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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98 字 6個月前

了診廳,院裡曬起藥草,雇的藥徒穿起乾淨的青衣在館中忙碌,看著似模似樣,然而坐診的大夫年紀太輕,二十出頭的模樣,長得雖然好看,可醫術這東西需要積累,王孫巷的街坊鄰居並不相信這位年輕大夫。

隻是到了開門那日,一直門庭冷落的醫館忽然來了許多道賀的人,送的禮一件重過一件,將巷子堵個結實。王孫巷的百姓這才知道,醫館裡的年輕大夫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就連石潭港的程家老爺子想診病,都要到醫館親自求他,醫術可見一斑。

醫館的病人慢慢多了,街坊鄰裡也漸漸喜歡上他。這小大夫雖說年紀輕,醫術卻比石潭港最貴的大夫還好,診金也便宜,若是來看病的人家中實在貧苦,彆說能把診金給免了,藥都白送,有時候還贈些米糧魚肉,簡直是位活菩薩,再加上他待人也謙和溫遜,沒有架子,平時與鄰裡嘮磕還教些養生之道,故而不過月餘,他這名聲就在這裡傳開。

“夫人,你彆擔心,隻是普通風寒,我給你開兩帖藥,你拿回去煎給孩子喝。秋涼已至,日夜冷暖相差過多,夫人多注意孩子衣裳增減,白日天熱,穿多了捂汗,到了晚上汗衣又易成寒,他的病便由此而來。”魏東辭一邊低頭書寫藥方,一邊向抱著三歲稚兒的婦人叮囑道。

“謝謝大夫。”婦人聞言眉色方鬆,抱起孩子就向他欠身行禮。

魏東辭虛扶一把,將藥方遞給她身邊丫鬟,道了句:“小鬆,領這位夫人去抓藥。”

婦人便隨藥童離去,堂上靜下來,他又朝外問:“還有患者嗎?”

“先生,這是今日最後一位患者。”外頭進來個小童,躬身回話。

魏東辭診病有個規矩,每日最多隻看十五人,任他是貧民百姓還是達官顯貴,皆一視同仁。

“嗯。”他應了聲,隨手取過桁架上搭的帕子,絞了把擦臉。

那小童卻又道:“不過外頭有位公子求見,說是先生的故友。”

魏東辭把帕子扔入盆中,轉頭道:“何人?”

“他沒說,隻是已在宅外等候多時,說是不願打擾先生診病,要我在先生看診完畢後再通傳。這是那位公子的信物,請先生過目。”小童呈上一物。

信物是枚玉佩,五爪青龍盤旋於雲。

魏東辭神色忽凜,將玉佩握進掌中,整了整衣襟方朝外快步行去,一邊走一邊說:“快領我去。”

————

魏東辭匆匆出了宅子,一眼就見到停在上馬石旁邊的素淨馬車,馬車兩旁各站了兩名護衛,看著像普通的大戶人家,並無特彆,魏東辭神情卻無鬆懈。

其中一位護衛看到他朝馬車裡低語幾句,魏東辭走到馬車前時,車上坐的人正好下來。這人身著一襲寶藍的交領長衫,長發綰於網巾內,髻上是個白玉冠,生得清俊,眉宇自帶威勢,與尋常百姓不同。

“草民魏東辭,見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駕臨,未曾過迎,還望殿下恕失禮之罪。”魏東辭抱起拳鄭重行禮。

來的不是彆人,正是大安朝的太子,霍翎。

霍翎一箭步上前,伸手托起他,道:“東辭,你我二人何等交情,還用這些虛禮?”

魏東辭隻將禮行完才直起身,又瞧他一身便服,想是微服至此,便請他入內再敘。

二人並肩進了醫館,醫館的大門隨後緊閉,魏東辭又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後園,這才帶著霍翎去了後園。

————

“殿下此番微服至三港 ,有要務在身?”

魏東辭把霍翎帶到書房裡,將門掩緊,請他坐上主座。霍翎並未坐下,隻是隨意看著他書房陳設,淡道:“是啊,說來本王這趟來三港的差使與你也有關。”

“哦?”魏東辭心中已有數。

霍翎看了一圈,笑道,“你不請本王喝杯茶?”

“草民這裡可隻有粗茶,承蒙殿下不棄,草民這就為殿下烹茶。”魏東辭也笑起,取來泥爐陶壺,將他請坐於書房次間的羅漢榻上敘話。

“東辭,父皇將東海平寇之事交給本王了,恐怕本王要在此呆上一段時日。”霍翎看著他有條不紊地泡茶,一邊開口。

“能者多勞,皇上器重殿下,殿下辛苦了。”魏東辭衝好一杯茶推到他麵前。

茶湯琥珀,浮著芽葉,清香怡人。

“你彆同本王說這些客套話,本王昨日才到石潭,今日就趕來尋你,你肯定猜到我的用意。東辭,本王希望你能幫我。”霍翎道。

“東辭已經在幫殿下了。”魏東辭蹙眉。他在這裡集結三港綠林,暗中保護張睿,協助朝廷修建軍器監,為的就是霍翎口中的平寇之舉。

“還不夠,事態有變。”霍翎沉道,“根據探子回報,那位海神三爺從去歲起便頻繁接觸倭人,屢次引寇犯我大安沿海,暗中又替倭人提供兵器火藥,我們懷疑他已與番國勾結,自稱為王,打算在海上起事。”

魏東辭指尖沿著杯沿一圈圈地劃,目色漸凝:“大規模的兵器火藥及其鑄煉原料在大安朝是禁止販售的,他從哪裡得來這些東西?難道朝廷查不出?”

