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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13 字 6個月前

先是愕然,而後便陷入石化,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久久不動。

淚水緩緩溢出發紅的眼眶,無聲落下。

天明時分,巫少彌總算醒來。稍一動身,他背上就火辣辣地疼,呼吸也跟著不暢,喉嚨像被刀剮過,刺疼無比。

“阿鈴?”聽到清脆溫柔的聲音,巫少彌才看清床畔的人。

“彆起來,你傷得重,魏先生說過最好臥床休養。”丁鈴揉揉眼,見他還是固執要起來,隻好扶他。

巫少彌悶啊兩聲坐起,目光落到她手腕的瘀痕上:“這是我弄的?”

“沒事。”丁鈴把衣袖放下,笑道。

“昨晚你一直在這?為什麼哭了?”巫少彌盯著她。丁鈴性子活沷率真,愛笑,在島上呆了一年多,他從沒見她哭過,今天卻在他床邊紅腫了雙眼,眉間還掛著倦色,我見猶憐的模樣讓人心疼。

“見你傷的重,怕你死了。”丁鈴不自在地扭開頭。

巫少彌低沉笑了:“彆擔心,我沒那麼容易死。”

目光還是凝在她臉上。

“誰有功夫擔心你,你死了,誰給我大哥的船隊送糧錢?”丁鈴回嘴。她喜歡和他鬥嘴,他很少能跟得上她的節奏,她才發現這人不是冷酷寡言,而是不擅言辭。

其實最初相識,她看他可不順眼了,覺得這人死氣沉沉沒點笑容,後來怎麼改觀的?好像是那次一起抵抗闖島的流寇,又好像是她在島上肆意鬨騰的時候?她記不清了,反正時間總能慢慢地讓一個人走到心裡而讓人不自知。

“阿鈴,我死了,你難過嗎?”他忽然問她。蒼白的臉頰上有病態的紅,他問的小心翼翼,像多年前孤單無依的少年。

丁鈴被他認真的眼神看得心軟,情不自禁道:“當然難過。”

“謝謝。”巫少彌笑起來,靦腆溫和,可那笑很快就消失,“可我殺了很多人。你會怕我嗎?”

丁鈴搖頭:“不怕,你隻會殺壞人。不過……阿彌,殺人是下策,有些事可以有彆的解決方式,不到萬不得已,彆動屠刀。”

溫聲軟語熨貼入心,巫少彌怔怔看她:“那你說,我現在改了,師父還會理我嗎?”

“會的,小景姐姐嘴硬心軟,等過陣子她氣消了就理你了。”丁鈴端來杯水給他。

巫少彌捧過水卻不喝,隻是看著自己的雙手。拿起的屠刀,若能輕易放下,便不會有那句話——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魔一念,一念深淵,跨過了是天,掉下去是獄。他做過太多事,雙手即刀,斷腕才可成佛。

————

議事廳裡今日來了許多人,都是燕蛟島負責各處要務的管事,有燕蛟島的人,也有平南的人,還有疍民。霍錦驍把人叫來打算逐一了解島上情況,再對島上的人手配置重作規劃。燕蛟島目前雖然平靜安逸,但島上的情況有些古怪。

燕蛟原來破敗落後,霍錦驍本計劃以商養島,島上的兵力隻要足夠護島便可以,但眼下燕蛟卻沒按他們原先商定的計劃走。整個島嶼的兵與民數量已經極不成比例,囤兵的數量比村民超出太多。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祁望的主意,但目前來看,燕蛟已經有成為平南島蓄兵容器的苗頭。

這對渴望平靜的燕蛟來說並不是好事。事實上她當初與丁喻簽下契約,就是為了讓燕蛟能騰出大部分人力來發展島嶼,不必掛心守島的問題,再慢慢發展自身兵力,但眼下卻完全不是這樣。從平南遷來疍民和祁望留在燕蛟的平南人,全都組建了衛所與戰船隊,而燕蛟原來的村民則負責島上耕種雜役。現在島上各種資源庫存充足,問題尚不明顯,可一旦爆發戰爭,資源被截斷,問題就會曝露。養軍隊的開支巨大,村民負擔成倍加重,補給跟不上,就會造成內部混亂。

