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的繃帶,旁邊就是盆架與帶軲轆的三層醫架,上麵淩亂地放著魏東辭適才替她處理作品的器具與藥,衝鼻的藥味湧出,聞得人心裡越發不安。
魏東辭臉色不好,也沒有平日溫柔笑意,冷冰冰看著祁望。
“你們發生了何事?小景到底如何了?”祁望又問道,並不計較他的態度。
“在尋藥時遇到三爺派的殺手,她重傷。”魏東辭側身讓出條路,目光仍緊緊盯著祁望。
祁望神色震了震,拔腿衝進屋裡。臨彆那日他們還吵了一架,她生龍活虎不知有多精神,祁爺長祁爺短地與他說話,隻是數日未見,他怎麼也料不到她竟傷成這樣。
床上的霍錦驍易容已去,臉唇失色,氣息微弱,毫無生氣。
“小景……”他朝前走了兩步。
“彆碰她。”魏東辭輕喝一聲,“她傷在左%e8%83%b8,幸而未及心脈,我剛給她換藥重新包紮過,現在不能動她。”
祁望抬到半空的手微微一顫便緩緩收回。
“放心吧,有我在,她不會有事。”魏東辭又道。
“有你在?”祁望猛地轉頭,低聲冷道,“若不是因為要幫你尋藥,她怎會受此重傷?”
語氣間已含痛怒。
魏東辭與他目光對峙片刻,沉聲道:“我看祁兄不如先回去吧,你留在這裡也幫不了她。”
祁望深吸口氣恢複冷靜:“我想在這裡多呆一會。”
“她已經昏迷三日,你就是留下也沒用,今天換了藥,順利的話明天她應該能醒,你若有心,明日再來看她。我這裡沒有地方,也沒功夫招呼祁兄。”他伸手做了請的姿勢,開口逐客。
祁望攥緊拳,又看了看霍錦驍,終狠下心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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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慢慢黑了,燭燈燃起,照著屋裡忙碌不歇的人。魏東辭給她煎了新的藥,每隔一個時辰便要喂服一次,再輔以金針刺%e7%a9%b4,所有的事皆由他親自完成,直至三更。
霍錦驍發出兩聲鼻音,悠悠睜眼。
這幾日她也非全無知覺,不過時醒時昏,外邊發生的事她偶爾也能知曉,卻難以作出應對,神誌一直都漿糊似的迷茫,直到這一刻睜眼,雖然身上仍痛,四腳依舊無力,她好歹覺得腦袋清醒不少。
“醒了?”不待她開口,熟悉的臉龐便印入眼簾。
魏東辭已經坐到床沿,手裡正握著杯溫熱的水。
燭火在他臉上打下成片的陰影,眼耳口鼻的輪廊變得異常清晰,那鼻梁便像小山似的漂亮。
“回來了?”她虛弱道。
“嗯。”魏東辭托著她的脖將人扶起些許,喂她喝了點水。
她嗽了兩聲,水自唇邊溢出,他很快放下杯,抬手抽下帕子往她唇邊印了印,動作輕柔。
一咳嗽,傷口就疼得發抽,她忍不住皺了臉。
魏東辭探探她的頭,燙意已經減了大半,他安下些心,撫撫她有些凹陷的臉頰,輕聲道:“餓嗎?”
