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1 / 1)

錦梟 落日薔薇 4253 字 6個月前

交。”霍錦驍隨口抱怨一聲。

祁望眸色一沉,忽然沉默。

趨利而為……

他早就習慣斟酌每件事背後的利益得失,東海混亂複雜,任何一個衝動的決定都可能毀了他十年苦心,如今要他真心待人,隻怕……不是他不願,而是他不能。

那些算計,像是他本能的保護,趨利避害,已難回頭。

“祁爺,平南島有什麼婚俗?大良與櫻櫻馬上要成親,你說我送什麼禮給他們好?祁爺你呢?”霍錦驍卻將話頭一轉,說起另一件事來。

林良的祖母兩個月前病故,按俗他要守孝三年,隻是林良與宋櫻年歲漸大,再過三年恐怕都過了婚齡,再加林良又常跑船不在島上,三年後還不知是怎麼個光景,兩人長輩都替他們著急,便要林良在百日熱孝內娶宋櫻過門。

掐指算算,隻剩小半月時間籌備,這事緊得很。所幸兩人已定親,本就隻等林良遠航回來成親,嫁妝聘禮兩家長輩在這一年裡都已備好,林良又在遠航期間給宋櫻攢買了不少東西,故婚事雖然倉促,但在外物之上他卻不叫宋櫻委屈,仍是風光大嫁。

“送什麼?打兩條金豬項鏈做見麵禮就是了。”祁望隨口道。

“……”霍錦驍撈丸子的動作一僵,想起金鋪裡跟護心鏡似的金豬牌,下頭還帶九隻小豬崽……算了,她不能再想。

————

離除夕隻剩幾天,霍錦驍還有好些事要跟著祁望一起處理,開春之後她還要與祁望去趟石潭港,故這一年的年節,她留在平南島。這趟遠航她帶回不少稀罕緊俏的貨,若借祁望的商船在石潭港轉手,價格要比在東海直接出手高幾倍。

燕蛟的船隊回了一半,還留一半在平南島等開春直接出航,貨物搬到島上倉庫後,霍錦便落得輕鬆,也算真正有了幾天輕鬆日子。

年關將至,祁宅的廚房忙碌起來。宋大娘既要顧著備年菜,又要顧宋櫻的婚事,難免兩頭不周全,所以廚房裡又另雇了幾個婦人來幫忙,好讓宋大娘可以專心操辦宋櫻婚事。

林宋兩家的婚事迫在眉睫,有太多事要籌備,村民但凡手上有空閒便自請上門幫忙,都要將兩家門坎踏壞。霍錦驍無事可做,便也去宋家幫忙,隻是宋大娘哪敢給她派活,就讓她去陪宋櫻說話。

婚期將至,宋櫻不再出門,乖乖待在屋裡做繡活。

“好鮮亮的活計。”霍錦驍才踏進她的閨房就看到床上鋪著即將完工的繡被,大紅合歡被的綢緞被麵上是交頸鴛鴦戲蓮圖,繡得栩栩如生。

“小景姐莫笑我。”宋櫻臉發紅,蟻語一句便起身給她倒茶。

宋櫻的閨房不大,堆著不少要收進箱籠的東西,角落裡的幾隻大樟木箱都裝了一半,約是要帶去林家的嫁妝。

“我才剛在外頭看到大良的聘禮了,嘖,看不出他大大咧咧的脾氣,在娶你這事上可一點不馬虎!櫻櫻,你有福氣。”霍錦驍將懷裡抱的東西放到桌上,喝著她遞的茶笑道。

宋櫻的臉更紅了,卻還是機靈道:“日後祁爺娶你,聘禮肯定更厚!”

