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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17 字 6個月前

,親自抱了乾淨被褥過來,又燒水予她,又煮來掛麵,好一頓折騰,待諸事皆妥,她手上傷口也包好,魏東辭這才安心放她休息。

第二天日上三杆,這人還沒起,魏東辭便命館中老媽媽去看,推門才知,房裡早沒人影。

也不知何時跑走的,霍錦驍隻在屋裡留了張輕飄飄的紙,寫著明早出航再見,落款處畫了個生氣的臉,和小時候一樣。

魏東辭失笑。

————

天色才亮,霍錦驍就悄悄離開醫館回碼頭,手裡拎著途中買的飯團與豆漿上了玄鷹號。

她有預感,祁望會生氣。

敲開祁望的艙門進去,天雖剛蒙蒙亮,祁望卻衣裳頭發齊整地坐在書案之後,瞧見她進來略抬起頭,眼裡陰鷙針般戳人。霍錦驍一愣,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樣,已非簡單的生氣了。

“祁爺,這麼早起來?早飯吃過沒?我來孝敬你了。”她如從前般笑著上前,心裡卻有些忐忑。

祁望一夜未眠,在這坐到天明,自然知道她昨晚未歸,見她還若無其事笑著,心裡無名怒火更熾。

“昨晚去了哪裡?”他往後懶懶一靠,摩挲起拇指扳指,冷道。

霍錦驍將帶回來的飯團和豆漿擺到他桌前,他看也未看一眼,她便輕聲道:“昨夜與師兄相約談事,不想半途出了意外,所以在醫館對付了一夜。昨日到醫館時天已太晚,我尋不著人,又想著你已歇下,便沒向你報信,是我不對……”

她話未完,手便叫他抓住。

“這怎麼回事?”祁望問道。

“不小心傷的,無妨。”她立刻縮手。

祁望目光便落在那圈包得漂亮的繃帶上。

同生共死又如何?兜轉一圈最後還是回到原點。

“祁爺,讓你擔心了,抱歉。”霍錦驍小心道歉。

他今天太不對勁。

“沒有彆的事就出去吧。”祁望擺手,不願多說。

霍錦驍咬咬唇,將飯團遞給他,又道:“祁爺,我有些事要與你說。”

“說吧。”祁望未接。

“我要離開幾日。”霍錦驍便不再兜圈。

“去哪裡?”祁望抬頭,借著明瓦透進的淺光看她,人還是那個人,隻是不能靠近了。

“給師兄幫些忙,隻要六天時間。”她回道。

“六天?”祁望揚起淡嘲的笑,“你是想帶他出海去找勾魚草?”

霍錦驍摩沙著桌沿的手忽然一頓,對上他的眼。

他果然知道。

“看來祁爺知道得比我清楚。”

“我如何不知?”祁望站起,神色不善,“三港程家的毒要靠這草來解。”

“那便不用我再多解釋了。”霍錦驍道,“我明日一早就走。”

“不準去!”祁望斷然出聲。

“為何?”她問他。

“整個東海有能耐切斷勾魚草貨源的人,除了三爺沒有第二人。你不是不知三爺懷疑你與陸上的人、與朝廷有所勾結,你還想著幫魏東辭?知道旁邊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嗎?你隨時都會沒命!”祁望沉道,目光又落到她手上。

“長有勾魚草的地方不在遠海,還在大安水師活動範圍內,這次我們會以市舶司的名義出船,三爺就是再能耐,也不敢正麵與朝廷為敵。”霍錦驍昨晚聽東辭之言,已知他出海打算。

“好,即便你不怕死,可你想過沒有,你身後站著平南與燕蛟,若是惹來三爺懷疑會有怎樣下場?你便不顧自己,又曾替他們想過?”

“我會易容跟他們出海,不會有人認出我來。”霍錦驍早就想好對策。

“不會認出?你可知三爺早就……”祁望一怒之下脫口而出,話說半句卻忽停下。

“早就什麼?”霍錦驍狐疑地望他,“祁爺,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祁望冷硬一語,背過身去,“總而言之,我不同意你隨他出海,這件事你不能插手。”

霍錦驍繞到他麵前道:“為何不可以?上百條人命,且這事也牽涉三爺,你不是想著揪出三爺報仇?為何每次到了這種時刻你就瞻前顧後,屢次以怕三爺疑心作為借口。祁爺,這不像你的脾氣。”

“上百條人命又如何,我不會讓平南出半點差池。”祁望眼中陰鷙又深了些。

“若我一定要去呢?”她不再與他分辯,每次說到這樣的事,兩人意見永遠無法統一。

“你就這麼在乎你師兄?才見一麵便能與他徹夜不歸,如今又要為他賣命?他不過說了兩句好話,你便上趕著送過去,你莫忘了他一去不返將你拋下兩年!”祁望逼望著她。

霍錦驍卻是聽得痛怒,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曾經向他傾訴過的心情能被他用來攻擊自己。

“祁爺,我無話可說。”她不想再和他解釋,轉身要走。

“看來你覺得自己羽翼已豐,可以為所欲為。”祁望盯著她的背影,聲音冷冽如刃,“你莫忘了,你在東海能有今日地位,是誰給的?今天要是下了這船,你就永遠彆回來,平南和燕蛟不留你。”

霍錦驍腳步頓駐,手握成拳,冷靜片刻方轉頭,用同樣冷冽的聲音開口:“祁爺,若我沒記錯,這是你第二回用平南和燕蛟來威脅我。如果你真覺得我在東海的成就全拜你一人所賜,那你就收回去吧。我與你無拖無欠,從此再無瓜葛。”