三天沒進食,不餓就怪了。
霍錦驍點點頭。
魏東辭便起身,為了方便照顧霍錦驍,他這屋裡什麼都有,紅泥小爐上一直溫著鍋粥,粥熬得稀爛,上麵一層濃稠米湯,他拿勺舀了半碗,粥香在房中散開,勾得霍錦驍饞蟲直冒。
“你太久沒吃東西,先喝點米湯,胃舒服了再吃彆的。”他扶起她,在她身後塞了厚實鬆軟的迎枕與被褥,叫她靠得舒服些。
“我自己來吧。”霍錦驍咬咬唇,不想要他喂。
魏東辭一把抓住她的手塞進被裡,拿絲帕鋪在她衣襟上,這才開始喂她。
霍錦驍不好意思地彆開臉,念叨了句:“又不是小時候。”
小時候他也給她喂過飯,尤其是她生病時,總要用圍兜兜著脖子,然後喂她一勺,他自己吃一勺,哄著她吃。
那情形現在想起來,霍錦驍都覺得丟人。
“現在和小時候有什麼不同?你不還是小梨兒,我也還是咚糍。”魏東辭笑道。
霍錦驍自是不知,三天以來,這是他的第一個笑。
作者有話要說: 祁爺來了。
☆、真相
上燈時分, 天還透著灰亮, 街巷上的人已少,小館裡有人唱著曲兒, 婉轉的聲音透著股機伶勁頭,旁邊彈三弦的老人忽一疊聲笑道:“謝爺賞,謝爺賞。”
想來聽曲的客倌給了厚重的賞錢。
門口迎來送往的小廝扯著嗓門:“爺慢走, 下次再來!”
青色的身影便從石潭港鄭家大街的酒館裡走到街上, 不緊不慢踱著步子,路過間花紅柳綠的妓館時,站在館外花枝招展的姑娘湊上來就往這人身上貼, 卻被他一把推開。姑娘便叉著腰罵人,這人也不回頭,慢慢就走遠了,沒入灰暗夜色裡。
街上的小巷四通八達, 他隨意拐入窄長幽深的巷子裡,忽然駐足。
巷子裡站了個人,似乎早已恭候多時。
“祁爺。”那人抱拳走上前, 露出蟾蜍般圓胖的臉,模樣普通, 眼神有些倨傲。
那傲氣,大抵因為身後的人。
祁爺拎起手中的小酒壇隨意灌了口酒, 他今天很不開心,三爺和三爺的狗腿在他眼裡便沒那麼要緊。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爺今天沒功夫陪你廢話。”
那人顯然對祁望的無禮有些意外,不過看到他手上的酒壇便也釋懷。
“三爺還想請您幫個忙。”
“什麼忙?”祁望問道。
“魏東辭已經找到勾魚草,三爺想請您找個機會把解藥毀了。事成之後,三爺必定重謝祁爺。”那人提到三爺便露出更為倨傲的表情。
祁望散漫的目光倏然清醒:“勾魚草?我問你,是不是你們把她打傷的?”
那人想了想才回他:“你說跟在魏東辭身邊那個人?她要救魏東辭,我們也沒辦法。”
見祁望沒反應,那人又道:“說起來這趟他們也害得我們四哥好慘,讓他們逃掉倒便宜他們了,這筆賬四哥肯定要討回來……”
話沒完,他便被祁望掐了脖子:“你們來找我的時候,我記得我說過,不許動她。”
“那……那又如何?她要幫魏東辭與三爺為敵……當初在漆琉島三爺饒她一命,又答應將人留在你身邊,不正是因為你答應了三爺可以利用她?朝廷派來的細作是你交給三爺的,也是你提出要利用她的,到如今你卻反悔?”