“你的喜事,提我做甚?快過來,我給你送添妝禮來了。”霍錦驍先將一張禮單並一隻紅錦盒交給她,“曲夫人托我給你送了些禮,這是禮單,你先拿著。東西多,都擱外頭了,你得空自己看去。”

宋櫻一瞧禮單,都是上好的緞子和海味乾貨,再打開錦盒,裡麵將是對足金打的龍鳳鐲,份量沉得很,她馬上便道:“這禮厚了,我與夫人素不相識……”

“收著吧,這一年航行同甘共苦,曲夫人也拿大良哥當自家人,你是他未過的妻子,自然也是一家人。”霍錦驍笑了,將麵前的紅漆妝奩盒推向她,道,“打開看看。”

妝奩盒有好幾層,雕得精致,紅漆上還繪著百鳥圖,十分漂亮,宋櫻逐層打開,每開一層便眼裡驚訝多深一分。盒中每層都放了件首飾,簪釵鈿冠、啄針小插、釧環頸圈耳璫,樣樣具全,皆是足金鑲紅寶石的,最下一層更是放了隻華貴非常的藍寶石鐲子,看款式便知是舶來貨。

“這……”宋櫻已看花了眼。

“這是我送你的添妝禮。”霍錦驍說著打開最後一隻木匣,“另外這有套我從高貞帶回的珍珠香粉、胭脂等物,給你成親用。”

木匣打開後裡麵卻是好幾隻琉璃扁盒,單論這幾個盒子便已價值不菲。

“小景姐,你這禮真重了,況且祁爺他回頭還要再送,你們兩這不是重了?”宋櫻連忙搖頭。

“都說了我和他不相乾,再說祁爺那老古董沒直接給你兩斤金子就不錯了,他能給你送什麼好東西?”霍錦驍想起祁望說的豬牌就堵,她拍拍手站起,又道。“收下吧,大良哥可是當初救我進船隊的人,宋大娘平日也對我多有照顧,你像我妹子一樣,我送再多都不重,更何況……”

她站在桁架前欲言又止。

桁架上掛著早已繡完的嫁衣,其上的龍鳳呈祥與鴛鴦繡得格外細致,一眼便叫人瞧出這繡活中的綿綿情意與滿懷期待。龍鳳為天家之相,尋常人一輩子也就成親這日能穿上一回,兩年前孟思雨沒等穿上自己繡的嫁衣就走了,而霍錦驍的添妝禮也沒能送出去。

這一次……必當圓滿吧。

“小景姐,更何況什麼?”宋櫻見她怔怔站在自己嫁衣前,常帶笑意的眼眸浮起些水色,看得人心裡疼,便小聲問道。

“沒什麼,想起些舊事。”霍錦驍眨眨眼,將回憶拋開。

————

梁俊毅的病慢慢好轉,身體骨卻還是虛的,需要慢慢調養,一時也難再行船,便與曲夢枝留在平南島上。曲夢枝派去向梁同康報信的人回來,帶了一船的年禮給祁望,隻說是多謝平南對梁俊毅的照顧,祁望照舊全收,毫不客氣。

除夕很快便至,因遠航的船回來,今年的平南島就顯得比往年更熱鬨。

這一年,祁望也沒在祁宅冷冷清清地過年,他被霍錦驍拉到大廚房裡,梁俊毅與曲夢枝也都被請來,眾人圍爐夜話守歲,直至子時。

按慣例,祁望要發壓歲錢,霍錦驍用眼睛暗示了他幾次,他都沒把裝壓歲錢的荷包遞給她。不多時,人群哄散而去,筐裡荷包一個不剩,霍錦驍蹙著眉瞪他,也不說話。

祁望見人走光,這才拉起她的手,將袖口裡摸出的荷包按到她掌中:“拿著,多大的人還發小孩脾氣。”

霍錦驍這才展顏一笑,捏捏荷包,裡麵裝的似乎不是銀錁子。

“是什麼?”她一邊狐疑問,一邊打開荷包,從裡頭拈出一隻小巧的玉梳。

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半個巴掌大小,上頭雕的流雲飛鶴彆致古樸,正適合姑娘家隨身帶著。

“壓歲錢?”她拈著玉梳問他。

“怎麼?不喜歡?”祁望反問她。

“想送我東西就送,何必借壓歲錢的名頭!”霍錦驍一語拆穿他。

祁望老臉微燙,很快轉身要進宅,霍錦驍把玉梳揣到%e8%83%b8口,反手拉住他:“彆回去,走了,陪我上頭香去!”