語畢,她閃身掠出艙房,消失在他眼前。

祁望站在桌旁,聞言震怒,手握成拳砸上書案。

隻聽得“嘩啦”幾聲,案上物件被震落於地,她買的飯團和豆漿灑了滿地。

祁望%e8%83%b8膛劇烈起伏,像要將那口氣吐儘般。

不知過了多久,他方似大夢初醒般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他把她趕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虐……我就隻是懷念一下……T.T

☆、去留

寂靜的房間像經曆了短暫的火焚後即遇霜凍, 祁望扶著桌子站了會忽拔步衝出艙房。

朝陽才剛跳出海麵, 碼頭被籠在薄曦虹光中,風還是冷的, 人也不多,甲板上的水手揉著朦朧的眼,看到他都打個激淩醒來, 規矩喊聲“祁爺”。

霍錦驍已經不見蹤影。

“祁爺。”林良從舷梯爬上船, 手裡正拎著一大袋的早餐。

船上的夥食吃得膩味了,船停岸的時候他們便會自己買點吃的換換口味。

“有沒看小景?”祁望恰走到舷梯邊。

“小景?她走了。”林良隨口道。

祁望一把揪住他衣領:“走去哪裡?”

林良嚇了一跳,指著碼頭的路回答他:“往那兒走了。”

路上來來往往有些人走著, 並沒霍錦驍的蹤景,不過晚了幾步,祁望已經追不上人了。

他緩緩鬆手,林良小心看了看他的臉色, 忽道:“祁爺,你氣消了?”

祁望回過神來問他:“什麼?”

“和小景吵架了?”林良壯壯膽又問。≡思≡兔≡網≡

“你想說什麼?”祁望心情差得不想多說話。

“剛才遇上小景,她說如果祁爺氣消了, 就讓我替她給您帶句話。”林良又看看他的臉色,在他開口催促前馬上道, “她說她隻去六天,這幾天煩勞祁爺代為料理船務, 辛苦祁爺了,她回來了會與祁爺再好好聊。氣頭上的話莫當真,請祁爺也冷靜冷靜, 她不會添亂,更不會拿平南和燕蛟的安危當兒戲。”

語畢,林良便見祁望神色怔怔地,他便又小心問他:“祁爺,她去哪了?”

祁望搖頭不語,心仍沉著,到底不似才剛那般急切。

活了三十年,他竟然連一個小姑娘都比不上,這麼多年來冷靜慣了,他竟不知自己衝動起來也會口不擇言。說穿了……霍錦驍在他心裡的份量,已遠遠超過他的預計。

除了那點微不可言的嫉妒之外,真正讓他從心底害怕出來的,是林良那句話。

有朝一日,她終會離開。

一直以來,他都忽略了這個事實,總覺得她會一直留在東海,一直留在平南和燕蛟,卻忘了她根本不屬於這裡。若然離開,他此生與她難再相逢,連看她嫁人的機會,大抵都不會有。

如此想著,心裡那點刺痛便難以忍受。

天地廣闊,他留不住她。

————

傍晚,醫館送走最後一個病患,魏東辭照常將桌上方箋歸整妥當,起身洗手淨麵,一邊囑咐醫館的藥童:“明起閉館,我去幾日就回,你們好生看著醫館。桌上那撂病患記錄裡的病患,你與素文需每隔兩日要上府診察,都是貧苦者,藥金診金免了……”

正說著,外頭有個小廝跑進來,上看不接下氣道:“先……先生,外頭有個老婆婆賴在門前不肯走,說是全身都痛,攔著不讓咱們關門,指名要見您。我說了咱們醫館的規矩,她還是不依不饒,要不您去看看?”

醫館除了魏東辭外另又找了兩位大夫坐診,疑難病患才會分到他手裡,他有個規矩,每日隻接十位病患,多了不看,也不接受權貴人家的邀請,隻要找他診病,就必須一早上門排個號,按時辰過來。

“不急,我去看看。”魏東辭扯下盆架上掛的帕子拭乾手,隨小廝匆匆出了門。

————

醫館的門板已經關了一大半,剩下兩塊門板大小的地方,被老婦人坐著。

這老婦人頭發花白、皮膚枯黑,搭拉著眼袋,嘴邊一顆大黑痣,麵相就有些凶,身上穿了套打過補丁、洗得泛白的褐色衣裳,腳邊放著竹拐棍,賴在門口不肯挪地。

魏東辭來時,門口的小廝正哭笑不得地扶著門板苦勸,她隻是不理,“嗚嗚”直嚎,一邊嚷著痛,一邊揉肩揉膝。

“我來吧。”他揮退小廝,親自蹲到老人身邊,不由分說扣上她右手脈門,“婆婆,我替你把脈看看。”

“你是誰?”老婦人把手收走,“不是魏神醫我不看。”

“我就是魏東辭。”東辭笑道。

“你騙我,彆欺負我老太婆眼瞎!哪有你這樣年輕的神醫?”老婦人一邊哭一邊道,“你們彆是隨隨便便找個人來,以為就可以把我打發了!我今天非看神醫不可。”

“老婆婆,不騙你,他真是我們醫館的小神醫。”魏東辭還沒急,旁人倒看得急了。

魏東辭輕笑兩聲,道:“你是覺得我要和你一樣年紀才配稱神醫?”

老婦人回道:“至少也要像隔壁醫館的李大夫吧?”

“那你先看看我診得對不對症?”魏東辭也不給她號脈了,直接道,“你近日得遇故人,必定心思繁重,夜不能寐,以至心火肝旺,需要調養。”

“你改行做算命先生得了。”老婦人挑挑眉,沒好氣道。

“我這有副良藥,你隨我進館,我親自煎給你服,再給你紮上幾針,包管藥到病除。”魏東辭伸手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