以他們如今情況,除非想出船占彆的島,否則根本不需要這麼多的兵力。

霍錦驍與東辭討論了一夜,都覺得不對勁,所以一大早就把人都請來。可請來了人又曝露出更嚴重問題。除了燕蛟原來的村民,衛所和戰船隊的人,隻認巫少彌。

尤其衛所。衛所裡的大部分都是疍民,由巫少彌一手組建培養,層級分明、紀律嚴明。而巫少彌挑人尤好背景無親無故的,生活在最底層,有極強的欲望往上爬,沒有彆的渠道,隻能通過武道出頭,這類人野心強,雖然不易控製,但用好了就是上好的武器。為此,他還從衛所裡甄選出拔尖人才組成死士,這批死士隻聽令於巫少彌,另外,他還在疍民間挑選貧苦孩子送入衛所暗中培養,以供日後驅使。

她不在東海的這一年多裡,巫少彌已經打過幾場戰,對外說是海寇來搶,事實卻是他主動挑釁對方,拿對方試兵,也存了搶奪資源的打算,隻是因為都是海寇,也就沒人懷疑。

東辭猜測,巫少彌的想法是以戰養兵,和從前金蟒海盜的作法相似。

難怪,燕蛟村民會對島上無處不在的兵士露出畏懼的表情,他們是吃夠了海盜的苦。

霍錦驍慢慢明白這症結所在。

人手重新調配的事進行得並不順利,商討了到傍晚都沒太多進展,霍錦驍心煩,揮手將人遣散,回了自己屋。

東辭陪著她慢慢走著,勸她:“你離開了一年多,權利又全都放出去,你要知道放權容易收權難,這事急不得,而且就算你將權收回,一個人也顧不過這麼多事,還是要找人顧著,眼下並沒合適的人選。”

“我知道。燕蛟的權我收回之後打算散權,不會再交到一個人手裡。另外現在燕蛟島的兵力太大,養起來吃力,我打算以田商養兵,將島上的地分劃歸軍,戰船與商船整合,每隊商船配給固定戰船,可自行出海行商。你覺得呢?”霍錦驍問他。

“可行,隻是實行起來有些困難,那些人並不服你。我建議你還是要啟用巫少彌,另外也要發展燕蛟島原村民,不能讓戰力完全依托外人。”

“我沒打算放棄阿彌,衛所與死士是他建的,仍舊交給他。”霍錦驍與他並肩而行,不疾不徐地討論著島上的事,夕陽微沉,灑出一片金黃。

“島上兵力已夠,平南的人也該撤回了,這樣能節省一大筆開支,也防止島務被人控製。”東辭又道。

“嗯……”她應了聲,沒多語。這事要與祁望商量,但昨天兩人才吵了一架,她實在沒有多餘精力再和他爭執。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她的院子外,隔著重重樹影,她看到有人跪在自己屋外。

瘦削的背,斑爻的血痕。

不是巫少彌還有何人?

“發生什麼事?”霍錦驍沉下臉進院子,冷道。

“小景姐姐,你終於回來了。他一醒來就說要給你請罪,從早上跪到現在。你在議事廳理事,他又不讓人去吵你,就這麼跪著。”丁鈴仍陪在巫少彌身邊,看到霍錦驍就衝上前。

“師父,少彌知錯,求師父寬恕。”巫少彌聽到她的聲音開口道,嗓間沙啞粗礪。

“你要求的不是我的寬恕。”霍錦驍徑直進屋,隻留給他一個背景。

巫少彌便不說話,仍跪得筆直。

“走吧,彆在我這兒礙眼。”她的聲音從屋裡傳出。

“我惹師父生氣,就要受罰。師父一日不消氣,我便不起。”巫少彌答道。

“隨便你。”霍錦驍漠然。

“小景姐姐,你彆怪他了,這事不能全怨他!”丁鈴看著巫少彌滿背的傷和蒼白虛弱的臉,咬著牙開口,替他辯解。

“丁姑娘,你願意照顧我這孽徒,我很感激,但這是我師門之事,還請姑娘不要插手。”霍錦驍仍舊毫無動容。

丁鈴不由將聲音拔高,有些顫意:“小景姐姐,你彆這麼說,阿彌會做這些事,都是為了你,他對你……”