說話間,祁望已被她不由分說地拉走,回望時,宅門外嶄新的燈籠將宅院照出幾分喜氣,似乎不那麼孤單。到平南島的廟前時,這裡早就煙香彌漫,曲夢枝帶著下人也站在廟外,與他們撞上,相視笑笑,各自執香。

十二年了,這是他在這漫長歲月裡過的第一個不算寂寞的年,也是他和曲夢枝相隔了十二年之後共同度過的第一個年關。

餘生漫漫,也不知還剩多少個這樣的年可以走過……

————

年關一過,便是林良和宋櫻的婚事。

這兩人的良辰吉日選在了大年初五,婚禮那日極為熱鬨,所有島民不論男女老少都前往幫忙,搭棚生灶,流水席把祠堂外的大庭院擺得滿滿當當。林良踩著時辰出門,著一般大紅喜服騎在毛色油亮的馬,帶著花轎與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去了宋家。

霍錦驍早早到宋家幫忙,給宋櫻送嫁。穿好鳳冠霞帔的宋櫻忐忑不安地坐在床邊等著,像含苞待放的紅蓮,便是霍錦驍也搶不去她此刻的美。

迎親的樂聲傳入房中,紅紗蓋下,新娘的羞顏便被藏起。吉時到,林良帶著花轎入門,宋櫻哭彆宋大娘,被兄長背進花轎,一路抬至宗祠。跨過火盆、拜過堂,紅燭高照,從此宋櫻便是林家媳。╩思╩兔╩網╩

祁望是島主,又難得回來,這婚禮自然由他主持。

二人拜過天地父母,又來拜他。

霍錦驍好熱鬨,站在祠堂的花牌下看著。祠堂早被裝點一新,大紅喜字、龍鳳花燭、幔帳鳳簾通通掛起,祁望穿了件鴨卵青對襟長褂,頭發在腦後整齊紮起,眉眼是一貫的慵懶,笑容卻還應景,眉目也被堂上花燭染出幾分暖意。

拜過堂,這禮卻未完。平南島有個婚俗,未婚的少年郎君可以來搶新人身後供的喜弓。誰拿到喜弓,就意味著很快也要成親,少年還可開弓放箭,以此向心愛的姑娘傳情。那箭自然不是真箭,箭頭紮著大紅花球,很是吉祥。

不過今夜這婚禮將搶弓的環節給省了,村長親自取了喜弓送到祁望麵前。原因無他,祁望今年已三十而立,雖有霍錦驍在側,然則還是未成親,叫島民著急。

祁望接下弓與箭,微蹙了眉,抬眼環視眾人時,瞧見站在花牌下偷笑的霍錦驍,那一臉看戲的表情真叫人不愉快。眾目睽睽之下,他還真舉臂挽弓,箭頭花球直對向霍錦驍。

她怔了怔,剛要避開,祁望卻已放箭。

霍錦驍的笑僵住,心裡做了好幾個設想,想那箭要是落到自己手裡該說什麼才好。種種念頭百轉千折,還沒待她想出所以然,那箭卻輕飄飄的在她身前五步開外處落下,掉進前麵那人懷裡。

所有人都傻眼。

那是個男人。

祁望低沉笑起:“李家二郎想求吳家的親事很久了,他比我更需要這箭,先給他吧!”

眾人這才鬆了氣,又鬨起李二郎來。祁望踱到霍錦驍身邊,淡道:“嚇到你了?”

“有一點。”霍錦驍老實道。

“如果剛才那一箭真向著你,你會怎樣?”他問她。

“這個問題,等祁爺真的將箭給我,我再回答你。”霍錦驍眼裡有鮮少出現的認真。

她看出來了,他在猶豫。

————

拜完了堂,婚便已成,新娘送回喜房,外頭的人各自鬨開尋著樂子,等開席。夜暮才臨,天還未暗,大紅燈籠下的圓桌上就已熱氣氤氳,涼菜熱菜齊上。

喧嘩的酒宴喝到半夜,每個人都敞開喝酒,霍錦驍自不必說,連祁望也破例喝起酒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痛快了。

宴至深夜仍未散,霍錦驍伸個懶腰,拎了一小壇酒坐到祠堂外的老槐樹下散酒,祁望見她離席便也跟來,坐到她身邊。

“想過嫁人嗎?”他奪過她的酒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