錦驍道:“那你就能信我?”

“彆的我不敢肯定,但在這一點上,你應該與我同樣堅持。我信你,隻看你願不願信我。”他笑起。她長大了,不再是坐在他麵前需要指引的少女,一番長談,她已經成為他生平罕見的對手。這盤對弈,為敵為友,沒有定論。

“三爺想如何對付東洋浪人?”她沉聲問道。

%e8%83%b8中一陣翻覆,有些東西呼之欲出,卻不能挑明。

三爺手一用力,從地上站起,整整了壓皺的衣袍,踱到她身後,又挑起她的長發,聲如煙花。

“成親。”

隻有兩個字,是這棋局最關鍵的一步。

她眼角餘光瞥見他的麵具,銀亮的臉頰上呈現一片花白的反光,森冷詭異,毫無溫度。

也不知這麵具帶久了,他還認不認得自己的模樣?

他又靠近一些,附到她耳邊,她的耳朵擦過那方麵具,冰冷堅硬,她可以聽到他細微的呼吸聲,卻察覺不到他的氣息。

耳語片刻,他鬆開她的發,見她沉默著,又露出些笑來。

“你不必急著答應我,我給你三天時間,慢慢考慮。”

霍錦驍呼吸沉斂,似乎隨著他說話的速度變得緩慢。

“不用三天,我現在就能回答你。”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和他一樣。

“我嫁。”

作者有話要說:  唉……

☆、夫妻(蟲)

梧棲宮的暖閣內燭火敞亮, 印出兩道人影打在欞花槅扇上。

暖閣四角擺著冰盆, 一絲絲往外冒冷氣,還是有人覺得悶熱。

霍錦驍搖著葵扇, 頭發被吹得淩亂,身上是條薄薄的綾裙,襟口略鬆, 露出一點點銀霜色的亮綢主腰, 上麵是淺淡的花紋。

“冰塊就在你邊上,你還熱什麼?”魏東辭坐她對麵,靠著迎枕, 手裡拿著小酒盅。酒盅裡的酒已經飲儘,他還拈著空杯,手肘靠在曲起的膝頭上,垂下的手漫不經心地把玩酒盅。

兩人間擺著方案, 上頭是晚膳,六冷六熱十二道菜,外加一壺酒。

鳳身青螭嘴的玉壺, 正被霍錦驍拿在手上,往自己的酒盅裡倒酒。

酒讓她麵紅耳熱, 眼眸也眯得狹長,格外嬌豔。

“門窗不能開, 屋裡悶。”她扒拉兩筷子菜,沒有胃口。

“安分些吧。”東辭淡道。°思°兔°網°

“認識我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我不安分了。”她嗔道。

“可我沒想過你敢與虎謀皮。”東辭搖搖頭。

她從錦榻邊角爬到他身邊, 貓似坐下:“那你想過怎麼配合我了嗎?”

“配合你什麼?嫁給彆人?”他有病吧?

“權宜之計,眼下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霍錦驍與他並排靠在迎枕上,“蓋有海璽的手諭,三爺不輕易下,每份手諭都由專人造冊登記,宣讀過後馬上收回留檔,就存在明王閣裡。那地方高手環繞,就算我們沒有時間限製,也能順利潛入,可要取手諭也需要三爺親自出現,我們怎麼偷?一偷就叫人發現。”

怎麼說,都是她有理。

東辭不開口。

“近期又沒新諭頒下,想看都沒處看,我們可沒有時間挨家查到底誰手裡藏有三爺手諭。若然我與他成婚,不管怎樣,他都得給我一道手諭,就算宣讀完畢收回去,憑你過目不忘的本事,不難將海璽模樣記下臨出吧?”

霍錦驍拉過他的手,把酒盅從他手上拿走。

“就為這個?不值當。”他這才開口。

“不管哪種方法都要冒險,有什麼值不值當。何況我也不單為海璽之事。”她聲音壓得小,細細得像貓叫一樣,就在他耳邊,“成婚不過是幌子,他要借這場婚事的名義邀請宮本大名進入漆琉。我先前以宮本和源為質,想逼宮本大名現身一見,都諸多困難,足見此人謹慎多疑。”

宮本家的掌權者為宮本直人大名,按大安的宮職看,他便算是位權勢滔天的諸侯,有自己的領地與軍隊,而這批軍隊便是如今在東海縱橫的主要倭寇。他們在東海沒有島嶼,一直處於遊擊狀態,搶奪痛快了便會駛回倭國領地,沒有固定路線,所以想得到他們的行蹤進而圍殲是件困難的事。

不是因為他們船隊有多強大,是因為他們行蹤難以捉摸。而宮本直人本人更是極少在人前現身,大部分事宜都交由使臣代傳,更難見著麵。

按海神三爺的計劃,想一舉除儘倭寇,除了要圍殲倭寇船隊,更要抓住宮本直人本人,以絕後患,所以才有成婚之計。

“以大婚為名,再誘以其他利益,他才能將人騙進漆琉。宮本麾下有一員悍將是他最信任的屬下,為護宮本他必定會帶船隊駐守在漆琉附近海域,以策安全。屆時海神三爺會困住宮本大名,而平南則負責趁夜圍剿他的船隊,來個一網打儘。”霍錦驍把東辭腦後的簪子抽下,拔亂他的長發。

烏發散落,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添了少有的不羈。

“三爺為何要平南出兵?”他捏中她的下巴。

“因為宮本的勢力已經滲透漆琉,如果漆琉動兵,很容易讓宮本察覺,況且他的兵力如今正疲於應對龐帆,隻有平南夠實力與宮本一戰,且借大婚之名,平南的船靠近漆琉海域不會叫人疑心。”她說著,想著那人的處事風格,又道,“不過我猜他心裡想的不止這些。平南的船進了漆琉,助他打退倭寇,在天下人眼中就與漆琉綁在一起,他想要的可能還是平南的歸順,再加上龐帆,整個東海都是他的。一石二鳥之計。”

“你既然知道,還要幫他?”他眸光稍動,似有些怒意。

“誰在幫他了,我在幫我們。大婚那日漆琉所有的注意力肯定都放在這件事之上,正是你們營救龐帆妻兒的好時機,此為一。平南和燕蛟的勢力,他一兵一足都得不到,因為我根本就不打算動用平南和燕蛟的人,此為二。”

霍錦驍笑起,冰冷無情,他這一石二鳥成全的是她。

“不動平南和燕蛟的船?那你拿什麼和宮本戰?”東辭心裡微動,忽然明白過來,“你要用大安水師的兵力……”

“平南和燕蛟人崇尚和平,並不喜歡爭鬥,不管是朝廷和漆琉的戰爭,還是驅逐倭寇,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把他們拉下水。祁望走之前,平南是怎樣的,以後也會是怎樣的,這是我還他的最後一份恩情。”她再提到祁望之名,唇邊有淺淡的嘲意,目光卻是痛的。

“晉王十萬水師壓至三港海疆,你想用大安的兵力頂替平南?”東辭馬上想通其中關節,卻又有些疑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