話未完,巫少彌忽然爆喝:“丁鈴!”

他已經意識到丁鈴將要脫口的話是什麼。

丁鈴一震,轉頭看他。他額間青筋浮現,看著她的目光又急又怒又狠,垂在身側的手也已攥成拳頭。她那話便不敢再往下說,隻能急得跺腳。

“對我什麼?”沉默片刻,霍錦驍聲音再度響起。

“我對師父滿腔敬意,當初是師父救了我的命,又授我一身武藝,恩同再造,巫少彌對天發誓,絕不背叛師父,若違此誓,天誅地滅。”巫少彌急回,一邊警告地盯著丁鈴。

有些話說出來,不啻於將心剝出,赤/%e8%a3%b8於世。他不能說,不敢說,也不必說……因為不會有回應,隻能是困擾。╩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丁鈴終於沉默,目光複雜地望著他。

霍錦驍又不出聲,片刻後,一物從門裡破空而來,巫少彌毫無閃躲之間。那物無聲無息刺入%e7%a9%b4道中,巫少彌應聲而倒。丁鈴嚇了一跳,從他%e8%83%b8`前拔/出枚細長的金針。

“針上是安神的藥,他沒事。丁姑娘,麻煩你送他回去,多謝。”霍錦驍此時方開了口。

魏東辭站她身邊,一邊搖頭一邊收起自己的針囊:“粗暴!你既然心軟,又已經原諒了,還裝腔作勢什麼?”

“你這是心疼你的針吧?”霍錦驍看他對那針寶貝得不行,眉頭皺皺,不高興道。

“治病救人的家夥,我能不心疼?”魏東辭痛快承認,看了看她,忽轉身將人按在了椅子上。

霍錦驍被他圈住腰,臉一燙,要掙紮,卻聽他說:“不過我更心疼你。”

“小梨兒,折磨彆人就是折磨自己,差不多就行了。”魏東辭說著咬上她圓潤的耳垂。

一來一往,扯平。

霍錦驍避不過去,微喘道:“你到底是在勸我,還是……要占我便宜?”

他嘻嘻一笑:“都有!”

語畢,%e5%90%bb上她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快樂,我親愛的們!

☆、約定

太久沒回燕蛟, 島已陌生, 要重新拾起少不得費一番苦功,霍錦驍便專注忙碌燕蛟島的島務, 白日拉著東辭親往島上各處巡看,日落後就看各處送上來的文書冊子,其餘諸事皆不理會。

轉眼就是三天。

東辭笑她:“如今你比金鑾殿上的聖上還辛苦。”

霍錦驍轉著酸疼的脖子:“皇上管的大國, 我顧的是小島, 哪能相提並論。如今辛苦點,不過是想趁著這點時間把燕蛟安排妥當,好清清楚楚地交給下一位島主。”

即便打算離開, 她也不想虎頭蛇尾。

“大國也罷,小島也好,費的精力都是一樣的。”東辭將手裡冊子卷起輕輕敲她的頭,笑道。

“說得也是, 還好有你幫我。”霍錦驍將他手裡的冊子抽走,放在手旁一撂書的最上邊。

桌案上的文書和冊子已都分門彆類歸置清楚,有東辭幫她, 這些事處理起來輕鬆許多。上一回沒有準備,商議時讓人爻得無言以對, 如今她已準備妥當,燕蛟之變勢在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