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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94 字 6個月前

輸了,你們就聽從洪大人之命行事,如何?”

東辭倏爾握緊雙拳,眉目頓時沉如深海。

鐘玉珩眯起眼思索片刻,道:“好一個江湖事江湖了。”

“你們敢麼?”霍錦驍激道。

“有何不敢!難道我們還怕你不成!”有人喝道。

“那就來吧,誰要同我比試?還是你們打算所有人一起上?”霍錦驍揚眉怒笑。

“我們這麼多人打你一個小姑娘,勝之不武,傳了出去也不光彩。玉珩,挑個人和她比吧。”一直站在鐘玉珩身後的老者開了口,這人名喚崔煥,也是三港的武林泰鬥。

“好。”鐘玉珩走上前,轉轉左手,剛要開口,身前人影一閃,被人擋住了道。

“我和你打。”

溫潤的聲音響過,所有人都是一驚。

魏東辭站在霍錦驍麵前,目光似被冰川折射出的日光,雖然耀眼卻毫無溫度。

霍錦驍也怔住。

“盟主,你憑何與她單打獨鬥,彆是假意比試,要放走她吧。”鐘玉珩冷嘲。

“你們不是不相信我?想要我大義滅親?”東辭一邊出聲,一邊展臂而舉,黑青的經脈忽然從手臂蔓延自手背,“再怎麼說,我現在也還是六省盟主,統領三港綠林,此戰本該由我親自出手。我與她一戰,不計生死!至於我憑何出手……”

話音未落,他袖中忽竄出滿天赤紅蠱蟲,黑壓壓地飛在身後與天際,發出嗡嗡響動震得四周劍顫。

鐘玉珩大驚,噔噔退了數步,旁邊一眾武林人也儘皆退開,全數色變。

“東辭……”霍錦驍怎樣也沒料到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自己的秘密曝露,心裡已然大慟。

東辭手指空抓,經脈自肌膚上浮起,宛如毒蔓扭蔓猙獰。

一向清俊飄逸有如謫仙的男人,忽然變成了地獄惡佛,手執屠刀,叫人不禁心生恐懼。

船忽有些輕微震動,有人探身看了眼水,駭然驚道:“水,水裡好多……”

後麵的話再也出不來。

眾人都跟著看向海麵,隻見一片黑壓壓的東西從船底遊出,也不知是蟲還是魚,隻看得人頭皮發麻。

蠱王魂咬之召,縱深海亦有蟲應。

“夠資格了嗎?”魏東辭轉身問眾人。

無人敢再開口。

————

戰場並不在洪佩山的督船上,而是挑在了霍錦驍來時從平南開出的那艘船上。四周的戰船漸漸靠近,所有人都上在戰船上觀戰。

風起浪湧,船動如葉,黑壓壓的蟲群飛舞著,像墜在半空的雲。

霍錦驍與魏東辭相視而立,手中長劍指地,晃折出冰冷劍光。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與他為敵。

“為什麼?”她問他。

“你是平南景驍,我是三港盟主,事已至此,不打不行。”東辭淡笑,頰上也有幾縷黑青經脈,一張俊顏無端猙獰,隻有那笑,仍舊如昔。

“為什麼你要來應戰?”霍錦驍握緊拳。這戰,要怎麼打?

“錦驍,我知道你心裡怨我錯殺祁望,也怨我下令攻打平南,此戰就算我與你了結這兩樁事。”東辭目光半落。洪佩山和鐘玉珩聯手出兵攻打平南的計劃雖與他無關,但昨日出船偷襲平南之戰,卻的確出自他之手,無可辯駁,他想從平南將她尋回。

霍錦驍已經從洪佩山口中得知此事的大概經過,陰差陽錯的禍亂,沒有根源的仇怨,聽起來像上天的惡意捉弄。

她動不了手。

“你若不動,那我先得罪了。”東辭話音一收,退後半步,人影已然裹進蟲群之間,再也不見。

天上蟲群往霍錦驍疾速飛去,似天降毒雨。

霍錦驍不能再避戰。

————

“炎哥,快看。”玄鷹號上的瞭望手指向遠處。

許炎已經手執觀遠鏡在看。

自從霍錦驍被帶到對方的戰船上,他便密切注意著那邊的動向,可發生的事卻著實透著古怪。

“把船開近些。”

隔得有些遠,即便有觀遠鏡,他也看不清情況。

天空和海麵皆有異動,他很難讓自己冷靜地呆在原處不動。

————

“哥,把船開過去,近一點,快!”丁鈴也已注意到海上非同尋常的情況。

“知道了。”丁喻一邊吩咐手下將船開近,一邊沉聲道,“他們兩這是要打?”

丁鈴搖搖頭,她看到巫少彌站在船頭的舷尖上,一動不動。

誰都不知道出了何事。

————

無數人的無數目光,都盯緊這場比鬥。

霍錦驍卻隻聽到自己劍尖傳來的一聲輕微裂響。

那是劍入心臟之音。

不偏一分,不差半寸。

她想起多年前跟他說的話。

“咚糍,若我行走江湖,一定會是最厲害的俠女,懲惡揚善,比我爹我娘還要厲害!”

可如今,她好像成了四海八荒裡最厲害的魔女。

作者有話要說:  唔,紀念一下,本章24小時內的評論送紅包,愛你們。

☆、長生雙命

不知可有人試過, 將劍刺進心愛之人%e8%83%b8口的滋味?

人沒了心可還能活?

她師兄那麼聰明的人, 可會醫他自己心上這道傷?