“我查過三港這一代的流通記錄,查不出來。”霍翎回道,“如今大安水師還不夠強大,若是他此時勾結倭人同時舉兵,恐怕沿海難以抵禦。”

“海神三爺的身份,還是查不出嗎?”魏東辭問道。

“查了幾年,都沒結果。隻知道他在東海應該有幾個很隱秘的軍器廠,所有的原料由三港出海。他手裡沒有海引,船隊不能靠港,故而他隻能借正經海商的船隊私運禁物,然後這些海商的出海記錄我通通看看,並無可疑之處。”

“如此看來,這位三爺不止在東海隻手遮天,在三港恐怕也手眼通天,能做到這般地步,官商匪三者必然相通。殿下,你要好好徹查這三港官商了。”魏東辭忖道。

“本王知道,此乃本王此行目的之一。”霍翎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東辭,我想請你幫我查三爺在三港的軍器廠。”

魏東辭垂了眉眼,良久方道:“殿下,非是東辭不願幫你,隻是東辭還有更重要的事。”

“何事?”

“等張睿與軍器監的事了結之後,我要去找她。”他淡道。

霍翎微怔道:“你還是沒有小梨兒的消息?”

“沒有,不知道躲去哪裡了。”魏東辭苦笑一下。

霍翎歎口氣,麵露難色。魏東辭想了想又道:“殿下,這樣吧,就以一年時間為限,這一年內我能幫多少是多少,一年之後我會離開。”

他想專心尋她。

“你對她,當真是用情至深。”霍翎知他脾氣,不作多勸,隻是到底愛才,又問道,“她是大安的永樂郡主,身份尊貴。東辭……你可想過要出仕?若你願意,我替你向父皇說去。”

魏東辭笑了:“我要是真做了官,她更不會嫁我了。”

那丫頭的性子怎麼可能安分做個官太太,若能,她也不會跑得無影無蹤。

“到底你了解她,不過,你不為自己打算打算?”霍翎不死心。

“打算過了,從我冒死替殿下間入魏軍開始,我就在打算。”他道。洗去戴罪之名,以白身娶她,陪她終老山林。一人行醫濟世,一人行俠天下,浮世茫茫,不過相扶百年。

霍翎說不動他,倒也不氣,隻將茶盞舉起,一口飲儘。

“對了,還有件事要說予你知。父皇派出的細作在東海藏了幾年,已到三爺身邊。這兩日漆琉島半丈節,他有機會查出三爺身份……”

————

是夜,秋涼如水,月黑風高,街巷沉入夜色,燈火已暗,隻餘幾點星火。

有道人影從驛館角落牆頭躍出,如離弦箭矢般掠往某處。

幾個縱躍,那人影停在天街外一處大宅後的槐樹下,那裡已經站著一個女人。

“人呢?”那人低聲開口。

“你真來了?我以為你忘了自己的承諾了。”

“夢枝,你到底要做什麼?”祁望蹙緊眉。

“帶我上屋頂。你不是想殺三爺,我也想,今晚就有機會。”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有沒想我?

☆、情動

“夢枝, 你把話說明白, 是何機會能殺海神三爺?”祁望的聲音在夜色中猶如一縷煙塵。

曲夢枝不記得有多久沒聽他叫自己的名字,一聲“夢枝”勾起無數陳年舊事, 縈繞於懷久未能散。她苦笑道:“祁望,多謝你還記著我的名。”

夜色叫她的眼眸越發朦朧,隻有那聲苦笑, 清晰得讓人心頭發酸。

祁望想說些什麼, 隻是張張嘴,到底又沉默了。

“半丈節正日的祭典在海神廟的海壇上,三爺親自主持大祭, 所以他會在這日寅時從明王殿悄然趕往海神廟,為大祭作準備。全年之中,隻有這個時候才有機會殺他,亦或見到他本人。”曲夢枝收起哀傷, 正色道。

“寅時?”祁望疑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曲夢枝轉開眼,“你若信我就扶我上屋頂。那條小巷是去海神廟的必經之路, 我們伏在上麵,就能看清一切。”

“就算這是真的, 但三爺身邊高手眾多,單憑我一人之力, 如何殺得了他?”祁望不是瘋子,也不是傻子,就算再恨, 他也沒蠢到拿命去搏一個人頭。

曲夢枝半嘲道:“放心,不止你一人。會有人把他身邊的高手引走,若是運氣夠好,甚至無需你親自出手。”

見他依舊沉默,她又道:“怎麼?連我都信不過了?”

祁望目光一閃,不再言語,隻伸手托住她的手臂,稍一施力便帶著她一起飛上了屋頂,貓腰伏下。

————

夜色中一輛黑青馬車從明王殿的側門悄然駛出。馬車不大,套著三匹馬,車身車轂皆為精鐵所鑄,四角垂著三層塔鈴,車壁上雕琢著螭蛟雲浪,左右各有一窗,以白紗罩之,車裡透出亮光,在窗上印出朦朧人影。

確是海神三爺的馬車。

馬車車輪與馬蹄上均裝有避震之物,如此沉重的馬車碾過石路,竟沒發出半點聲音,遠遠望去,就像個鬼影悄然行於夜巷之間。

馬車速度看著不快,然而轉眼就駛出天街,逼近祁望與曲夢枝所伏之處。

祁望已然望見那輛馬車。

他的心懸起,且莫說殺了三爺,哪怕能在此處看到三爺的真麵目,對他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若車裡坐的真是三爺,那確實會是難得的機會。可眼前的馬車除了車夫之外,外麵竟無一名護衛,又著實透著詭異。

曲夢枝忽按上他的手背,輕道:“祁望,怕死嗎?”

“怕。”祁望眼睛盯著逼近的馬車,回答得毫無猶豫。

“我不怕。”曲夢枝淺笑,聲音與氣息繞過他耳畔。

祁望倏