提及三爺,祁望的手微微鬆開,那人喘口氣,心有餘悸又道:“三爺如今器重你,祁爺是個聰明人,可彆讓三爺失望。”
祁望仰頭將酒壇裡的酒儘數飲下,方沉聲道:“這事我不會再幫他,回去告訴三爺,我和他的合作到此為止。”
“你說什麼?”那人正怯喜自己拿住祁望短處,忽聞此言不由大感意外,“你知道你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你就不替平南和燕蛟想想?三爺不會容忍你的背叛。”
“你可以讓他來試試,試試我平南的實力。我也想看看他還能不能分心出來對付我,嗬……”祁望逼視那人,眼中再無從前隱忍,如久藏的劍鏽跡頓掃。
“你……你……”那人被他望得又驚又怒,指著他的鼻頭,“好,我會如實轉達給三爺,到時候你可彆後悔,我倒要看看你拿什麼和三爺鬥。”
祁望無視他,拎著酒壇往前走。
“還有你那小丫頭,我們也不會放過……”
他正惡狠狠說著,卻聞得一聲瓷碎脆響,他突然瞪大眼,聲音嘎然而止。
祁望停在他身邊,空酒壇已被捏碎,他指間拈著鋒銳瓷片,毫無預警地從那人喉間割過。
“喝酒……果然誤事啊……”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呢喃一聲,他將瓷片拋開,往碼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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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寒涼,屋子的窗被推開一道細縫,冷風嗖嗖灌入,叫人醒神。
“好了,不能再開大。”魏東辭從窗前走回榻邊,無奈地看著霍錦驍。
霍錦驍又睡了一夜,精神好轉許多,身上的傷也覺得沒那麼疼了,一醒來她就嫌屋裡悶得慌,竟要出屋發散,被魏東辭強硬攔下。
“乖,喝點粥,一會要喝藥了,呆會還要換藥,彆鬨。”魏東辭端起桌上的清粥又要喂她。
霍錦驍撇開頭:“放著,我自己可以。”
“那我給你端著總成吧。”魏東辭將瓷勺交給她。
霍錦驍悶悶接過,眼睛卻盯著他不放。離得近了,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眼下黑青與蒼白憔悴的臉,他懷是不眠不休了好幾天,一直守在這裡,她心中微疼,腦中不知為何又浮現那日在荒島時所見景象,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他竟把自己折騰成那副模樣……
唇動了動,她想問,卻記起他那聲“彆怕我”,問題便又咽下。
若問了,會不會勾起他的痛?
霍錦驍不知,張嘴裡便改口:“誰給我包的傷口?”
“我。”魏東辭見她隻拿勺在碗裡鼓搗著,便又搶走勺。
“……”霍錦驍猛地漲紅臉,呆了片刻方吼道,“魏東辭,你……”
“不是,是我包的傷口,但不是我給你脫的衣裳。”魏東辭忙解釋,“衣裳是程雪君給你脫的,我就處理傷口,什麼都沒看到!”
“什麼都沒看到?”她狐疑地盯他,“你就不好奇?”
“……”魏東辭竟不知要如何回答。
“你沒感覺?”她又道,“還是,你看過……彆人了?”
“我沒有!”他哭笑不得,這都扯到哪跟哪了,“除了你,我對彆人沒興趣。”
“魏東辭!臭不要臉的!你在想什麼?”霍錦驍聞言揮手就要捶他,卻扯到傷口,不由又垮下臉叫疼。
魏東辭連忙放下碗,拉著她的臂一邊掐%e7%a9%b4消疼,一邊也豁出去道:“你生什麼氣?我真沒看到,再說就算看到又怎樣?小時候你有什麼是我沒看過的?跟個野孩子一樣,沒羞沒臊的。”
“……”霍錦驍想咬人。
“不就是長大了,倒還知道害羞?你要知道羞,憑我們從前的關係,你是不是該非我不嫁?兩年前你要沒來東海,我們的孩子也許都會走路了。”魏東辭一臉“等你來纏我”的神情。
“魏!東!辭!”霍錦驍咬牙切齒,不顧傷勢從腰下抽/出迎枕砸向他。
魏東辭信手接下,正要哄人,門外忽傳來小廝傳話聲。
“先生,平南祁爺求見,說是來探望景姑娘。”
霍錦驍頓時安靜,魏東辭將迎枕丟開,道:“請他過來吧。”
小廝應聲而退,他便又端起碗催她喝粥。
不多時,祁望便至,進屋時霍錦驍已將粥喝完,正漱口淨麵,諸般事宜都由魏東辭照顧著。祁望等了一會,魏東辭才上前與他打招呼,大約是因為霍錦驍傷勢穩定下來的關係,魏東辭今日並無昨日的冷漠,臉上有了笑意。二人寒暄片刻,魏東辭方把人引到霍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