霍錦驍不知道。

殺東辭這日,萬裡無雲, 碧波微粼,是這海上難得的平靜時刻,風雨皆無, 四周都是人, 看著她的劍,看著他的血。

黑壓壓的蠱蟲一隻一隻落到地上,像下起傾盆大雨。

她和他相識有十六年……還是十七年?記不清了, 從她記事以來他就在,像她生命裡伴生的草木,在地上各自繁盛,可根卻在地底深處相結, 像緊密相聯的血脈。

“說好的,同去同歸,你為什麼騙我?”

她抱緊他, 呢喃著。

鳳冠未覆,嫁衣尚新, 家中新貼的喜字猶展,匆匆數日, 春華落空,烏發難結,少年心事, 隻剩舊憶。

這段血路儘頭,為何還是隻剩她一個人?

————

夏雨來得突然,烏雲驟然聚湧,頃刻間下起滂沱大雨,山間的路被雨水澆得泥濘。林間樹木簌簌作響,葉片叫雨打得劈啪作響,像突如其來的哭泣,四麵八方流過。

有人踩著滿地泥濘急跑而過,蓑衣下擺露出的青裙蹭了一大片泥水,她也不停步,仍是賣力跑著。很快,她便跑到山崖下的石洞前,氣喘籲籲地放緩步伐。

石洞幽深,裡麵一片漆黑。

洞前有人撐傘站著,傘沿的雨水串成線落下,雨氣潮濕了他身上衣裳,肩頭衣袂袖子全是大塊水痕,這人也不知在雨裡站了多久。

“阿彌。”丁鈴喚了他一聲,把笠帽從頭上摘下。

巫少彌轉頭見了,將傘撐到她頭上。

“你怎麼來了?”他問她。

“小景姐怎樣了?”丁鈴一邊說,一邊把藏在蓑衣裡的食盒拿出來,她來送飯的。

巫少彌搖搖頭,臉上是無法掩飾的擔憂:“一天一夜,沒出來過,也不讓人進去。”

他想進去陪她,都被她的劍氣擋在洞外。

昨日之戰,他站在船上看得最清楚,霍錦驍不偏不倚刺中魏東辭心臟,而那一劍本該刺空。從那時起,她腦中繃緊的弦就斷了。跟著霍錦驍兩年半,他還沒見過她像現在這般,生氣儘空,鮮活不再,眼神都是灰暗的,看得人心裡抽疼。

可誰都給不了她安慰。

從船上回島之後,她就抱著東辭屍體進山,躲進這山洞裡,萬事撒手,誰都不見。

“你在這裡守了一天,吃點東西。”丁鈴打開食盒,拿出荷葉包的兩個包子塞進他手。△思△兔△網△

巫少彌沒什麼胃口,卻還是接下。丁鈴拍拍他的肩,蓋上食盒,又往前走去。

“你吃著,我給小景姐送進去。”她快步衝出傘。

“彆去!”巫少彌聞言心頭一緊,扔了手裡的包子,飛身上前。

轟——

劍氣驟然劃過,洞前地麵飛起一片碎礫。丁鈴被巫少彌緊緊拽著手臂拉到身邊,心有餘悸地看著洞口地麵上深淺不一的數道劍痕。

巫少彌苦笑,要是能進去,他早就進了,怎麼會在雨裡站這麼久?

魏東辭之於霍錦驍,終究是這世上無可超越的存在。

————

大風大雨,海浪洶湧,玄鷹號晃得厲害。

冒雨觀察敵情的瞭望手忽然很快爬下桅杆,往望月艙跑去。

“炎哥!”

望月艙內,許炎正與周河等人商討應對三港水師之事,聽到急報聲不由蹙眉,皆朝門口望去。

“炎哥,退……退了。三港的船撤退了。”

許炎猛地站起,隻字未說便朝外匆匆走去,也不撐傘,淋著雨到船舷邊,拿著觀遠鏡遠眺,壓在海線上的船隻,果然像螞蟻船緩緩往外退去。

巫少彌說霍錦驍說服三港退兵,此話果然不假。

眾目睽睽之下,她又手刃魏東辭——

隻怕從今往後,中原已無她可立足之地。

“小景呢?出來沒有?”他轉身問起。

“沒有,還躲在洞裡不肯出來。”回話的是林良,他隨巫少彌去看過她。

許炎輕歎一聲,眉間冷凝似雪消融,竟生出幾分感慨之色。

“有空再去勸勸她,雨天潮濕,屍首久放易腐……讓她把人入土吧。”

她憑一己之力退兵,又殺了魏東辭,這個交代,已無可置喙。那一戰翻雲傾海,縱然是他,也絕想不到她會真的對東辭下絕殺之手。

親手殺了所愛之人,那滋味,恐怕不好受。

“知道了。”林良語氣平平。

勸她……她連人都不見,躲在洞時陪著東辭的屍體,他們縱然想勸都無從勸起。

苦笑。

“魏東辭是六省盟主,要殺她報仇的人肯定很多,如今三港她已經回不去了,隻能留在東海。祁爺交代過,日後不論何事,他不在了,便尊她為主,從今日起,平南就算……易主了。”許炎看著遠處緩緩退去的船隻,沉沉開口。

“報——”

正說著話,另一艘船緊急靠來,有人跳上船,邊跑邊稟,連禮都顧不上行。

“炎哥,沙家和宮本家的船隊逼近平南南側。”

“什麼?!”許炎轉身。

“這該死的沙老賊!想趁火打劫不成?”林良第一個罵出聲來。

他們若挑在這時候進攻,豈不正是瞧準平南正和三港開戰,想借此機會分杯羹,將平南當作盤中魚肉,一人一筷夾走分光。

“你們幾個聽清楚了,三港退兵之事暫不外宣,他們想攻,爺就陪他們玩玩。去給查清楚,他們船數多少,船力如何,還有行進路線與位置……”

許炎一邊走回艙房,一邊吩咐,末了又想起一事,朝林良開了口。

“大良……再去請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